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教育學:科學界定與建設策略

李 科 問鴻濱

（西安交通大學 軍事教研室，陜西 西安 710049）

一、國防教育學:一門正處于初創階段的新興學科

我國自1985年起，在52所普通高校開展學生軍訓試點工作，自此之后，國防教育這種特殊的國民教育形式在普通高等學校逐漸廣泛而深入地開展。許多高校陸續成立了國防教育教學機構（如軍事教研室、軍事教學部），國防教育理論課作為一門學生的必修課在諸多高校被列入教學計劃。1997年，為加強國防教育課程建設、提高國防教育教學質量，教育部組織成立了第一屆“全國普通高等學校軍事教學指導委員會”。1994年5月，教育部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總政治部聯合下發了《高等學校學生軍事訓練教學大綱》，2002年6月又制定了《普通高等學校軍事課教學大綱》，2006年對大綱重新進行了修訂。大綱明確指出:“軍事課程以國防教育為主線”，“軍事課程是普通高等學校本、專科學生的一門必修課”，并具體要求:“軍事課（含軍事理論教學和軍事技能訓練）列入學校的教學計劃，成績記入學生檔案，……軍事理論教學時數為36學時，軍事技能訓練時間為2～3周。”隨著普通高校國防教育實踐活動的深入開展，高校國防教育工作者對國防教育理論的研究與探索也在不斷向縱深化方向發展，“國防教育學”這門新興學科創生的時機與條件日臻成熟。

上世紀80年代末，毛文戍等在《國防教育》一書中總結了國內外國防教育的基本經驗，探討了國防教育的發展規律，提出了“國防教育有學”的觀點，拉開了國防教育學科創建的序幕［1］。上世紀末，武炳等編寫了《國防教育學》一書，全面闡述了國防教育的特征、規律、原則、對象、內容、方法等問題，明確提出“國防教育也是一門科學”［2］，在國防教育理論界引起了極大共鳴。楊邵愈從內容層次、教育形式、國防教育體制與法規制度等方面闡述了建立國防教育學的基本構想及應當把握的關鍵環節［3］。吳溫暖等通過分析學科成立的基本條件論述了創生國防教育學科的可能性，并提出應通過促進外部社會建制的成熟與完善推動國防教育學科的創建［4］。

近年來，一大批國防教育理論著作相繼出版，如2004年汪慶榮等的《國防教育》和苑士軍的《國防教育概論》、2007年吳溫暖的《高等學校國防教育》和李先德的《國防教育學概論》等等。此外，圍繞著國防教育基礎理論、國防教育教學改革與創新、國防教育與學生素質培養、國防教育師資隊伍建設等理論與實踐問題，大量的國防教育論文也在國內學術期刊發表。1997～2010年間，教育部國防教育辦公室先后召開了五次全國普通高校國防教育學術研討會。2003年起，西安交通大學等六所高校在全國范圍內招收在職教師攻讀高等教育學專業國防教育方向碩士學位，2010年6月中國高等教育學會國防教育研究分會正式正立，2002年、2011年教育部先后成立了第二屆與第三屆“全國普通高等學校軍事教學指導委員會”，以指導全國普通高校國防教育工作。

雖然近十余年來國防教育學學科建設取得了初步成效，已經具備較確切的學科定義和研究對象，擁有學科創始人和代表作、雖未成熟但正在不斷發展與完善的理論體系以及本學科的科學研究方法，但總體而言，當前國防教育學仍處于艱難的學科初創階段。國防教育學還只能說是一門“應然”學科，它還遲遲未能得到國家學位部門的認可，學科建設仍然面臨著許多理論難題和現實困境。首先，目前我國各地國防教育事業的發展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兩頭熱、中間冷”現象，許多高校黨政領導對國防教育的地位與作用認識不到位，因此，還有相當比例的高校尚未開設國防教育課程；其次，各級各類學校以及社會企事業單位的國防教育資源未能有效整合，尚未協同、互補發揮效能；第三，國防教育師資隊伍學歷水平、文化程度偏低，整體科研能力不強，國防教育教學與科研未能形成有效合力；第四，國防教育管理體系與運行機制較為混亂，嚴重影響了國防教育學科的創建；第五，在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公布的學科目錄中還沒有國防教育學的位置，專門的國防教育研究機構和全國性的國防教育學術團體、學術刊物還極為缺乏。

