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柯 羅楚亮
在從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軌的過程中,中國勞動力市場經歷了從無到有并逐漸發育的過程。在計劃經濟時期,中國并不存在勞動力市場,計劃者完全決定著勞動力資源的配置。20世紀70年代末期,中國開始進行經濟體制改革,以市場的方式配置經濟資源,包括勞動力資源。在這一過程中,農村地區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釋放了大量農業剩余勞動力,而在城鎮地區,國有企業等傳統經濟部門的改革使大量就業人員離開原有的工作崗位,重新進入勞動力市場。這些變革為勞動力市場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資源。同時,外向型經濟和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發展也引致了大量的勞動力需求,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新興部門逐步脫離計劃經濟體制下的政府控制模式,更多的以市場的方式來獲取勞動力要素,中國勞動力市場形成并逐漸發展起來。中國經濟體制的市場化轉軌促成了中國城鎮勞動力市場的形成和發育,突出表現為:勞動力資源配置的市場化、勞動力市場分割的固化和勞動力市場規制的突顯。
在計劃經濟時期,計劃者完全決定著勞動力資源的配置。農村勞動力被嚴格限制在人民公社內部從事農業生產勞動,城鎮勞動力由勞動管理部門統一安排就業。城鎮就業安置體制強調畢業即就業,新進入的勞動力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工作崗位,就業部門主要集中在國有和集體單位。同時,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就業具有非常強的穩定性,就業者的工作調動也受到嚴格限制,工作單位通常不會解雇職工,職工在不同就業單位之間的流動性非常低。
伴隨著經濟的市場化轉軌,政府對勞動力資源的直接配置功能逐漸弱化,勞動力資源配置的市場化程度開始增強。勞動力在謀職方式、初次就業搜尋時間、就業所有制結構和就業穩定性等方面都發生了很大變化。
計劃經濟時期,城鎮中大多數處于工作年齡階段的勞動力都是通過政府安排的方式獲得工作機會的。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城鎮經濟體制改革的重點由企業外部經營環境的價格改革逐漸轉變為企業內部治理結構的改革,被賦予了包括招聘用工在內等更多的自主決策權。這種轉變也導致了勞動力資源配置方式的改變,市場機制所起的作用逐漸增強。尤其是90年代中期以后,城鎮工業部門的經濟體制改革是激進式的,一些國有企業的重組釋放出大量的下崗人員。在這一背景下,政府的經濟政策盡管仍然強調擴大就業的重要意義,但已經不再具備包攬解決城鎮就業問題的能力。大量的城鎮謀職勞動力,無論是由于企業重組而被迫重新謀職的,還是新進入勞動力市場謀職的,都不得不主要通過非政府配置的途徑來獲得就業機會。由此可以看出,中國經濟體制的市場化轉軌最為直接地導致了勞動力謀職方式的改變。
利用中國收入分配課題組1995年、2002年和2008年城鎮居民住戶調查數據(Chinese Household Income Project Survey,CHIP),本文對勞動力謀職方式的變化進行了描述。為了使3個年份的謀職途徑分布具有可比性,我們將各種謀職途徑大體上歸結為兩種類型:政府配置和非政府配置,其中的具體選項見表1。從1995年到2002年期間,政府配置的比例從80.66%下降到66.02%,下降了約15個百分點。而在2008年的住戶調查結果中則只有31.17%。2008年的調查還顯示,城鎮居民中通過社會網絡獲取工作機會(家人親戚介紹或朋友熟人介紹)的人群比重高達30%。

表1 謀職方式的變化
不同年份的調查數據反映了勞動力市場轉型過程中謀職方式的動態變化特征。在計劃經濟時期,通過非市場配置方式獲得工作機會的比例通常都在90%左右,但改革開放以來,這一比例持續下降。20世紀80年代初期,非市場配置百分比仍在80%以上,但到了90年代中期,這一比例下降至僅略高于60%的水平,此后則表現出更為急劇的下降趨勢,2001年降至17%,之后下降趨勢有所變緩。在就業機會的分配上,政府配置的影響在逐漸下降,個體自主選擇的作用在逐漸增強。
市場化轉軌的過程中,伴隨著政府分配的就業安置體制被逐漸改變,自主擇業、雙向選擇的市場機制對勞動力就業的配置作用越來越強,而這種轉變也直接導致了勞動力市場中新進入者初次就業搜尋時間的變化。圖1顯示了不同年份參加工作的就業者初次就業時的搜尋時間,不難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初次就業時的搜尋時間具有逐漸延長的趨勢。

