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日語中的曖昧表達

鄭 娟

（南京曉莊學院 外國語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7）

《曖昧的日本人》最初可能來自于大江健三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的演說《曖昧的日本的我》。作者以“曖昧”作為全書立論的切入點，一針見血地道出了日本民族的曖昧性。由此可見，曖昧是日本人最顯著的特點之一。我們在用日語與日本人進行交流的過程中，經常會遇到文化的沖撞，如果單純地從文字意義上理解語言，就很難全面準確地把握文字背后的文化現象和日本人的思維方式。本文從日語中曖昧語的表現形式、省略表達、敬語表達等文化現象及這些現象產生的原因進行探討。

一、曖昧語的表現

日語中存在大量的含糊不清、模棱兩可的曖昧的表達方式，比如也許、可能、我認為、好像是之類等不明確模糊的表達。日語中除了表示曖昧的詞語之外，句子的表達也是盡可能地迂回婉轉，含糊其詞，句子中盡可能流露出回旋的余地。比如在朋友見面或約會的時候，中國人會說“走，去某某地喝茶去”，而日本人在這種情況下會說“哦，去那附近喝個茶什么的？”通常中國人的表達方式是一種主觀的，近似命令式的，決定性的表達，而日本人的表達卻是盡量弱化自己的意愿，如果被邀請者不愿意去的話，簡單地說“嗯，有點……”就可以回絕了。日語這種曖昧的句子表達，既能婉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不把自己的意思強加給別人，同時在對方不方便或者不愿意的情況下，又能讓對方很自然地拒絕，給說話人自己留下了回旋的充分余地。

日本人使用很多省略語，往往話說到一半就不說，把真正的意思放在言外，讓對方揣摩出自己的心思。日本人邀請別人，對方有事不能接受邀請時就說“今天，稍稍……”省略了“不行”、“不能去”之類的詞，對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不再追問。在臨別時日本人常說“那么就這樣”，去掉后面的“告辭了”。水谷修指出，日本人把以上例子中的交際方式稱之為“以心傳心”，話沒說完，對方已經懂了，不必把話所盡，對方已心領神會。［1］（P20）日語中的省略主語是在別人面前表示謙虛，不強調自己，尊重對方的表現。

敬語是日語的另一個特色。簡單的敬語表達就是在名詞、形容詞、形容動詞、動詞等詞前加“お”、“ご”或者在這些詞的詞尾加上“樣”。這些詞一方面體現了日本人對自然的尊重和熱愛，以及對自然恩惠的感謝，另一方面也體現出日本人對自己人和自己家屬以外人的尊重和敬仰。日本人講禮貌是眾所周知的，敬語是最能體現出素有禮儀之邦的日本人的表達之一。同是表達“去”的意思，根據說話者和聽話者的地位、身份、年齡等不同，就有多種不同的表達意思。特別是在服務行業，日本嚴格遵守顧客就是上帝的準則，對上帝用敬語，服務員要用自謙語。在很多場合，不需要別人的介紹，聽話人根據說話者的用詞就能清楚地判斷出兩者之間的上下級關系和社會地位。在日本，語言越是謙恭有禮就越會被認為是文雅有教養的人。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有教養，只要根據他所使用的語言的文雅謙遜程度就可以看出。

周翠平認為，以前的日本敬語主要是反映一種森然的社會等級制度。［2］隨著社會的發展，敬語的等級觀念越來越弱化，現代日語的敬語更多地反映出說話者的社交性和教養性。敬語在交流的過程中無形地起著潤滑劑的作用。

二、曖昧文化形成的原因

要理解日語中曖昧的原因，就不能不去理解日本的社會文化、自然文化等有關的文化背景。從某種意義上說，語言的理解歸根到底其實就是文化的理解，不同的民族文化決定了不同國家的語言特征。日語的曖昧性與日本的歷史、社會文化、審美意識等有密切關系，引起日語中曖昧文化產生的因素，應該是多層次、多方面的。