二、國防教育學科的科學界定

為推動國防教育學科早日創生和促進國防教育學科的可持續發展，有必要對國防教育學的研究對象、學科性質、學科地位等基本問題進行科學的分析和界定。

（一）國防教育學的研究對象

毛澤東曾指出:“科學研究的區分，就是根據科學對象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性。因此，對于某一現象的領域所特有的某一種矛盾的研究，就構成了某一門科學的對象。”［5］國防教育學的研究對象是包括社會國防教育與學校國防教育的全民性國防教育。我國每一位公民對于國家的安全與防衛都負有神圣而不可推卸的職責，《國防教育法》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都有接受國防教育的權利和義務”，因此，我國的國防教育是面向全體公民的教育活動。國防教育學以全民性國防教育為研究對象，它是揭示全民國防教育活動的目的與價值，探索全民國防教育活動的基本規律，論述全民國防教育的組織、實施、管理、保障等理論的一門學科。全民性國防教育分為社會國防教育與學校國防教育兩個層面。

社會國防教育包括國家機關國防教育、企事業單位國防教育、社會團體國防教育、各軍區與軍分區國防教育、城市居委會與農村村委會國防教育等多種不同類別，《國防教育法》第5條規定:“一切國家機關和武裝力量、各政黨和各社會團體、各企業事業組織以及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都應當根據各自的實際情況組織本地區、本部門、本單位開展國防教育”。學校國防教育分為中小學國防教育、高等學校國防教育、各類教育機構國防教育等三個方面。《國防教育法》第15條規定:“高等學校、高級中學和相當于高級中學的學校應當將課堂教學與軍事訓練相結合，對學生進行國防教育”，《國防法》第42條明確指出:“學校的國防教育是全民國防教育的基礎”。可見，國防教育學以全民性國防教育現象、全民性國防教育問題為研究對象，以揭示社會國防教育與學校國防教育規律、提高社會國防教育與學校國防教育成效為研究目的。

（二）國防教育學的學科性質

國防教育學是隨著我國國防教育事業逐步走上規范化、科學化、法制化的軌道后才逐漸興起的一門教育學與軍事學的交叉學科，正如《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中所指出的:“軍事科學同其他領域中一些學科的聯系日益加強，相互交叉，相互滲透，從而逐步形成一些新的邊緣學科，如國防經濟學、國防外交學、國防教育學……等等。”［6］武炳等也曾指出:“國防教育學是軍事學與教育學的分支學科，是介乎國防科學與教育科學之間的交叉學科。”［2］34

國防教育學是一門具有中國特色的交叉學科。當前國外許多國家都非常注重對公民開展國防教育，培養公民的國家防務觀念和國土安全意識。如美國在高校設置了國土安全課程，并通過指出學習和研究歷史、地理、純自然科學等學科知識對國家安全所具有的現實和潛在意義，來提高學生的愛國意識以及對國防知識的了解［7］；英國在高校設置了陸軍軍官訓練團、海軍訓練中心和空軍飛行中隊，有效開展國防技能訓練，培養優秀國防后備人才；俄羅斯在大學中設置了軍事教研室、軍事訓練系，把軍事訓練作為提高大學生國防技能和國防觀念的重要手段；日本通過制造“危機意識”不斷刺激國民，以增強國民的憂患意識和國防觀念；以色列規定每個高中生每年必須接受為期一周的國防教育，教育內容為猶太復國史、以軍戰史、以安全環境、基礎軍事訓練等［8］；瑞士強調“總體防御”的國防發展戰略，實施“全民皆兵”的國防動員機制和“全民參與”的國防教育形式［9］；印度通過國民學兵團對中學生、大學生實施國防知識教育與國防技能教育。雖然這些國家無一例外地注重采取多種手段向公民開展國防教育，然而這些國家的國防教育實踐都沒有以專門課程教育的形式來開展，沒有將國防教育這種大眾普及型教育實踐活動提高到學校課程教育的層面。目前國外還沒有“國防教育學”這樣的稱謂，也沒有國防教育學的專門研究論著和研究機構以及國防教育學的學科創始人，所以國外即使有了國防教育實踐活動，但還沒有形成“國防教育學”學科。可以說，國防教育學還是一門極具中國特色的、正處于創生階段的學科，它走上國際化的道路還十分漫長。

