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解析“張大千超過畢加索”

●本報駐法、英、德、韓、日、加、俄記者 姚蒙 紀雙城 青木 莽九晨 蔣豐 陶短房 高懿潔●本報記者 魏萊

“一直保持著‘世界最暢銷畫家頭銜的畢加索首次將這一榮耀‘讓給了中國畫家張大千和齊白石。”法國著名藝術市場信息公司Artprice 3日公布了這兩名中國畫家去年作品拍賣成交總額位居世界前兩名的消息，立即成為藝術品市場和媒體最轟動的新聞。韓國《朝鮮日報》稱，“這一重大事件暗示世界藝術市場的重心正從西方轉向東方”。也有許多人把這一現象歸于中國“暴發戶”們炒作的結果。但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許多藝術品市場人士認為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迅速崛起對推動世界認識中國藝術能起到積極作用。當年美國富豪扎堆進入藝術品市場時，也讓美國波普藝術迅速被世界認同。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河清對《環球時報》說，中國文化藝術品的增值反映出世界對中國文化藝術品價值的認同感增加，但疾風暴雨似地“爆炒”不如“和風細雨”地推廣有利于中國文化藝術的對外傳播。

“世界藝術市場的新霸主”？

“中國畫家張大千超越畢加索，成為世界藝術市場的新霸主。”法國Artprice公司公布2011年世界藝術品市場概要后，韓國《朝鮮日報》立即將“霸主”帽子戴在中國頭上。根據這份概要，去年張大千畫作拍賣成交總額約為5億美元，齊白石畫作成交額為4.45億美元，超過了畢加索（3.2億美元）。其中齊白石的《松柏高立圖》去年在北京拍賣會上以4.255億元人民幣成交，創下2011年世界拍賣市場最高紀錄，不過距畢加索《拿煙斗的男孩》等作品1億多美元成交價仍相差較大。

德國電視一臺稱，“這是世界藝術品市場史上令人震驚的事”。報道稱，中國藝術作品拍賣總額在世界藝術市場的占有率已于2010年（33%）超過美國(29.9%)和英國（19%），成為世界第一。2011年，這一占有率估計還要提高6個百分點。

英國廣播公司（BBC）稱，隨著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世界藝術品拍賣市場的結構也發生了新的變化。以往高價成交藝術品的收藏者大多來自歐美，而現在中國收藏家異軍突起。無論是齊白石作品還是乾隆花瓶，中國藝術品熱賣的現象得益于中國富豪數量的增加。英國《每日鏡報》也稱，去年原本一個估價800英鎊的花瓶最后被中國買家炒到4300萬英鎊的天價，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那就是中國買家真的很有錢。

“你知道齊白石嗎？”德國《西南信使報》7日以此為題稱，如果齊白石還活著，已經有148歲，比畢加索大17歲。這兩位藝術家有什么聯系？答案很少。畢加索屬于現代派，而齊白石作品不是西方人能理解的傳統或現代藝術。但現在，世界都知道了齊白石。

瑞士《每日導報》的一篇文章把中國稱為“藝術超級大國”。該文章稱，在世界各地舉行的藝術市場會議上，現在最受歡迎的關鍵詞就是：中國。中國不僅有大量藝術家，也有大量投資者。中國的“暴發戶”把投資的丘比特之箭射向了新的風雅奢侈品，藝術品在中國已經成為最有利可圖的行業。

“德國之聲”則警告，中國的藝術品拍賣不斷創下新紀錄，不論是歷史悠久的藝術品還是新藝術品，甚至西方幾乎沒人聽說過的中國人作品。有人擔心這些危險的投機泡沫已成為中國投資者的博賭，但到目前為止，中國藝術品還被視為賺頭很大的投資熱點。

“中國人只買國貨”令人遺憾

“中國藝術品市場到底是不是泡沫？”對這個問題，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佳士得倫敦分部發言人馬修·帕托姆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中國力量”在國際藝術品買賣市場早就存在。他透露說，最近兩年在該拍賣行的藝術品競拍中，中國買家競拍總額增幅高達94%，這讓他們感到高興。德國柏林一家畫廊負責人布魯內爾說，當年美國富豪扎堆進入藝術品市場時，曾讓美國波普藝術迅速被世界認同。美國藝術家安迪·沃霍爾的作品拍賣額2007年也曾奪過世界第一。中國藝術品價值肯定會被世界認可，因為這里包含中國悠久的文化和獨特的藝術表現。

不過，倫敦另一家知名的國際藝術品拍賣行邦漢斯公司亞洲藝術拍賣部主管柯林·希夫認為，“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希夫認為，中國大師級作品熱賣得益于中國經濟培養出了一批能參與藝術品市場的消費群體。他說，當齊白石等人的作品在市場上拍出天價時，肯定會吸引世界更多的人關注中國藝術品，對推廣中國藝術能起到積極作用。但他認為，中國不能因此對國粹的弘揚廣度盲目樂觀，因為在中國藝術品市場里，絕大部分的參與者仍然只是中國人自己。他對中國人“只買國貨”的現象感到遺憾。

