萬米之上(組詩)

萬米之上

萬米之上是三千杯濁酒

是四十個淺酌的光陰

萬米之上，我等著一千個祝福飛奔而來

一千朵白云扶搖直上

我是花的翅膀

是桃，是杏，是梨，是櫻花，是春天里所有的妖嬈

是十萬畝蕩漾的春風

萬米之上

我潑灑了一杯橙黃的果汁

遺漏下過往的悲歡

有時淚流滿面，有時寂靜無聲

我沿著白云的影子

側身，跟在后面

洗掉生活的痕跡

那些來不及修改的錯誤

暖暖的，一瞬間的美好

那些不知道未來的暈眩和飄蕩

千萬個你，在云端看我

靜靜地看著我

經 歷

經歷的時候我不會悲傷

也沒有喜悅

你在遠方照顧病中的人

我在看一場夢幻般的演出

有的時候被善意地拒絕

有的時候被虛假地惦記

舞臺上一首歌反復傳唱

相比于往年的風花雪月，盛世傳奇

它顯得絕望而孤單

如同路燈下、地攤旁邊的影子

這個春天剛剛開始

小疾病，小憂傷像一場躲也躲不掉的愛情

時光這滄浪之水

悄悄的，從身后奔涌而來

在人間

我反復經過

那一彎曲折的山脈

我仰望它的頭頂

塵世中的火車穿過黑夜里的天堂

我繞著它疾行

如同繞著你旋轉

這一次我小心地路過

沒有向左

一會兒飛翔一會兒跨過詭秘的山河

也沒有向右探尋無人之境

我知道你還在

某個不為人知的劇場中沉默

亮著一盞黯然的燈

它微弱，謙卑，敏感

照耀不了我們的前程

黑夜里的火車

它一路往下，往下

向人世間的村莊奔去

路過春天

弱小的油菜開在早春

柳枝沒有抽芽

蠶豆也沒有開花

我們蹚過的溪水淺淺的

竹籬笆撐不住巨大的春天

春天我只能低著頭路過

想一些夢幻的事

做一個平安的人

沒有不安的血液

不明的疼痛

看不見的衰老

這就足夠了

春天我放棄你

放棄你萬種風情，花枝妖嬈

如果明亮桃花在晚風的山寺中偶遇

那也是前塵舊事

醉里歡顏

終將遠去

終將離我們遠去

這潮水般的死亡

災難的春天

站起來的海洋吞噬著生靈

汽車、房屋、輪船如同小小玩偶

我在這里找不到你

櫻花藏身于絕境的山坡

春天是有毒的

是沒有血色的白

只能止于想象

越是逃離越被吸引的思念

那個遙遠的國度

空山和鳥語已成永遠的傷痛

如果還將等下去

如果我，還將等下去……

傷春記

不僅有蔥綠色的眼睛

注視

不僅有白色的花瓣，大朵大朵

你夜夜笙歌

何止是頹廢之美

忘掉一個春天容易

忘不掉的是櫻花，木瑾，野菊

我沒見過它們的開放和凋落

也許沒有凋落

沒有疼痛和憂傷

而我身體里的兩條河流

一條世俗一條高尚

我的月光如水

我的皮膚黝黑

我看到城墻外面

白色夾竹桃開得狂野

它們止不住地要流淌出來

打動我

這六月的天

奔跑的水

它們止不住地喧嘩……

輪 回

此時有風

適于閱讀，回首

此時雪后初霽

暖陽下的葦花閃動

窗外有蒼松和玫瑰

蓋上了白雪

它們是安靜的

玉兔趴在紙飛機上睡覺

沒有誰把它想象成翅膀

雪花和悲傷是昨夜的事

碧水和蒼茫也是春天的事

我沒有停止消瘦

山脈也沒有

我對鏡微笑

眼看顴骨下山峰凹陷

突圍和防守

已不重要

深愛或怨恨

也不重要

風吹柳動

今生又過了一年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