（三）國防教育學的學科地位

首先，國防教育學科的創建是國防教育實踐活動，尤其是高校國防教育實踐活動深入、蓬勃開展的必然結果，國防教育學科隨著國防教育實踐的不斷發展而發展，另一方面它又始終為國防教育實踐提供理論指導和學理支撐。國防教育的直接目的和專門任務，是為了把國家對人們國防意識與國防行為能力的要求變成人們實際的國防意識與國防行為能力，使人們的國防意識、國防能力實現從“現有”向“應有”的轉變，而國防教育學能夠為國防教育活動這一根本目的的實現提供學科立場的指導。其次，國防教育學有助于通過自身的理論創新不斷推動軍事學與教育學的發展，并有助于促進國防動員學、軍事教育訓練學等相鄰學科的成長。

三、國防教育學科建設的基本策略

國防教育學學科建設從初步探索到全面創建，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經驗。然而由于有關國防教育學全面、系統研究的時間還不長，學科建設還存在諸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學科創建還面臨需要解決的難題。要推動國防教育的規范化與可持續化發展，促進國防教育學早日從一門“應然”學科發展成為“實然”學科，就必須大力加強國防教育學學科建設，需要從以下幾個具體的方面加強工作。

（一）高校、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等國防教育實施部門提高對國防教育的重視程度

國防教育對于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發展與受教育者個體的發展都具有重要價值。國防教育的社會價值體現在增強國防后備軍事力量、維護國家的和平及穩定與發展、促進社會生產力發展、增強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吸引力和凝聚力等方面；國防教育的個體價值體現在培養個體的國防觀念、促進個體素質的全面發展、提升個體的道德鑒賞力、提高個體的社會競爭力等方面。正是由于國防教育具有這些特有的社會價值與個體價值，作為國防教育具體實施者的各級各類部門（如高校、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等）應當充分重視國防教育并給予資源支持，尤其是普通高等學校，更應當充分認識到國防教育學的學科地位與學科價值，按照教學大綱規定將國防教育課程列入教學計劃，加強國防教育學學科建設。

（二）以普通高校為中心，構建學校、社會、家庭三位一體的國防教育網絡

國防教育學學科建設是一項系統工程，是一種群體行為、組織行為，具有綜合性、長遠性，需要政府、高校、民間機構多部門的通力合作，需要國防教育工作者長期的辛勤耕耘。普通高校是全民國防教育的主陣地，也是開展國防教育理論研究的主場所。應以普通高校為中心，發動全社會各階層、各部門的力量合力開展國防教育，采取豐富多樣的形式，使學校、社會各部門、家庭積極介入，以形成多層次、高效率的國防教育網絡體系，構建學校、社會、家庭三位一體的國防教育網絡，形成國防教育資源的優化配置。通過構建三位一體的國防教育網絡體系，使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在職教育、家庭教育等多種國防教育形式緊密配合，以達到調整國防教育學科結構和提高國防教育學科水平的目的。

（三）加強普通高校國防教育師資隊伍建設

普通高校是開展國防教育的重要場所，實施高校國防教育目標的主體是國防教育教師。目前高校國防教育教師與其他學科的教師相比，在整體文化素質方面還存在一定差距，這突出表現在國防教育教師的學歷層次較低、科研能力較為欠缺等方面。以“國防教育”為主題詞，筆者在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中一共檢索到6853篇2000年以來公開發表的學術論文，而其中只有482篇發表于核心期刊，僅有11篇論文被“人大復印報刊資料”轉載。此外，高校國防教育教師工作積極性不高，隊伍流動性較大。目前應重視加強普通高校國防教育師資隊伍建設，設置專職國防教育教師編制，積極引進高學歷人員，并有計劃地安排國防教育教師定期接受繼續教育和培訓，不斷改善他們的知識結構，大力提高他們的教學科研能力及學歷、學位水平，采取多種形式積極調動國防教育教師的工作積極性。