英國《金融時報》9日稱，世界藝術品回報率的領先指標——梅摩藝術品指數去年比美國股市標準普爾500指數的回報率高出約9個百分點，為2008年以來的最佳表現。文章稱，該指數的表現主要得益于中國傳統藝術品的強大貢獻。中國投資者紛紛回購此前西方投資者持有的文化藝術品，使這類作品去年回報率達20.6%。美國美術基金首席執行官霍夫曼說：“中國新富人群希望向朋友炫耀自己的珍貴藝術品。不需要很多人就會帶來價格飆升。”

日本銀行地下室堆滿抵債畫

實際上，不僅是中國，許多新興國家藝術品價格也在迅速上升。俄新社不久前援引佳士得駐俄代表史蒂文森的采訪稱，俄羅斯“藝術品市場熱”是不爭的事實。他說，佳士得在俄取得不俗的成績，主要是因為買家在選擇目標和出價時更爽快，目前該拍賣行的收益遠大于危機前。

在莫斯科經營畫廊的康斯坦丁·伊柳辛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干脆地稱，對現在的俄羅斯人來說，藝術品的投資意義永遠大于收藏，“無論多么正宗的收藏家，也不會去買可能貶值的藝術品”。伊柳辛說，與其說藝術品的價格代表一個國家的藝術水平，不如說和經濟實力直接掛鉤。“在中國，作品能賣到7位數的藝術家有50多人，而俄羅斯的用十個手指頭就數得過來，這恰恰反映兩國經濟差距。”對高漲的藝術品價格，俄民眾看法五花八門。有人覺得“金錢有價，藝術無價”；也有人認為天價藝術品不過讓富豪們多了一個揮霍的機會。有俄網友惡搞稱，不久前拍出的一幅畢加索作品可能是切爾西球隊老板阿布送給女友達莎的禮物，因為“他一天不買禮物都不行”。

近年經濟不錯的韓國則抱怨自己的藝術品太“低價”。韓國《朝鮮日報》稱，韓國著名畫家白南準的一幅作品曾經在香港僅拍出290萬港幣，而一起拍賣的中國畫家陳逸飛的作品則以6100萬港幣成交。韓國拍賣行就此認為，外國收藏家由于看到白南準的作品價格低，便將韓國年輕藝術家作品也“打入冷宮”。該文呼吁，藝術品是跨越文化、顯示經濟實力與長期潛力的指標。只有藝術品市場出現高價作品，韓國藝術才能重新找回活力。

曾幾何時，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品買家是日本人，但現在日本對新興市場藝術品熱卻顯得十分冷淡。一位旅居日本的中國學者說，中國人有“房奴”、“車奴”，甚至“墓奴”，但很少有人會知道許多日本公司和日本人都淪為“畫奴”。在上世紀80年代，經濟繁榮的日本人把腰包鼓起來的激情與自信投向西方藝術品。在1987年到1990年間，日本從西方進口價值138億美元的藝術品，據稱國際拍賣會上40%的西方印象派作品都落入了日本買家的手中。日本銀行甚至大力鼓動客戶貸款購買藝術品。西方拍賣行和藝術畫廊也拼命鼓吹西方藝術品是絕佳升值收藏。但日本經濟泡沫破滅后，這些畫作也迅速貶值。一名日本畫商稱，當年以50億美元購入現仍保存于日本各銀行手中的畫作如今最多能賣出14億美元。

日本《東洋經濟》周刊稱，當年隨著梵·高、莫奈、雷諾阿等的名作一起流入日本的還有大量三四流作品。泡沫經濟破滅后，這些高價買來的作品，如今降到半價都難以出售，日本銀行的地下倉庫里面堆滿了抵債的畫作。“看來這些玩意兒說值錢的時候，價值連城；說不值錢的時候，連一張手紙都不如。”日本記者內森在《佳士得恐懼癥》一文中寫道，西方資本將這些美麗的尤物炒了個來回，從中賺取大筆差價!在日本經濟和藝術品市場泡沫期間，獲益最大的是西方拍賣行，索斯比股價漲了近5倍。

“爆炒”不如踏實推廣

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河清教授對《環球時報》表示，中國文化藝術品的價值增值總體上反映了市場對于中國文化藝術品價值的認同感在增加，也反映了在房地產以及實體經濟投資回報有限的宏觀經濟背景下，國內外資本追逐中國藝術品的新動向。但中國張大千等人的書畫作品去年拍出天價，已經說明市場開始“過熱”，投機明顯。如果說這是一場泡沫，那么這個泡沫尚未到頂。

河清認為，中國鼓勵文化事業發展的信號已很明確。今后，中國的文化事業在發展過程中，如何擺脫缺乏文化自信感以及國際文化發展戰略的被動局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說，中國的文化藝術作品在國際社會的認知度還遠遠不夠，中國在國外的藝術中心、博物館幾乎看不到，而這些文化傳播的細節工作，日本、法國等做得更踏實。中國需要借鑒和學習日本、歐洲和美國在國際上傳播自己文化的經驗，但也要警惕“頭腦發熱”，警惕文化事業發展脫離民眾，防止一些利益集團利用文化藝術品投資的“相對不透明”從事非法“洗錢”活動。他認為，疾風暴雨似地“爆炒”中國藝術品方式不如“和風細雨”地傳播與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