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老周的工廠扭虧為盈,他尋思著再過兩三年手上積累些資本,工廠有些起色的時候,還是會將工廠重新注冊,合法化。雖然在創業路上歷經坎坷無數,老周的內心依然渴望做一家陽光企業。
老周伸出一雙被油漆染成藍色的青筋暴露的大手,自我解嘲說,這是一周前檢驗一臺設備時,為給一個沒有擰緊的螺絲加固,他將設備拆裝,重新噴漆時,不小心把油漆沾到手上,用了很多方法,都無法去除污漬。
“我沒辦法不對工廠的每一個細節親力親為。”自從成為“灰工廠”,老周對產品質量的重視就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深知對于他們這樣的企業,沒有好質量的產品就更無法存活。為了把控好原材料的質量,老周列了一個清單,把所有的原材料提供商都一網打盡,然后挨個溝通,從中找出性價比最高的合作伙伴。而在產品檢測方面,更是由原來的質檢副廠長一層把關,變成了現在的每一道工序層層把關,盡可能讓產品零故障、零返修。
像老周、林濤這樣的創業者,他們帶著那么大的激情,那么多的熱情投入到創業的行列當中來,但是卻碰到了這樣或者那樣的難題。
他們和很多創業者一樣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人生價值,同時他們也希望改善員工們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們希望有一天能夠強大起來。
這些自稱“弱勢群體”的“小微”創業者們無力改變現實,青春也無法等到大環境變好后再奮斗,他們惟一能做的就是在當下的現實中,把控好自己可能控制的一切。畢竟,把企業攤在陽光下才有可能走得更遠。
除了小微企業自己的奮斗,我們的大環境能給予什么?
“你準備在什么地方開業?”
小微企業應獲得更多社會關懷
久居美國、今年回國任教的清華大學華商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劉鷹給我們分享了這樣一個故事。
她的朋友以前在國內當醫生,在美國博士畢業后,積累了一些經驗準備自己創業。于是這位朋友找到了中小企業管理局。這個機構專門負責支持中小企業發展。貸款的擔保杠桿視國家經濟情況而定,經濟情況好貸款總額度也會增加。
管理局工作人員認為這個朋友的創業計劃非常好,就幫她更好地完成了這個規劃。拿到政府機構幫助完善的創業計劃書,這個朋友覺得可以好好干一場了。正要高高興興地離開,那里的官員連忙把她叫住,問:“你準備在什么地方開業?”朋友被問住了,她還沒顧上想這個問題呢。官員告訴她管理局有一種編號為“504”的貸款項目,專門提供廠房和設備方面的貸款,建議她申請。
拿到貸款的朋友在1996年成立了公司,起初和男朋友兩個人干起,現在已經達到100多人,發展得很好。
劉鷹認為,中國對創業者的社會價值的認同還沒到位,可能是造成這些小微企業缺少社會性扶持的根本原因之一。
在美國經濟開始騰飛的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身為一個商人是件非常自豪的事,這里面包含的一個意義是——我是獨立自主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表達創新的意識和能力。
但是在中國,雖然民營經濟繁榮發展,但是我們的社會價值趨向還停留在公權力的獲取上,大家爭先恐后當公務員,小微創業者甚至自稱為“弱勢群體”。
“在經濟發展過程當中,沒有大量的大規模的小企業在市場里出出進進,帶來新的思想、新的產品、新的活力和競爭,就不可能有這種經濟的持續向前發展。”清華大學華商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劉鷹說。
她認為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愿意用創業的形式來表達他們的創新精神。所以,現在應從法律上來奠定自由經營、自由競爭的環境和條件。從社會價值上來講,創業和當一個公務員是平等的。
扶持政策退出緊鑼密鼓
撕開一條口子就是進步
在思潮上,中國4月11日,國務院批準實施《浙江省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總體方案》。溫州這個民間資本之都,由此正式成為中國金融改革的先行區。
近期,在溫州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被高度關注的同時,全國不少地區也紛紛開始探索金融改革。深圳出臺系列金融創新措施、珠三角金融特區方案上報國務院、天津濱海新區出臺18項金融創新舉措。金融創新似乎已經在全國形成一股熱潮。
很多專家在微博討論時認為,不看好這一方案的落地情況,一方面認為民間融資登記中心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沒有人愿意為此多出費用,沒有增值功能;二不看好小額貸向城鎮銀行的轉型。
但是針對小微企業的擔保公司中新力合創始人陳杭生卻有另外的看法,他認為從事實務的都會這樣想,但深入了解體制的不那么認為:政治信號作用好比是出發的槍聲,能激發絕大多數守規則的人向目標前進。
國務院確定的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十二項任務,其中一條是加快發展新型金融組織。鼓勵和支持民間資金參與地方金融機構改革,依法發起設立或參股村鎮銀行、貸款公司、農村資金互助社等新型金融組織。符合條件的小額貸款公司可改制為村鎮銀行。
