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
——溫克爾曼的美學思想初探

馬婉君

“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
——溫克爾曼的美學思想初探

馬婉君

在近代歐洲，作為最早對古希臘造型藝術開始進行認真研究并加以熱情贊賞的先驅之一，德國人溫克爾曼是藝術史學上鼎鼎有名的學者，他的研究曾在歐洲掀起了一股崇拜希臘古典藝術的風氣，對他同時代的人及后來人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溫克爾曼認為希臘藝術存在一種理想美，即“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這種觀點的提出在引發了他同時代人爭議的同時，還深深地影響了后來的美學發展，他的這種理論也喚醒了德國的民族意識，推動了德國民族文化的發展，影響了后來的浪漫主義思潮。

溫克爾曼;美學思想;靜穆

約翰·約阿希姆·溫克爾曼(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 1717—1768)，是18世紀啟蒙時期德國的美學家，古典散文家，考古學家，同時他還是歐洲第一個研究并熱烈崇拜古希臘羅馬藝術的學者。1755年他發表了《關于在繪畫和雕刻中模仿希臘藝術的一些意見》，從這部早年的論文中可窺見他后來在《古代藝術史》中所提出的一些美學觀點的雛形。1764年溫克爾曼出版了專著《古代藝術史》，這部書是最早在文化背景下研究藝術風格演變的著作，是第一本真正意義的藝術史，對當時德國甚至整個歐洲的美學和文藝理論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也因此溫克爾曼被稱為“藝術史之父”。

一 十七八世紀德國歷史背景

十七、十八世紀，啟蒙運動的思想氣息在歐洲大陸的上空彌漫開來，它啟發人們反對封建傳統思想和宗教束縛，崇尚思想自由和個性發展。康德說過:“啟蒙運動就是人類脫離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狀態。”①因此，在歐洲文學和藝術領域里，普遍經歷著向古典主義轉變的過程。新古典主義也就成了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最強有力的手段和武器。但是，并不是所有奉行和支持新古典主義的文藝家和思想家都有這樣的氣魄的，例如德國的學者們。德國啟蒙運動雖然是歐洲啟蒙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卻有鮮明的德國特色，這是因為十八世紀的德國有別于英法，處于由中世紀的分散狀態向近代統一民族國家轉變的時期。德意志分裂成三百多個小國，它們各自為政，公侯們荒淫無度，為了利益相互不斷挑起戰爭，導致戰火連年，百姓無法生活。由于沒有統一的國內市場和關稅體制，勞動力和商品不能自由流通，德意志的工商業發展自然受到阻礙。“由于無法同外國的工廠手工業競爭，德國的手工業者只好在王公宮廷和王公軍隊的訂貨上絞盡腦汁。……這一點充分說明了18世紀德國市民階層的本質。德國小市民是一些見風使舵、諂媚逢迎、卑躬屈膝的效忠君主制的庸人。”②而這些使得德國的啟蒙知識分子相當膽怯和懦弱，他們在猶豫、徘徊，在逃避現實，空談理想，他們甚至沾染上了一種“庸俗市民”風氣，即使是像溫克爾曼這樣的學者也是如此。然而，我們并不能因此抹煞他在傳播新古典主義和喚醒德國民族意識，以及在推動德國民族文化統一和德國文學藝術發展方面的杰出貢獻。

二 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

溫克爾曼說過:“希臘杰作有一種普遍和主要的特點，這便是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③“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既是希臘藝術的最主要優點，也是他心目中的理想美。他在《古代藝術史》序言中曾經講過:“我堅信善與美是同一的，只有一條路能通向它們，而許多都導向了惡與俗，我試圖通過一種體系性的知識運用 以檢驗并建立我自己的觀察。”④在溫克爾曼看來，所有的藝術都要通向一種理想狀態的美，這個理想的美(即“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應該是來自于對真實生活的升華)是一種精神上的、抽象的、理念的。所謂的“高貴的單純”指的是形式簡潔、概括、寧靜、平淡和統一;“靜穆的偉大”則是指精神或心靈的品質。

