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視田野
俯視你,才覺出你是色彩大師
僅是綠,就可以調出無數種
生命的濃淡
俯視你,俯視胸懷寬廣
學會把最高的崇敬
融入向下的眼神
俯視你,就是俯視祖先們
生生不息繪制的版圖
隆起的田埂,凹陷的壟溝
此刻,多么卑微的經緯
俯視你,就要能夠俯視
你懷里的根和種子
你心中的干渴和貧瘠
然后,把詩歌長成一株莊稼
陽光、雨滴、肥料,都是上帝
我必須一刻不停地
農民一樣,努力和向往
棋 攤
棋攤雖然架在鬧市
卻只管自己的車馬喧囂
那簡直是一群人的斗轉星移
清晨升起的是一盤棋
黃昏落下的還是一盤棋
將士們被熟悉的手臂驅使
即使木紋早已惡化成傷口
文士獻策,武將喊殺
二尺見方的楚漢疆場
多少心都可以投入混戰
這里,從來沒有過
孤獨的潰敗與勝利
旁邊的小報亭,最近的媒體
無人堅守
罪 人
我是個罪人
從一株茁壯的向日葵的
突然夭折開始
青紗帳總有我出沒的印跡
一群馬蜂不得不用匕首捍衛
家園
河里油光的清泥也常留在
身上
在女生面前炫耀
自己是兩棲動物
罪犯不斷成長
五年,十年,十五年
所幸一座城池沒有因此限定
一個少年的活動區域
更沒有誰想到,打制一副
精巧的金箍或鐐銬
除了父親時不時抓住些證據
瞪眼,掄起大巴掌
當然,我曾周密策劃畏罪潛逃
去做少年俠客或海盜船長
這些想法就像易水河的浪花
敏感的母親,及時地
用愛修補了堤壩
注視一張1961年的照片
一張照片,攝于1961年
半個世紀前的黑白:
水巷,樹影婆娑,兩層的樓房
晨霧剛剛散去,最早的木舟
吃水很深,正朝著太陽搖櫓
石砌的堤岸,腳步匆匆
式樣模糊的短衫
攝影師輕輕按下的食指
讓今天的我,不禁回望
父輩走來的旱路和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