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敦煌遺書中牲畜病名及牲畜病療方數(shù)量不多,因而不引人注意,研究者也就寥寥。然而這些資料顯示了隋唐前后敦煌獸醫(yī)發(fā)展的一些狀況,同樣具有珍貴的史料價值。在俗語字書敦煌寫本《碎金》中涉及有牲畜病名,敦煌寫本醫(yī)籍中有療牲畜疫病等的醫(yī)方。牲畜病療方部分已迻錄的原文或有少數(shù)脫文和誤錄之處,或有考釋不詳之處,需再做校正和補充,以更客觀地顯示寫卷原貌和為進一步研究打好基礎(chǔ),故對照原卷一一校釋,并匯集于此以就教于方家。
關(guān)鍵詞:敦煌遺書;牲畜病名;牲畜病療方
中圖分類號:G25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2)04—0099—03
一 敦煌寫本《碎金》所見之牲畜病名
敦煌寫本《碎金》為說解俗語語匯的字書,收錄“言常在口,字難得之”之口語語匯。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詞匯才會“言常在口”,牲畜與人類生活密切相關(guān),因而不乏涉及牲畜的詞匯。關(guān)于牲畜病名列舉如下。
P.3906①:“肥虺尵,烏懷反,丑乖反。”《玉篇·尢部》:“
P.3906:“馬啌嗓,音仲,息朗反。”《正字通·口部》:“嗓:俗以馬病鼻流涎曰嗓。”[3]明代陶宗儀《輟耕錄》卷23:“凡六畜勞傷,則鼻中常流膿水,謂之嗓病。”[4]由此看來,“嗓”由僅指馬病而擴展到指六畜病。
P.3906:“歐吢,七聯(lián)反。”《玉篇·口部》:“吢:七浸切,犬吐,亦作吣。”[1]102《龍龕手鏡·口部》:“吢俗,吣正,七鴆反,犬吐也。”[2]275《篇海類編·身體類·口部》:“吢,吣,二七鴆切,音沁,貓犬吐。”[5]由此看來,“吢”指犬吐或貓吐。
P.3906:“獡頭,尺若反。”《玉篇·犬部》:“獡:式略切,驚也。獡獡,犬不附人而驚貌。”[1]432由此看來,“獡”為“犬驚”義。
二 敦煌寫本醫(yī)籍牲畜病療方考釋
敦煌寫本醫(yī)籍中的牲畜病療方散見于各卷,雖為數(shù)不多,但也可從中管窺隋唐前后敦煌獸醫(yī)狀況之一斑,匯集于此,略作考釋。
叢春雨《敦煌中醫(yī)藥全書》(以下簡稱《全書》)、馬繼興《敦煌醫(yī)藥文獻輯校》(以下簡稱《輯校》)等校釋醫(yī)籍中關(guān)于牲畜病療方之錄文和原卷相較,均有未盡善之處。現(xiàn)參照原卷實錄原文文字,若有原卷某字實同另字或義同今某字,則在原卷該字后用圓括號括注。“囗”處為原文缺字。
1.P.2882V0:“癘疫牛方:井華水一升、二升,每空腹后灌,先內(nèi)(納)手貪(探)糞盡然,灌。如牛肥即加水二升,瘦減二升灌,吉。一食飯間即卸(瀉)惡物,出盡。取白蔥四枝,火中燒熱,去皮,先內(nèi)(納)鼻中血(穴)。又取蔥六莖,中破,破作兩片,于羹豆醬淹爛,經(jīng)一宿,明日灌口中,須深內(nèi)(納)咽喉,莫令嚼著,灌三度便止,有效。”
按:“癘”字疑為“療”字之誤。又上文中的“內(nèi)”字,《輯校》徑改第一個“內(nèi)”字為“納”字,其余兩個“內(nèi)”字仍用“內(nèi)”字。《說文解字》:“內(nèi),入也。從冂入。自外而入也。”段玉裁注:“今人謂所入之處為內(nèi),乃以其引申之義為本義也。互易之。故分別讀奴荅切,又多假‘納’為之矣。”[6]上文中三個“內(nèi)”字均為“自外而入”義,今當作“納”字。原文中“白蔥”《全書》、《輯校》均改作“蔥白”,未必妥當。《本草綱目》第26卷有:“弘景曰:‘蔥有寒熱,白冷青熱,傷寒湯中不得用青也。”[7]此處用“白蔥”亦為正確,不必非改為“蔥白”。
又按:叢春雨《敦煌中醫(yī)藥全書》中失錄“癘疫牛方……出盡”一段文字,陳增岳《敦煌古醫(yī)籍校讀札記》(《敦煌研究》,2004年第2期)一文已指出,然陳文所補原文仍有脫字等之誤。陳文少“疫牛方”前之“癘”字,少“一食飯間”中之“飯”字。另在“然”字后“灌”字前加“后”字未作說明。另陳文批叢春雨《全書》為:“……亦是療牛疫之方,而校注者不察,竟引李杲語謂為‘治陽明下痢、下血’,此殊非,畢竟人畜異途,豈可以治人之理詮釋治畜之方。”陳之言過甚。叢春雨的按語只是在談蔥白的藥性即“蔥白辛平令溫”,引李杲之語只為說明蔥白所適用的病癥。
