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許 韜
現代意義的出版最早發軔于西方國家。一般而言,出版企業從事的是精神產品的生產,主要通過有益健康的智力創造,作用于人們的思想意識和情感,以促成良好的社會風氣、道德觀念,并推動社會發展。我國新近完成的出版單位轉企改制工作,對繁榮我國出版市場、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大有裨益。但改制后,企業固然要大力關注經濟利益,也要對社會責任進行認真研究和著力倡導。自從英國學者謝爾頓在1924年首次提出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的概念以來,國內外人文社會科學的各個領域掀起了研究熱潮,蔚為大觀。其中,最為著名的研究集大成者當屬美國學者卡羅爾,他創建的集經濟責任、法律責任、倫理責任和慈善責任四位一體的“金字塔型的企業社會責任”,是當代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母版。對此,筆者以為,法律是企業社會責任的標尺和底線,企業的法律責任是其社會責任的核心內容和重要約束機制,而經濟責任、慈善責任甚至倫理責任也都需要在法律框架下建構和展開。由此,有必要在法學視野下認真審視出版企業的社會責任,構建以法律為核心的社會責任制度和實現路徑。
在法學視野下,出版企業社會責任是指出版企業在法律框架下,為滿足和改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而面向國家、社會、讀者及各類利益相關者等不同對象,所應承擔的法律意義上的社會責任。具體包含以下三個層次。
第一層次是法律要求的必做之事,即法律明確規定的強制性、命令性的基本社會責任,是出版企業遵守法律要求的第一性義務,若違反則會遭致不利的法律后果。這些強制性規定包括對消費者(讀者)、員工、商業伙伴、環境等的責任,要求出版企業在符合國家法律法規的前提下發展生產,傳播先進文化,創造物美價廉、優質高效的出版物,與此同時,設法追求利潤最大化。第二層次是法律要求的應做之事,即在法律保護出版企業追求經濟利益、尋求擴張機會的范圍內,用各種激勵機制促使出版企業應該做的事情,如:促進國家、社會經濟發展,出版高質量作品,為創作者提供公平的競爭機會,吸納就業,支持建立公益金制度等。第三層次是法律要求的愿做之事,即在整個社會發展環境中,倡導、鼓勵出版企業愿意做的事情,如:進行慈善捐款、向貧困地區免費贈書、在社區舉行免費知識講座、資助公共教育機構等,以回饋社會。
對待不同層次的企業社會責任,法律的態度并不相同。對于第一層次的必做之事,法律通過國家強制力的方式確保其優先實現,防止企業社會責任的根基動搖;對于第二層的應做之事,法律通過鼓勵、引導、刺激等非強制性措施促使其更好實現,促使企業與社會之間形成良性的互動和溝通,推動企業之間公平的利益分配與制衡;對于第三層的愿做之事,只能是法律在原則上提倡和鼓勵,不可進行任何實際干涉,以保障企業經營自主權利不受侵犯。
依據不同的對象,可以將出版企業社會責任的內容具體分解為以下幾個方面。
就社會責任而言,各類企業必須承擔保值增值、安全成長、遵紀守法、誠信納稅等要求,這也是對出版企業的最基本要求,任何出版企業不應該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免除責任,尤其是誠信經營、合法納稅,不僅是道德義務,更是法律責任。此外,由于出版牽涉國家輿論導向、社會文明傳承,因此,出版企業必須擔負起其他普通企業通常較少涉及的社會責任,如引領公眾道德、弘揚社會主旋律、宣傳主流意識形態、傳播人類文明、提升國民素質等,其法律要求和約束程度遠比其他類型的企業高得多。
對讀者負責,已成為出版企業最為核心的社會責任之一。讀者作為出版企業的消費者,理應得到最安全、優質的產品和服務,包括出版企業應該提供物美價廉、知性健康的讀物,建立良好的客戶關系及售后服務,保護讀者的知情權、自由選擇權及隱私權等權益。同時,出版企業應該保證圖書的印刷、紙張、裝幀等方面具有較高的質量,使讀者在閱讀時不僅能夠獲取知識和信息,還能獲得知識以外的美感。
出版企業在雇傭、使用員工勞動力的過程中,應當切實保障員工的合法權益,營造舒適健康的工作環境,提供公平晉升的機會,這些不僅是出版企業的道德責任,也是《勞動合同法》及相關法律法規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內容。從出版企業知識密集的特殊性來看,人力資本無疑是出版企業的重要資本,因此,出版企業必須關注和樹立人力資本意識,加大對勞動者的教育培訓,使出版企業和員工達到雙贏。
國內出版企業改制后,出版企業被逐步推向市場,由于出版企業謀求自身發展的需要,商業伙伴的重要性凸顯。“商業伙伴一般分為價值鏈上的商業伙伴和非價值鏈上的商業伙伴兩類。前者主要包括分銷商、供應商、競爭者、戰略合作伙伴等,后者主要是為企業融資但未持有公司股權的債權人”。[1]對于出版企業來講,最重要的供應商是作品的作者,所以,出版企業還要注重保護著作者的合法權益。
20世紀以降,資源短缺、環境惡化等問題日益突出,已成為人類必須共同面對的嚴峻考驗。出版企業在印刷、裝訂、銷毀出版物等過程中,對環境的影響較大,但其中大部分的負面影響可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有效控制和減少。在我國相關法律還不健全的當下,必須及時完善相關法律,規制對環境的侵害行為,督促出版企業履行環境保護的責任。