圖1 參加工作年份與初次就業搜尋時間(月)
對于這種變化,主要有兩種解釋:一種解釋認為,這種變化可能意味著勞動力市場上的供求關系對于勞動力供給方越來越不利,從而表明就業問題越來越突出,因此,初次就業搜尋時間的延長是勞動力的一種被動選擇;第二種解釋認為,勞動力在就業市場上的可選擇性增強,且由于人口結構發生變化,勞動力市場的新進入者從家庭中所能獲得的經濟支持也在增加,就業者可能花更多的時間去謀求更為合適的工作,因此,初次就業搜尋時間的延長是勞動力的一種主動選擇。但從現有研究結果來看,初次就業搜尋時間更長的人群,通常具有較低的工資水平和更多的失業經歷。由此可以認為,初次就業搜尋時間延長在很大程度上是勞動力市場上供求關系更加不利于初次就業者的表現。
經濟體制的市場化改革,使得國有和集體等所有制形式在國民經濟中所占的比重大幅度下降,進而體現為勞動力就業的所有制結構變化。在改革開放之初,城鎮就業人員的絕大部分集中在國有和集體單位中,此后則逐漸減少,到2009年,這一比重降至不足30%。另外,從國有和集體單位就業人員占城鄉就業人員的比重來看,也具有相同的變化趨勢。從圖2中可以看到,國有和集體單位就業人員占城鎮就業人員的比重以及占城鄉就業人員的比重這兩條曲線逐漸接近。這也體現了城鎮化過程的影響,即農村勞動力數量下降。
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工作單位無法以解雇工人為手段迫使工人提高勞動效率,而職工也不傾向于用“以腳投票”的方式來獲得更高的回報。伴隨著市場化改革,大量的勞動力就業不再以傳統的穩定就業形式存在。勞動力就業的穩定性發生了變化,勞動力市場的靈活性日益增強。尤其是自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開始,國有經濟部門的激進式改革使得大量失業下崗人員被排除在傳統的穩定就業形式之外。
根據1988年、1995年、2002年和2008年四次住戶調查數據,我們對中國城鎮勞動力就業的穩定性進行描述分析。從表2中我們可以看到,1988—2008年間,我國的就業穩定性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我們將勞動力就業穩定性劃分為穩定就業與非穩定就業兩種類型。穩定就業是指固定職工(或無固定期限合同工)和長期合同工,而其他類型則被歸結為非穩定就業。1988年和1995年中,絕大部分城鎮職工都具有穩定的就業崗位,比例高達95%。而在1995—2002年期間,穩定就業者的比重從94.07%下降到74.46%。盡管2002年和2008年穩定就業的比重都在74%左右,但2008年的固定工比重比2002年下降了將近20個百分點,從52.51%下降到32.64%,與此相對應的是,長期合同工的比重上升了將近20個百分點,從21.95%上升到41.3%。

圖2 國有和集體部門中就業人員的比重變化

表2 就業穩定性變化
與就業穩定性下降相聯系,不同就業類型人群的相對收入水平也發生了較大變化。各年份中,穩定就業者的收入水平都高于非穩定就業者,且兩者間的相對差距逐漸擴大,具體見表3。1988年,非穩定就業者的工資水平相當于穩定就業者的82.79%,而1995年則下降至70.75%。而在2002—2008年間,其他類型就業者相對于固定工的工資水平是下降的,尤其是短期合同工相對于固定工的工資水平從69.48%下降到56.89%。