溫克爾曼以“靜穆”作為核心的美學思想大概包含了三個層面的內容，即審美的、道德的和精神的。在審美上，他認為古希臘藝術是古代藝術的最高典范，尤其是看重古希臘藝術在表達情感時的自由和自然;在道德規范上，他以斯多葛學派自我節制的理論為依據，具有清教主義的色彩;在精神追求上，他崇尚自由，認為自由是一切藝術繁榮的根源。他指出:“希臘人的藝術形象表現出一個偉大的沉靜的靈魂，盡管這靈魂是處在激烈情感里面;正如海面上盡管是驚濤駭浪，但深處總是靜止一樣，藝術家所塑造的形象，在一切劇烈情感中都表現出一種偉大和平衡的心靈。”③此，靜穆最適合于美的本質，只有在靜穆中人才可能觀察和認識自然和事物的本質，從而產生最高的美的概念。

溫克爾曼以古希臘雕像《拉奧孔》為例子來進行論證，他所贊賞的是拉奧孔被巨蛇纏繞時肉體的極度痛苦，而面部表情仍然保持鎮定和靜穆，向我們展示了希臘人偉大而寧靜的靈魂。在拉奧孔身上，“肉體感受到的痛苦和心靈的偉大以同樣的力量分布雕像的整個結構，似乎是經過了平衡似的。”③由此，溫克爾曼得出的結論是:“身體狀態越是平靜，便越能表現心靈的真實特征。”③“在強烈激動的瞬間，心靈會更鮮明和富于特征地表現出來;但心靈處于和諧與寧靜的狀態，才顯出偉大和高尚。”③溫克爾曼認為，靜穆產生于對巨大悲痛的征服，正如雕像中的拉奧孔，正是在忍受著難以想象的肉體和精神上的痛苦，面部卻仍是靜穆，這就是心靈的最終獲勝。這說明了靜穆的產生必須是對巨大痛苦的征服，只有征服了痛苦才會有靜穆的理想境界，才會產生藝術美。不過，溫氏并不否認“動態”對藝術表現的重要性，他提醒人們:拉奧孔雖然將痛苦和憤怒放在靜止中加以表現，“但是，在這種平靜中，心靈必須只通過它特有的、而非其他的心靈所共有的心靈表象出來。表現平靜的，但同時要有感染力;表現靜穆的，但不是冷漠和平淡無奇。”③

由于溫克爾曼本質上是重形式輕表現的，因此，他的審美理想過于追求靜穆和單純。他聲稱“表現乃是模仿我們心靈和身體活動的和被感受的狀態，包括他們全部的欲望和行動。”③但他認為這兩種狀態改變了構成美的形式，有損于美，只有“寧靜”才是美的:“寧靜，對于美和大海都是最富有特征的狀態。經驗還表明，最優美的人們總是以寧靜和品行端正的性格出眾。高雅美的表現只能在脫離了任何個性化形象的、寧靜的心靈觀照中產生，舍此別無他法。”③可見，溫克爾曼還是比較傾向于美僅在形式的觀點。“靜穆”據說是希臘神的特質，他對靜穆理想的宣揚說明了其在思想深處其實是一個新柏拉圖主義者。

