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平正為公司的事情累得快要趴下時,辦公室來了一位久違的客人,褪色的牛仔褲,漆黑的藍襯衫,左腳旅游鞋帶散在外面,手上拎著一個蛇皮袋子,活脫脫一個農民工。郎平打量了好久才驚訝地叫出來:“周恒!”
郎平和周恒是大學同學。那時,周恒家境非常清貧,人卻很不錯,勤懇、善良、熱心,作為班長的郎平因此沒少幫他忙,積極推薦他入組織拿榮譽,協調申請助學貸款,有時還直接借現金。
沒想到他過得還是這樣艱辛!十多年沒往來了,怎么會突然上門?郎平沏了一壺上等碧螺春,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恒說:“你這么大的公司,網上一搜就搜出來了。”
郎平一愣,剛想說話,周恒輕輕甩了甩擱在地上的半袋東西,說:“我爹昨兒剛上山掘的冬筍,帶給你嘗嘗鮮。”
郎平也不客氣,謝著收下了,說改天上門拜會二老。他突然怔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事情啊?”
“有事情才能找你?”周恒坦然一笑,“大學畢業后,就再也沒見過你們這幫老朋友!”
郎平賠笑:“在哪兒高就呢?”
“待業在家呢。”
“要不你就來我……過些時候,來我這兒做?”
周恒搖搖頭,很知趣地說:“我跟企業沒啥緣分,我不適合企業,企業也容不下我。”
“先試著干一段時間嘛,你人很不錯!”
周恒轉移話題,聊起家常來。郎平問他買房子了?結婚了?……周恒一一打著哈哈,說日子過得還算湊合。
郎平的電話又響了,他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按下接聽鍵,嗓音壓得有點低。周恒沒去聽他們說些什么,自顧欣賞著辦公室里頗為講究的陳設。
“走,我請你吃飯!”郎平說。
周恒手一攔:“這次我還真是來請你吃飯的!”
“你……”
“不過今兒還是算了,你半個小時五個電話,可真是個大忙人。我先回去了,你抽個空閑告訴我,我請你去玩哦!”
周恒起身告辭,郎平喊住他:“你……你要是有難處,可以告訴我,我會盡量幫你的!”
周恒笑笑說:“你還是這么仗義,難處呢暫時還沒。”
“老同學了,別客氣,有事盡管說吧!”
“真的沒有,前些時候聯系上了團支書,聊到了你,都怪想你的,早就想著摸過來看看你了!”
郎平訕訕地一笑。周恒又說:“我當年入黨,多虧你極力向輔導員和組織部推薦;繳學費困難,你又幫我申請國家助學貸款;生活費拮據緊張,你還主動借我錢……”
周恒久等郎平電話,卻始終沒有回音。在兩個星期后的周末,周恒去了郎平家里。
郎平仿佛老了十歲。郎平的母親擺了供桌,拜菩薩。郎平苦心經營十年的公司在兩個月前陷入了危機,已經搖搖欲墜。
“我進入過你們的網站,也去過你們的公司,怎么就沒看出不對來呢?”
“這怎么能讓人看出來?內部矛盾當然密不透風了。”
周恒盯著那根插在陽臺上的比手臂還粗的蠟燭:“為什么只點一根?上面還刻著你的名字?”
郎平母親說:“就盼他能多受點老天的眷顧了!”老人家在以最虔誠的信念做最后的努力。
周恒說:“缺資金應該不算大難題……”
一陣冷風襲來,燭火倏地滅了……
郎平一陣抽搐,他母親險些暈厥。
周恒說:“沒事的,這代表不了什么……”
一縷清風拂過,燭芯的火苗滋地一閃,噗嗤一聲又燃起來了。
“你看,你會渡過這次的難關的,堅持下去才能看見成功的希望!”
郎平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過神后,努力地試著微笑。
深夜,助理來電。他在那頭激動地說:“總經理,有救了,有位客戶投來了一百萬!”
“一百萬?足夠我喘息了!”郎平感到壓在身上的千斤巨石,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誰投的?”郎平高興了一陣才問。
“周恒!”
“哪個周恒?!”
“就是上次提冬筍來看你的那個周恒。”
“真的是他?他……哪來這么多的錢?”
郎平正打算回電周恒,電話又響了,是另一個大學同學來電問候。聊談中說起周恒,同學說:“這小子平平靜靜地生活,混得可真是不錯!有奧迪,有別墅,還有個漂亮能干的老婆。”
“哦?可他怎么穿得還跟民工一個樣?”
“這怪不了你,你一直都不太關心流行類讀本,他是個很紅火的網絡作家,搞文藝的人嘛,另類點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