表3 不同就業穩定性下的就業者相對收入水平(%)
盡管我國勞動力市場已經形成并逐漸發育,但它仍是一個不完善的市場,還存在著嚴重的分割現象。在完全競爭的勞動力市場中,具有相同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者會獲得大致相同的收入。因此,一些研究根據不同所有制、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性別的就業人群之間工資決定機制的差異性來推斷勞動力市場在不同人群之間的分割性。勞動力市場分割嚴重阻礙了勞動力的流動,降低了勞動力資源配置的市場化程度。本節將對中國城鎮勞動力市場的戶籍分割和行業分割情況展開分析。
在20世紀50年代,戶籍制度將中國城市和農村分割成兩個不同的系統,農村勞動力被約束在農村地區,被排除在城鎮勞動力市場之外。經濟轉型過程中,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使得農村勞動力出現剩余,同時,城鎮經濟發展特別是沿海地區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發展增加了對勞動力的需求,在城鄉之間存在較大收入差距的背景下,大量農村勞動力向城鎮地區轉移。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以后,農村外出勞動力數量快速增長,外出勞動力在2006年已占到農村全部勞動力的30%左右,大約1.2億人;2010年全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4億人,其中外出農民工數量為1.5億人。
盡管在表面上農村勞動力向城鎮地區的流動和轉移不存在障礙,但實際上城鎮勞動力市場的戶籍分割日趨固化。在城鎮勞動力市場上,農民工一般很難進入比較正規的部門就業,即使從事相同的工作,農民工所獲得的工資和福利待遇也要比城鎮職工低得多。基于農民工和城鎮職工的工資決定機制差異,許多研究認為,城鎮勞動力市場上存在嚴重的戶籍分割現象,農民工遭遇了比較嚴重的歧視。Meng和Zhang提出城市居民和流動人口收入差異的50.82%是由歧視造成的[1];王美艷發現城市勞動力和外來勞動力工資差異的43%應歸結為歧視因素[2];鄧曲恒的估計結果顯示,歧視可以解釋城鎮居民與流動人口收入差距的60%[3]。
根據2002年和2008年的住戶調查結果,表4描述了農民工和城鎮職工的小時工資率①這里的小時工資率是通過月工資和工作時間折算得到,而非直接調查的小時工資率。的分布差異。2002年農民工的小時工資率只相當于城鎮職工的49%,2008年則進一步下降到45%。如果以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等作為解釋變量來估計這兩類人群的工資函數,并在此基礎上進行Oaxaca-Blinder分解,則會發現歧視因素對兩類人群在2002年小時工資差異的解釋份額為45%,而到2008年這一份額則上升到53%。表4所反映的另一現象是,農民工群體內部工資率的不均等程度要低于城鎮職工。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可能是農民工在不同地區、不同部門之間具有更強的流動性,農民工所處的勞動力市場具有更充分的競爭性。

表4 城鎮職工與農民工工資率分布差異
農民工與城鎮職工之間除了存在工資率的差距外,他們在社會保障方面的差異更為明顯,如圖3所示。各種社會保障項目在農民工群體中的覆蓋面比城鎮職工要低得多。如果考慮到社會保障所具有的貨幣價值,城鎮職工與農民工之間的收入差距會更大。此外,農民工和城鎮職工之間還存在享有公共服務機會的差異。例如,進入城鎮地區的農村勞動力不能享受所在城市的廉租房等住房保障優惠,農民工子女也不能被當地的公共教育體系接納。這種差異往往會制約部分勞動力在城鎮勞動力市場上獲取工作崗位的就業機會。例如,許多有學齡子女的父母不得不返回農村老家以保證子女的上學機會。因此,享有公共服務機會的戶籍差異性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不同戶籍勞動力就業機會的分割性。

圖3 農民工與城鎮職工社會保障覆蓋面差異(2008年,%)
勞動力市場在不同行業之間的分割性導致了行業間的工資收入差距。圖4給出了不同行業之間職工平均工資的不均等指數,從中可以發現,行業之間職工平均工資的不均等程度在逐年擴大。1988年以前,行業之間平均工資的變異系數所度量的行業差距略呈下降趨勢,較為平緩,下降幅度小,之后,變異系數急劇增大。這就意味著,行業之間收入差距的總體趨勢在不斷擴大。