出版企業的社會責任還表現在對社會公益事業、社會福利的支持上,作為文化與文明的傳播主體,出版企業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參與社會公益事業、社會福利,應該起到模范帶頭作用。這類責任主要包括:舉辦公益性活動、為殘疾人提供就業機會、幫助弱勢群體、向災區捐款捐物、向社會福利院捐贈、提供培養學生的獎學金和助學金等。當然,此種責任很難在法律中作出硬性規定,屬出版企業的道德責任范疇。
對大多數企業而言,若承擔責任難免需要支付一定的成本,單靠自律很難達到責任承擔的效果。因此,必須要有外界強制力的約束和干預,才能迫使企業主動或被迫地承擔社會責任,這種干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運用法律手段規制企業行為,從而在客觀上起到降低交易成本,穩定社會秩序,保護各方合法利益的作用。
構建出版企業的社會責任體系。目前,對企業社會責任的承擔已有一些法律法規和部門規章的規定。如《公司法》第五條規定:“公司從事經營活動,必須遵守法律、行政法規,遵守社會公德、商業道德,誠實守信,接受政府和社會眾的監督,承擔社會責任。”另外,《勞動合同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著作權法》《環境保護法》等也有部分內容的規定,但這些規定都沒有對出版企業的責任承擔有所涉獵,《出版管理條例》的規定也比較粗淺、不盡完善,不能適應出版企業的新發展、新要求。因此,應該盡快健全、修訂、完善《出版管理條例》,以明確出版企業的責任內容,督促出版企業對社會責任的履行,引導出版企業有效、合理開發各類資源,走可持續發展之路。
擴大懲罰性賠償制度的實施范圍。從我國當前出版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狀況來看,借鑒發達國家做法,擴大懲罰性賠償制度的實施范圍、增加賠償倍數、加大企業的違法成本,是一個具有可操作性的好方法。不只是出版企業針對消費者的侵權案件中適用懲罰性賠償制度,其他類型的侵權案件,如:環境污染案件、勞動侵權案件、不正當競爭與商業秘密侵權案件等都可適用懲罰性賠償制度,促使出版企業更好地履行社會責任。
建立出版企業社會責任公益金制度。從理性經濟人的角度來說,每個企業能否承擔社會責任,對整個國家和社會來說是一種不確定的“風險”,受經濟學中“風險”準備金提存的提示,筆者建議,法律可規定所有贏利的企業都必須向政府專門部門繳納一定數量的“企業社會責任公益金”,一旦出現企業破產或者不能履行社會責任的情形,此基金中心先予墊付,享有事后對責任的追償權。在基金運行中,我們應該注意的是,基金必須專款專用,嚴格管理,防止管理人員監守自盜行為的發生。
完善企業社會責任的激勵機制。為了對出版企業采取更有效果的履行社會責任的激勵機制,同時兼顧出版企業的利益,我國各地政府應完善相應政策,對出版企業在履行公益活動、節能減排及其他重大社會貢獻后采取稅收扣減等優惠措施。我國《企業所得稅法》確實也有類似的規定,但因稅收優惠領域過窄、優惠稅額規定不詳、優惠幅度不大等因素,對激勵企業所起到的作用不大。因此,建議完善稅收優惠政策,明確優惠幅度、擴大優惠范圍,給包括出版企業在內的各類企業更大的鼓勵與刺激,以督促其更好地實現社會責任。
“公益訴訟是指特定的國家機關和相關的組織和個人,根據法律的授權,對違反經濟法律、法規侵犯國家利益、社會利益或不特定的他人利益的行為,向法院起訴,由法院依法追究相對人法律責任的活動。”[2]在現實中,出版企業侵害讀者權益的案例逐漸增多,而分散的讀者因為侵權標的較小,加之未來即使勝訴得到的賠償也微不足道,一部分讀者通常選擇隱忍的態度,不利于出版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若在社會責任中引入公益訴訟制度,使讀者和社會公眾能夠對出版企業社會責任的共性問題進行訴訟,就能維護自己和他人的合法權益。
隨著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建設以及社會經濟文化的全面進步,與出版企業利益密切相關的讀者、員工、分銷商、供應商、競爭者、戰略合作伙伴等群體或個人,維護權利的意識逐漸提高,要求出版企業主動或被迫做出責任回應。而實踐證明,單純依靠成文法來推行出版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在可操作性上難度較高,進而還可能影響法律的效率和權威。因此,有關部門應加強宣傳,這既可促進出版企業主動規范自身行為,又可通過宣傳提高消費者的覺悟和知情權,用“軟法”治理企業,或者人為地加大“軟法”在出版企業社會責任承擔上的作用,效果可能非同凡響。
值得注意的是,在通常情況下,由于利益相關者是通過債權契約行為與出版企業發生權利義務關系的,出版企業對社會責任的履行或多或少地影響著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對出版企業社會責任的監督熱情較高。因此,我們不可忽略社會公眾對出版企業的監督作用,力求通過多渠道促進出版企業對社會責任的擔當。
提升國民文化素養、傳播人類文明、推動文化傳承離不開出版企業對社會責任的履行,完全依靠出版企業的自發自覺行為是不現實的,應該發揮各方力量,建立長效聯動機制,在履行社會責任的良性互動中探尋出版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并最終為把我國建設成為社會主義文化強國作出貢獻。
[1]國家電網公司本書課題組.企業社會責任指標體系研究[M].北京:中國電力出版社,2009
[2]陳震.和諧社會視域下公司社會責任訴訟機制的法律思考——以公益訴訟為例切入[G].王保樹主編.中國商法年刊.商法視野中的社會責任.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