（四）明晰高校國防教育管理體系，設置專門國防教育教學機構

按照《國防教育法》與《普通高等學校軍事課教學大綱》規定，高校應設置專門的國防教育教學機構，教育部體衛藝教司是高校國防教育工作的直接上級管理部門，駐地軍事機關協助高校開展國防教育［10］。然而當前在實際的國防教育實施過程中，高校國防教育管理體制較為混亂，高校內部國防教育教學機構的編制不夠明晰。有些高校設置武裝部與軍事教研室共同開展國防教育；有些高校將國防教育視為黨務教育活動來對待；有些高校的軍事教研室歸屬于保衛處或學生處，由保衛處或學生處組織開展國防教育；還有的高校從外校或軍隊聘請國防教育教員開展國防教育授課。管理體制不清、機構編制混亂嚴重制約了國防教育學的學科發展，因此，當前應當明晰高校國防教育管理體系與運行機制，設置專門國防教育教學機構，以推進國防教育學學科建設。

（五）成立國防教育專業性研究機構、學術團體，創辦專門國防教育研究刊物

目前我國還非常缺乏高質量的國防教育專門研究人才，缺乏國防教育專業研究機構與學術團體，除軍隊、政府設有專門的國防戰略理論研究部門外，社會團體、民間組織專門的國防教育研究機構還非常少［11］。此外，廣大國防教育研究者基本處于沒有學科依托的狀態，缺乏專業化研究條件，一方面難以申請到研究課題（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辦公室與教育部體衛藝教司于2007年才開始合作實施第一期“全國教育科學規劃學校體育、衛生、藝術和國防教育研究專項課題”，三年后，第二期課題申報工作才繼續實施，這兩期國防教育專項課題獲批項數總數尚不足20項），另一方面當前還沒有專門的國防教育研究期刊，國防教育工作者的研究成果沒有專業期刊發表，這嚴重制約了國防教育學的學科建設。因此，應積極建立國防教育學會等國防教育學術共同體，積極創辦專門的國防教育研究雜志，力爭使國防教育學盡早進入國家的學科目錄、學位目錄和科研基金申報目錄，不斷提高國防教育的研究水平，促進國防教育學的學科建設。

我們有理由相信，只要我們貫徹落實黨的十七大精神以及《國防法》、《國防教育法》等有關文件規定，在社會國防教育與學校國防教育過程中發揚成績，彌補不足，那么就一定能夠促進國防教育學科的早日創生，國防教育學科建設的發展一定會更加規范化、科學化，登上一個新臺階。在廣大國防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未來的國防教育學必將是理論體系完善、具有持續發展能力、面貌一新的現代國防教育學。

［1］毛文戍，蘭書臣.國防教育［M］.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88.

［2］武炳，張彥斌，杜景山.國防教育學［M］.北京:國防大學出版社，2000:1.

［3］楊邵愈.關于建立國防教育學的思考［J］.中國高教研究，1990（4）:79－83.

［4］吳溫暖，鄭宏，謝素蓉.論國防教育學科的創生［J］.高等教育研究，2008（11）:73－78.

［5］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09.

［6］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9:21.

［7］李科，張正明，問鴻濱.美國普通高校國防教育模式及其啟示研究［J］.國防，2008（8）:46－49.

［8］李科，張正明.以色列國防教育模式及其啟示［J］.國際資料信息，2008（12）:10－12.

［9］李科，張正明.瑞士全民國防教育的基本模式及啟示［J］.國防科技，2010（2）:88－91.

［10］鄭宏.中國普通高校國防教育研究:回顧與前瞻［J］.高等教育研究，2011（1）:86－90.

［11］李先德.國防教育學概論［M］.長沙:國防科技大學出版社，2007: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