表5 壟斷與競爭行業收入決定機制比較

圖4 行業之間平均工資的變異系數
人們對行業之間收入差距的批評主要是因為這種差距通常被認為是由于壟斷等因素造成的,而與人力資本等個人特征無關。表5給出了壟斷與競爭行業的收入函數估計結果。從中可以發現,競爭行業中,男性比女性的收入水平更高,因此,在競爭性行業中,收入決定機制中的性別差異更加明顯。壟斷行業中,年齡的估計系數要高于競爭性行業,這就意味著壟斷行業的收入決定機制中更加強調資歷因素。要注意的是,兩類行業的教育變量的估計系數存在差異:對于大學專科及以下教育程度,壟斷行業的從業者能夠獲得更高的回報;而對于大學本科和研究生及以上教育程度,競爭行業收入函數中的估計系數要略微高一些。也就是說,盡管在兩類行業中,教育程度較高者都能獲得相對較高的收入水平,但在壟斷行業中,受教育程度較低者獲得了比競爭行業更高的收入水平。這就意味著,競爭行業收入決定中更強調人力資本的回報。在地區因素中,以中部地區作為參照組,在控制了其他因素后,東部以及西部地區的個人收入都相對較高。但在競爭行業中,東部地區變量的估計系數要高于壟斷行業,而西部地區這一變量的估計系數要低于壟斷行業。這就表明,東部與中部地區的壟斷行業收入差異要低于競爭行業,而西部與中部地區的競爭行業收入差異要低于壟斷行業。

續前表
在對壟斷與競爭行業收入決定機制進行分析的基礎上,表6對壟斷與競爭行業之間的平均收入差異根據Oaxaca-Blinder分解方法進行了因素分析。這一分解表明,盡管教育程度對于兩類行業之間收入差異具有非常強的解釋作用(40%~50%左右),但總體說來,壟斷力量仍是造成兩類行業收入差異的最主要因素,因為壟斷造成的兩類行業之間的收入差異占總差異的60%左右。這意味著,即使競爭性行業的從業者與壟斷行業的從業者具有完全相同的個人特征,但僅僅由于就業的行業性質不同,則前者的收入仍要比后者低60%。由這一因素造成的收入差異,通常被認為是不合理的。

表6 壟斷與競爭行業工資收入差異的Oaxaca-Blinder分解結果(單位:%)
勞動力市場規制的狀況也可以作為勞動力市場發育程度的表征。在每個經濟發展階段以及勞動力市場發育的不同時期,勞動力市場規制都是反映該階段市場發育程度的最具有體制特征的制度現象。中國作為勞動力供給相對充裕的發展中國家,長期以來,比較重視維持充分就業,但勞動力市場規制較少,勞動保護水平較低。最近幾年,我國政府陸續出臺一系列市場規制的政策,旨在提高勞動保護程度,其中最具有影響力的是勞動合同法的頒布實施和最低工資標準的調整。
就業立法是世界各國普遍采取的干預勞動力市場的方式,近年來,中國也開始通過立法的方式來規制勞動力市場行為。鑒于勞動力市場上就業者尤其是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比例低,就業保護差,2007年中國政府出臺了《勞動合同法》,旨在加大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
利用不同年份的調查數據,我們分析了農民工群體的合同形式構成。從表7可以看出,勞動合同法實施后,農民工作為無合同的臨時工所占的比重大幅度下降,從2005年的67%下降到2008年的36%,下降了30個百分點,2009年則又進一步下降了4個百分點。同時,無固定期限合同工和長期合同工的比重略有上升。這就意味著,該法案的實施對于提高農民工簽訂就業合同的比率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使得這一人群的就業保護情況得到改善。

表7 農民工合同形式
最低工資制度也是一種被廣泛應用的勞動力市場規制措施。但自誕生之日起,最低工資制度就頗受爭議,即在提高低收入群體勞動報酬的同時可能導致這部分群體失業人數的增加。中國從1993年開始在城市引入最低工資制度,一些地方政府根據當地情況試行了最低工資制度。勞動和社會保障部于2004年1月出臺了《最低工資規定》,標志著中國正式在勞動力市場上引入最低工資制度。該規定指出,“省、自治區、直轄市范圍內的不同行政區域可以有不同的最低工資標準”,而且,“最低工資標準應該至少每兩年調整一次”。
近年來,隨著收入差距的擴大,最低工資標準開始被視為縮小收入差距的途徑之一。隨著中央政府提出要提高國民收入分配中勞動報酬和居民收入所占的比例,各地政府開始競相提高當地最低工資標準,這種調整容易演變為各地政府的政績競賽。2011年各地最低工資標準上調幅度大多在20%~30%之間。合理上調最低工資標準將有助于提高低工資人群的工資水平,緩解工資差距和收入差距的擴大趨勢,但基于行政力量的盲目調整,可能會忽略勞動力市場的供求狀況以及當地的工資分布狀況,導致當地就業機會的縮減,從而可能由于失業而導致更大的收入差距。
為了討論最低工資標準調整所可能具有的分配效應,我們在住戶調查數據的基礎上,計算了當年最低工資標準以及最新調整最低工資標準下的人群比率、相應人群的人均工資水平;同時還給出了基尼系數的模擬結果,即如果最低工資標準下人群的工資被補充到最低工資標準水平時,基尼系數值會有多高(見表8)。在分析中我們發現,按照當年最低工資標準,無論是流動人口還是城鎮職工,工資水平在最低工資標準以下的人群比例并不是很高,在5%~6%左右。但如果提高最低工資標準,這一比率將大幅度上升①這里假定最低工資標準的調整不會增加失業。。這種變化表明大量人群的工資水平處于略高于最低工資標準的狀態。