自然條件的影響。日本四面環海，氣候溫和濕潤，每年的五月到六月份是日本的梅雨季節，漫長的淅淅瀝瀝陰晴不定的天氣對日本人的語言特色有顯著的影響。另一方面，日本地小人多，自然災害頻繁，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人與人之間必須小心謹慎，謙讓互尊。這種獨特的自然環境和自然條件造就了獨特的日本人。因此，周翠萍指出，曖昧語是日語顯著的特色之一，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地會用一些含糊不清的曖昧語。［2］

儒家文化的影響。日本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特別是儒家思想對日本文化影響很深。現代日本人的為人處事原則和思想哲學受到儒家的“和為貴”、“禮義謙讓”等思想的影響。為了保持人與人之間的和，日本人會盡量用和諧客氣的語言表達，盡量不將個人意志強加于別人。在這種文化心理的影響下，他們在講話時，常常留有余地，相互間留有面子，不使對方難堪。

宗教文化影響。日本人崇尚佛教的禪宗思想，講究“以心傳心”、“心有靈犀，心靈相通”，就像鈴木大拙說的那樣：“就如同樹木長了葉子一般，語言是從心里長出來的。”［3］（P30）日本人認為，“言傳不如意會”，心靈的領悟比直接語言的表達更高出一個境界，更能反映出相互之間的理解和默契；反之，如果有人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老老實實地講出來，就會被批評為“不懂人情世故的說法”、“傲慢無禮的腔調”、“呆板拘謹的語氣”、“不懂含蓄的口吻”、“說話不留情面”等等。

三、對于日本曖昧的態度

理解日本文化及日本人的表現心理。中日雖同屬于東亞文化圈，但文化卻存在根本性的差異。我們學習日語，首先要了解日本的文化，掌握日本人的思維方式和表現心理。辻村敏樹指出，如果我們忽視其中重要的語言背景的話，即使熟練掌握了日語，卻由于對語言習慣缺乏了解，也不能很好交流。［4］（P41）所以，我們的日語學習者，在學習日語語法詞匯的同時，也要學習日本的文化，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學到日語，學會日語，能用日語跟日本人順利地交流。

尊重日本文化。日語的曖昧性眾所所知，這也是令日語學習者最為頭痛的一面，有些人甚至對日語的曖昧持有批評的態度。角田太作曾指出，語言和文化是交織在一起的，文化本身沒有優劣之分。［5］（P80）因此，日語作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也就不存在好壞的問題。對于國內乃至其他國家的日語學習者來說，我們也不能簡單地說哪種語言好，哪種語言不好。學習語言也要做到入鄉隨俗。換句話說，就是要充分地理解日本人噯昧、委婉的心境，要客觀地看待日語，了解日本文化，尊重日本文化。

總之，日本人是世界上使用曖昧表達最多的民族，曖昧表達是日語最顯著的特點之一。日語的曖昧表達與日本的歷史、社會文化和審美意識有著密切的關系。正如仁田義雄所指出的那樣，曖昧的日語正反映出日本人的“和諧之美”、“不完全之美”、“朦朧曖昧余韻之美”的審美意識。［6］因此，學習日語不僅要學習語言本身，更要深入了解產生這種語言的獨特的文化背景。

［1］（日）水谷修.話しことばと日本人［M］.東京：創拓社，1979.

［2］周翠平.日本文化與敬語發展［J］.邵陽學院學報，2002（S2）.

［3］（日）鈴木大拙.禪與日本文化［M］.陶剛，譯.北京：三聯書店，1989.

［4］（日）辻村敏樹.現代の敬語［M］.東京：明治書院，1967.

［5］（日）角田太作.世界の言語と日本語［M］.東京：くろしお出版，1991.

［6］（日）仁田義雄.判斷から発話·伝達へ―伝聞·婉曲の表現を中心に―［J］.日本語教育學會，19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