三 溫克爾曼美學思想評述

溫克爾曼的美學思想不僅對德國的美學產生了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波及了整個歐洲學術界。首先，在溫克爾曼之前，新古典主義所推崇的只是拉丁主義，溫克爾曼引導歐洲人進一步去追尋拉丁古典主義的源頭，即希臘古典主義，從而使人們對真正的古典主義有了較深層次的理解。其次，在溫克爾曼之前，很少有人會認真考慮到造型藝術，那時的美學幾乎等同于詩學。故溫克爾曼開闊了美學的視野，加強了不同種類藝術的比較研究。再次，他將歷史發展的觀點引入到文藝研究之中，這種歷史發展的觀點在德國也是由溫克爾曼所創立的，他是把藝術當作存在于有機時空中的有機體而不是孤立的作品來研究的第一人。后來的赫爾德、黑格爾等人在這方面都受到了他的影響。最后，溫克爾曼對古代藝術確實有著親切的感受和強烈的愛好，他用生動熱烈的筆觸把一些我們很多讀者沒有機會親眼看到的古代造型藝術品如“拉奧孔”雕像群，赫庫理斯的殘雕，亞波羅的雕像等等描繪出來了，對讀者有著很大的感染力。他的印象主義式的批評雖然是片面的、主觀的，卻也往往是深刻的。

溫克爾曼的美學觀點對于此后數十年間的德國美學具有巨大的意義，同時對于整個歐洲的美學發展都有著十分深遠的影響。這樣的藝術思想是對封建社會的腐朽和丑惡的“美學”抗議，與此同時，也包含著從現實和個人出發的傾向。溫克爾曼理想美的理論給我們展示了一個新的美學視角，引導人們從不同的角度朝深處去感受和思考，從而扭轉了新古典主義時代的那種循規蹈矩的呆板膚淺的風氣。

注釋

①康德.歷史理性批評文集［M］.何兆武，譯.商務印書館，1990:72.

②加比托娃.德國浪漫哲學［M］.王念寧，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2.

③溫克爾曼.希臘人的藝術［M］.邵大箴，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17，18，138.

④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TheHistoryof Ancient Art.(I＆II)Bristol:Thoemmes Press 2001:107.

［1］Alex Potts，Flesh and the ideal:Winckelmann and the Origins of Art History，［M］.Printed in Singapore by C.S.Graphics Ltd，1994.

［2］Hatfield Henry Caraway，Winckelmann and His German Critics:1755 ～ 1781，［M］.King＇s Crowm Press，1943.

［3］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The History of Ancient Art［M］.Bristol:Thoemmes Press 2001.

［4］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History of the Art of Antiquity，introduction by Alex Potts:translation by Harry Francis Mallgrave［M］.Los Angeles，Calif:Getty Research Institute，2006.

［5］B.鮑桑葵.美學史［M］.張今，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6］漢斯·貝爾廷，等.藝術史的終結?——當代西方藝術史哲學文選［M］.常寧生，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7］加比托娃.德國浪漫哲學［M］.王念寧，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

［8］科佩爾·S·平森.德國近現代史——它的歷史和文化(上冊)［M］.范德一，等，譯.商務印書館，1987.

［9］康德.歷史理性批評文集［M］.何兆武，譯.商務印書館，1990.

［10］里奧奈羅·文杜里.西方藝術批評史［M］.遲柯，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

［11］佩特.文藝復興:藝術與詩的研究［M］.張巖冰，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12］溫克爾曼.希臘人的藝術［M］.邵大箴，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13］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14］朱光潛.朱光潛全集(第8卷)［M］.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

On Winckelmann＇s Aesthetic Thought

Ma Wanjun

In modern Europe，Winckelmann was one of the pioneers who began to seriously study and warmly appreciate the ancient Greek art in the German art history .His research gave rise to a worship of ancient Greek art in Europe，which influenced his contemporaries and later learners.Winckelmann believed that Greek art had a kind of ideal beauty which was a"noble simplicity and serene greatness".There are many disputes about this view of point made by his contemporaries and had influenced the later development of aesthetics.His theory also awakened the German national consciousness and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national culture in Germany，and the later romanticism.

Winckelmann;aesthetic ideology;serenity

B83－0

A

1672－6758( 2012) 03－0043－2

馬婉君，在讀碩士，淮北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09級，安徽·淮北。郵政編碼:235000

Class No.:B83 －0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