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每天都在大量接觸中小微企業,對于此次改革方案,他的態度是,無論如何這一改革是在高壟斷體制下撕開了一個口子,開始逐步打破現有的一些不合理的法規制度。溫州是實驗區,也會遇到很多很多的阻力,那么就看溫州人是不是有這個智慧,溫州的政府是不是有改革的魄力,去大膽地推進,去殺出一條血路。
此外,扶持小微企業的29條政策也成為社會上熱議的焦點。全國工商聯副主席莊聰生向媒體透露,國務院多次召開會議專門研究部署扶持小微企業發展的政策舉措。
國家稅務總局副局長解學智也在近日接受采訪時表示,結構性減稅有望在小微企業體現。解學智指出,一個方面是稅制設計上考慮了小微企業的特點,給了一些特殊的安排,比如說增值稅有個小規模納稅人的規定,涵蓋了小微企業,稅率只有3%營業稅。增值稅對個體工商戶有起征點的規定,起征點上限是兩萬元,兩萬元以下的個體工商戶可以不繳稅費。據此測算,每年將有900萬個體工商戶因此受益。
上海營業稅改征增值稅的試點,解學智認為它的功效可以從兩個方面來分析:第一個就是形成了一個三重抵扣機制,就是消除重復征稅有個三重抵扣。原來上海的企業沒納入試點之前,那么它是繳納營業稅,重復征稅,改征增值稅以后,這三重抵扣消除了重復征稅,實際上就是一種減稅措施。另外一種安排是低稅率,因為上海的小企業原來征營業稅,多數按5%繳納,改征增值稅后,就是按3%來繳納增值稅。
政府行為可能導致選擇性幫扶
只有競爭才能締造“羚羊”企業
在商海中打拼了一兩年的林濤已經有了品牌意識,每道產品線他都自己嚴格把關,他覺得相比去年,今年會有50%的增長,按這個速度,他覺得再過兩三年,或許他能由“灰”轉“白”了。
袁岳認為,小微企業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但應該使用普惠幫助法,大企業大稅、小企業小稅、微企業微稅或者免稅,這就極大地改變了抽企業血,然后還去選擇性輸血的模式,因為政策行動者的抽血和輸血行為是遠遠不如經濟體中的成員自然的運行行為合理的。如果我們今天改變對大企業優惠而對小微企業冷漠的政策,少抽點血,則整體的局面將為之一變,只要去做小微企業的積極性高,創業活動活躍,那么就不用擔心部分本不該存在的小微企業死亡所帶來的社會波動。
對于這一觀點,劉鷹有類似的看法。在美國政府看來,中小微企業的確是很可愛的,但是更可愛的是“羚羊”企業,他們跑得更快。比如當年的微軟、谷歌、Facebook。但是,如果政府的眼光是沖著這樣一些企業來制定政策的話,就永遠找不到微軟。為什么呢?劉鷹認為,企業篩選池的數量很重要,最初一定需要大量的草根創業者,從小到大競爭出來,而不是挑出來的。如果在開始就挑選“羚羊”企業幫扶,或許羚羊就長不成“羚羊”了。
中小企業擔當著很多創新的角色。現在微軟、谷歌都成為了大企業,他們只能靠收購來吸收一個很好的模式創新。因為大企業很難再有顛覆性創新。在劉鷹的研究中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大企業密度高的地方也是小企業密度高的地方。這是很令人深思的,大大小小的這樣一些很有活力的小企業支撐他們,這些大企業才能夠在這種國際的競爭當中保持一席之地。
在這種經濟發展過程當中,沒有大量的大規模的小企業在市場里出出進進,帶來新的思想、新的產品、新的活力和競爭,就不可能有這種經濟的持續向前發展。
袁岳認為,實踐證明政府在做大產業、大企業方面可以有大作為,但在發展小產業與推動小微企業方面作用很難體現,而且在數量眾多的小微企業中操作所謂幫扶政策,很容易導致選擇性幫扶,而得利的很可能是尋租者。政府投資領域的尋租現象已經很嚴重了,小微企業政策我們希望能夠不要太多這類的現象,因為這樣的幫扶最后真正得利的是少數熟悉政府政策操作模式的中介食利群體。
“小微企業的特點就是在市場風潮中本來就是大批生大批死的。”零點研究咨詢集團董事長袁岳認為,針對小微企業的扶持中,首先應遵守快速淘汰與進化的自然規律,也不是公共資源能夠簡單幫助得了的。“你要讓政府去鑒定誰該生誰該死嗎?或者人為地改變生死規律,讓本該死的企業不死嗎?這本身就干擾了小微企業極度不規范的經營,因此,拯救術即使有,也不該使用。”企業經營的生存法則,其實從未改變。
實際上,小微企業可以通過苦練內功、自主創新,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走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全國工商聯副主席莊聰生就舉了成都創業者的例子:一個注重技術創新的小微企業,只有15名員工,董事長是一個26歲的年輕人。近3年時間,投入200多萬元研發“不怕水的插座”和“會游泳的手機”等產品。目前這家公司雖然還在虧損,但相信不久會實現爆炸式的發展。
每個創業者都有做強、做大的夢想。像老周、林濤這樣的“灰工廠”創業者,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人生價值,同時他們也希望改善員工們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們渴望有一天能夠真正強大起來。
每個創業者都有做強、做大的夢想。聯想、阿里巴巴,他們這些成功企業的典范都曾是從不為人知的小草階段漸漸成長起來的。
周德文對新溫改的態度是,無論如何這一改革是在高壟斷體制下撕開了一個口子,開始逐步打破現有的一些不合理的法規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