表8 最低工資標準的分配效應
此外,從最低工資標準調整前后的人群特征中,我們發現,女性、年輕或年老職工、低學歷、服務行業就業者更容易成為低工資人群。而另一方面,這些人群的失業率也比較高。如果最低工資標準提高會導致失業增加的話,這些人群將成為首當其沖的受害者。
經過三十多年的市場化改革,中國的勞動力市場經歷了從無到有并逐漸發展的過程。從根本上說,勞動力的資源配置方式由計劃分配轉向市場化。謀職方式上,勞動力市場更多的以非政府配置的方式來分配勞動力資源,社會關系或社會資本的重要性也逐漸上升。就業時間上,勞動力初次就業搜尋時間有所延長。在就業的所有制結構方面,勞動力就業單位的所有制結構趨于多樣化,傳統國有或集體經濟體制下的就業比重顯著下降。此外,勞動力就業的穩定性逐漸下降,勞動力市場的靈活性增強。
但同時,我們也應看到,盡管中國勞動力市場已經形成,但計劃經濟時期遺留的制度分割問題在轉軌過程中也趨于固化,這種分割在很大程度上損害了勞動力市場的效率,最為突出的是戶籍分割和行業分割。在戶籍分割方面,雖然勞動力流動逐漸增強,越來越多的農村勞動力進入城鎮地區,但基于戶籍身份的市場分割依然存在。城鎮地區的農民工很難進入比較正規的就業部門,即使從事相同的工作,農民工所獲得的工資和福利也比城鎮職工低得多。在行業分割方面,城鎮勞動力市場上,不同行業尤其是壟斷行業與競爭行業之間存在著比較嚴重的市場分割。壟斷行業與競爭行業間的收入差距在近些年呈現擴大的傾向,而導致這種收入差距的大部分原因都可以歸結為壟斷因素的結果,而不是勞動效率的差異。因此,政府需要進一步破除影響勞動力自由流動的制度障礙,建立更加開放的勞動力市場,提高勞動力市場的效率。
此外,隨著中國勞動力市場的逐漸發育,政府對勞動力市場的規制開始突顯。近年來,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法律法規進行市場規制,以提高對勞動者的就業保護水平,其中最重要的是《勞動合同法》和《最低工資規定》的頒布實施。研究表明,《勞動合同法》使得流動性較高的人群如農民工的就業保護得到了改善,該法案的實施對于規范勞動合同、保護就業群體具有積極的作用。《最低工資規定》的出臺標志著中國勞動力市場正式引入最低工資制度,旨在提高低收入群體的工資收入。但近年來各地政府競相提高最低工資標準,以緩解工資收入差距,這種基于行政力量的盲目調整會導致失業風險的上升,而這種風險也更多的是由低工資人群來承擔,反而會加大勞動力市場上的收入差距。因此,政府在進行勞動力市場規制時,需要深入分析每項政策頒布實施的實際效應,以減少其消極影響,達到政策目標。就最低工資制度而言,我們應該探索適合國情和發展階段的最低工資水平及其動態調整機制,而不是基于行政力量的調整。
總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勞動力市場得到了很大發展,但還有許多方面急需進一步完善,勞動力市場還未發育成熟。
[1]Meng,X.and Zhang,J.“Two-tier Labor Markets in Urban China:Occupational Segregation and Wage Differentials between Urban Residents and Rural Migrants in Shanghai”.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2001,29:485-504.
[2]王美艷:《城市勞動力市場上的就業機會與工資差異——外來勞動力就業與報酬研究》,載《中國社會科學》,2005(5)。
[3]鄧曲恒:《城鎮居民與流動人口的收入差異:基于Oaxaca-Blinder和Quantile方法的分解》,載《中國人口科學》,2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