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林,伍海濤
(1.南方醫科大學中醫藥學院中基文史教研室,廣州 510515;2.廣州中醫藥大學,廣州 510405)
《素問·五常政大論》曰:“是以地有高下,氣有溫涼,高者氣寒,下者氣熱,故適寒涼者脹之,溫熱者瘡,下之則脹已,汗之則瘡已,此腠理開閉之常,太少之異耳。……西北之氣散而寒之,東南之氣收而溫之,所謂同病異治也。故曰:氣寒氣涼,治以寒涼,行水漬之。氣溫氣熱,治以溫熱,強其內守,必同其氣,可使平也,假者反之。”“脹”、“瘡”等的發生與氣候環境關系密切,即氣候“寒涼”、“溫熱”導致腠理開閉不同所以所患病證亦不同。
“西北”地域“高者氣寒”,“寒則地凍水冰,人氣在中,皮膚致,腠理閉,汗不出,血氣強,肉堅澀”(《靈樞·刺節真邪》),“故邪不能傷其形體,其病生于內”(《素問·異法方宜論》),所以“適寒涼者脹”,治宜“氣寒氣涼,治以寒涼,行水漬之”,具體實施是“下之則脹已”。具體而言,西北地區氣候寒冷,寒主收引,人的皮膚致密,腠理閉,氣候寒涼使人又喜熱食,故病多寒束其外而陽熱在內,治療上宜散其外寒,清其內熱,即“散而寒之”;針對于具體病證,西北寒涼之地,寒邪客于皮膚之間,腠理閉,汗不出,陽氣阻遏不得伸于外而內郁化熱,同時陽氣阻遏致使體內水液停聚,故“津液充郭”,“形不可與衣相保”(《素問·湯液醪醴論》)而形成水“脹”之病。正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所言:“寒傷形……形傷腫,……寒勝則浮”,治療上采用下法,即“下之則脹已”。《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味厚則泄,薄則通……酸苦涌泄為陰”,此處,下法即為用苦寒藥通利二便以泄其內熱和停聚的水飲,則“脹”消已。
對于“行水漬之”,相當于“散而寒之”的“散”。據《靈樞·刺節真邪》曰:“善行水者,不能往冰;善穿地者,不能鑿凍;善用針者,亦不能取四厥;血脈凝結,堅搏不往來者,亦未可即柔。故行水者,必待天溫,冰釋凍解,而水可行,地可穿也。人脈猶是也。治厥者,必先熨調和其經,掌與腋、肘與腳、項與脊以調之,火氣已通,血脈乃行,然后視其病,脈淖澤者,刺而平之;堅緊者,破而散之,氣下乃止,此所謂以解結者也。”可見,由于外寒導致四肢血脈運行遲緩的手足厥冷可以用“行水漬之”即采用溫熱之水浸漬以散其外寒,這也符合《素問·湯液醪醴論》治療水腫病的方法之一,即“溫衣”可散外寒。《素問·五常政大論》又曰:“帝曰:病在中而不實不堅,且聚且散,奈何?岐伯曰:悉乎哉問也!無積者求其藏,虛則補之,藥以祛之,食以隨之,行水漬之,和其中外,可使畢已。”可見,“行水漬之”可以配合治療水“脹”病。
“東南”地域“下者氣熱”,“熱則滋雨而在上,根莖少汁,人氣在外,皮膚緩,腠理開,血氣減,汗大泄,皮淖澤”(《靈樞·刺節真邪》),故“其病皆為癰瘍”(《素問·異法方宜論》),所以“之溫熱者瘡”,治宜“氣溫氣熱,治以溫熱,強其內守”,具體實施是“汗之則瘡已”。具體而言,東南地區氣候溫熱,人的皮膚疏緩,腠理開,汗大泄,陽氣易耗散,氣候溫熱使人又多喜冷食,則多里寒證,治療上宜收斂外泄,溫其內寒,即“收而溫之”;針對于具體病證,東南溫熱之地,腠理開,陽熱之邪易入,郁熾于血脈則腐蝕局部肌膚而形成“瘡”瘍之病。正如張介賓注:“之,亦適也……之溫熱之地,則腠理多開,陽邪易入,故為瘡瘍。”《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亦云:“熱勝則腫”,治療早期可采用汗法,《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其在皮者,汗而發之”,即“汗之則瘡已”。《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氣薄則發泄……辛甘發散為陽。”《素問·藏氣法時論》又曰:“辛以潤之,開腠理,致津液,通氣也。”此處汗法即為用辛溫解表藥使邪氣從汗孔因勢利導排出,則邪在肌表的“瘡”消已。
對于“強其內守”,相當于“收而溫之”的“收”。一方面,《素問·陰陽別論》云:“陽加于陰謂之汗”,不管是氣候溫熱還是汗法導致的汗液外泄,除體內陽氣和邪氣外散外,體內陰液亦會不足,所以瘡瘍初期,治療上可選用“酸甘化陰”的藥物,陰為陽而鎮守于內,正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所言:“陰在內,陽之守也。”此外,“酸”還具有“收”之效。另一方面,“強其內守”還體現在瘡瘍中后期采用益氣固表藥物,既可以收斂陽氣防止外泄,又可以扶住正氣托毒外出,最終促進愈合恢復。可見,“強其內守”可以配合治療“瘡”病。
《素問·五常政大論》一方面指出:“東南之氣收而溫之”和“氣溫氣熱,治以溫熱,強其內守”的治療原則;另一方面,針對具體病證指出了“汗之則瘡已”。此時,正如田丙坤等[1]指出:“汗法用于瘡瘍初期,可以宣散郁于肌表的邪氣而使瘡已,并且注意到地域不同對患病和治療各異。”東漢·張仲景的《傷寒論》載有“瘡家,雖身疼痛,不可發汗,發汗則痙。”馬望琪[2]認為,“汗之則瘡已”是溫熱之邪在表,瘡瘍初起,發汗則邪去瘡愈;“瘡家”指久患大膿大血之瘡瘍,非邪束表,故不可汗,汗之則痙。筆者認為,既然是在“東南”地域發生的邪在肌表的瘡病,“汗之則瘡已”則是遵循因地制宜的原則所實施的早期治療方法。
《素問·五常政大論》從“因地制宜”的角度論述了“脹”、“瘡”發生的病機和治療。西北“氣寒氣涼”,“適寒涼者脹”,“散而寒之”即“治以寒涼,行水漬之”,則“下之則脹已”;東南“氣溫氣熱”,“之溫熱者瘡”,“收而溫之”即“治以溫熱,強其內守”,則“汗之則瘡已”。然而,在臨床運用還應把天、地、人三者和疾病有機地結合起來,全面考慮,靈活掌握,方能做到立法嚴謹,選方用藥準確,療效才能滿意。如果片面或機械地看待天時、地理、人體三個因素,非但不會有助于治療,也許會造成失誤。正如《素問·五常政大論》所言:“故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陰陽更勝,氣之先后,人之壽夭,生化之期。”
[1]田丙坤,煙建華.《內經》汗法理論溯源[J].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2009,15(10):730-731.
[2]馬望琪.“汗之則瘡已”與“發汗則痙”辨[J].陜西中醫,1991,12(7):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