2.P.3144:“療牛疫方:右取蔥一大握,去須,火中燒,令極熱,向酢中卒浸,水熱即尉(熨)牛鼻,冷即更準前燒浸,尉(熨)之七度。”
又方:“取野狐肉和米煮作粥,灌即差(瘥),未著者,先灌即不著。”
療牛疫方:“鬼臼二兩,禾囗囗兩,昌(菖)蒲三兩,梨(藜)蘆三兩,細辛一兩。右瓶中盛上件藥,燒令煙出,用熏牛鼻,令煙入牛鼻中,候鼻上津出,良。”
按:P.3144卷中療牛疫共三方。原卷中第二方在第一方之后,第三方和第二方之間隔有療別疾的另三方。
第一方中“卒浸”,《全書》錄為“安浸浸”,“卒”為“安”并衍了一“浸”字;《輯校》錄為“焠浸”,約是認為“卒”為“焠”之誤。《玉篇·衣部》:“卒,急也。”[1]504“卒”字有“倉促、急速”之義,此處“卒浸”中之“卒”也正合此義,因而此處“卒浸”是恰當?shù)模槐馗臑椤盁n”。
第二方,《全書》未將其看作療牛疫方,將第一方和第三方明確為療牛疫方的放在該卷錄文之后,第二方仍夾在治人病的別方之中。又第二方中用狐肉治牛疫,《本草綱目》謂狐肉:“甘、溫,無毒。”《日華子本草》有狐頭尾治牛疫,說“頭尾燒灰治牛疫,和水灌之”。看來此方與傳統(tǒng)治法有相合之處,同時又作了帶地域特點的變通。
第三方中“津”,《全書》為“汗”。“鬼臼”之名出自《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為八角蓮之別名。《本草綱目》第17卷草部謂之具有“殺蠱解毒”之效。“菖蒲”,《本草綱目》第19卷草部謂之“補五臟,通九竅”、“溫腸胃”、“解一切毒”等[7]986。“藜蘆”,《本草綱目》第17卷草部謂之主治“蠱毒咳逆,泄痢腸澼”等[7]961。“細辛”,《本草綱目》第13卷草部謂之可用于“溫中下氣”等[7]787。上四味藥常用于治人病的藥方。
3.《吐蕃醫(yī)療術(shù)》(IndiaOffice56·57):“治牛病方:熱癥,則將泥土溶于水中攪拌,澄清后飲一升即愈。無效,將小米、莜麥、鮮大麻汁,取過酥油后的奶汁,大黃等調(diào)和后,灌服半升至兩升,亦有效。膽腫大癥,則喂食“當莫薩次”和石灰有效。若火灸,則灸囗囗囗。兩歲母羊羔有病,火灸囗囗,并喂精鹽有效,如放血,囗囗囗囗四指將鮮‘藿蘇’搗爛囗囗飲,囗囗水有效。”[8]
4.《吐蕃醫(yī)療術(shù)》(P·T1057):“人患病,或牲畜患病,可用蜥蜴肉、蛇油、蛇肉、鐵粉、三個男人的陰毛、鞋垢、阿魏、硫磺、透骨草等調(diào)制成可敷可嗅的藥粉,敷抹身體或吹入鼻內(nèi),可見效。”[8]174
綜上,隋唐前后敦煌牲畜病療方既有傳統(tǒng)的療方,又有吐蕃療方,體現(xiàn)了地處華戎交匯之地的敦煌的地域特點。吐蕃療方中的用藥要比前揭P.2882V0、P.3144中之療方用藥復雜,所用藥物也明顯不同,體現(xiàn)出用藥較鮮明的民族特點。吐蕃醫(yī)療術(shù)(P·T1057)醫(yī)方既用于人又用于牲畜,別的牲畜病療方所用之藥也均見于治人病的醫(yī)方,由此看來,仍然沒有擺脫人獸同醫(yī)的狀況。但畢竟有了專用于療牲畜病的藥方,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的醫(yī)療水平的發(fā)展。隨著社會生產(chǎn)的發(fā)展,對牲畜病治療的重視程度有所改觀也是勢所必然。除了敦煌寫本醫(yī)籍,《齊民要術(shù)》卷6中同樣也有相牛、馬及諸病方法和療羊病諸方,看來,敦煌有專門的療牲畜醫(yī)方正是那個時代醫(yī)療水平狀況的一個折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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