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現實觀

王志敏

西方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現實觀

王志敏

與前現代主義文學比較而言，后現代主義小說呈現出一種新的文本和文學范式。其文本充滿了現實的不確定性。這種虛實交錯的現實觀具有創造性和批判性的雙重特質。在后現代主義作家看來，小說是虛構的產物，文本中的現實無法把握?，F實為小說家所創造的游戲語言，以此來解構其所生存的世界。

后現代主義小說;現實;不確定性;虛構性

現實的英譯為“reality”。在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現實并非意味著客觀世界，現實的含義已越來越虛擬化，具有不確定性。作者對現實的否定及對現實虛構性的披露使事實與虛構交相輝映，文本中的現實無法把握。

小說的英譯為“novel”和“fiction”。英語“fiction”有虛幻、想象的意思，這隱含了小說的現實從一開始就注定與虛構、想象聯系在一起。現代主義小說家雖對小說文本的現實深表懷疑，為回避現實的不確定性，刻意地勾勒人物心理活動的現實，如喬依斯的《尤利西斯》、福克納的《喧嘩與聲囂》的文本中都有體現。然而后現代主義小說家認為小說是虛構的產物，否認“現實”的真實性，小說文本中的現實無從把握，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不僅以荒誕的、幻想的、鬧劇的、滑稽模仿的創作形式來展示現實的虛構性，而且還往往鄭重聲明甚或討論它的虛構性”。［1］后現代主義作家對小說現實否定，并進一步披露現實的虛構性。正因為如此，我們可看到在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現實和虛構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交合交融，即處于“幻即是真，真即是幻”［2］的狀態。有研究者甚至斷言:“跨越真實與虛構的邊界是后現代主義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征”。［3］

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重視文本話語權的重要作用，認為現實是語言虛構的假象，否認“現實”的真實性，以獨特的敘事方式將零亂的表意符號把小說文本中的因果邏輯粘合起來，構成了所謂的“現實”。所謂的“現實”實質描繪它的語言符號的游戲，“現實”的意義只存在于小說文本構建與解讀的過程之中。于是，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摒棄了二元并置，在小說文本的構建中完全消除了現實與虛構之間的矛盾，拉近了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距離，置現實與虛構融為一體，憑借文本話語權建構小說精神與世界，在后現代主義作家看來，人類實踐的基本模式就是后現代意義上的現實游戲，以便隨心所欲地創作文本世界，徘徊于現實和虛構之間，完成對現實的不斷自我超越。如《為芬尼根守靈》為愛爾蘭小說家喬伊斯撰寫的后現代主義經典之作，它以一個普通的愛爾蘭家庭為背景，文本內容描述涉及人性的夢幻，夢幻中情節具有變化無常的象征意義，它運用多種語言風格與多層次的循環結構來象征現實世界的反復無常。

將認知精神世界作為主要表現對象是現代主義以自我為中心的創作原則;重視語言的游戲和實驗則是后現代主義以語言為中心的創作原則;前者醉心于將人的意識、潛意識作為小說文本的重要題材予以描述，刻意描繪人物內在心理活動的現實，從而反映出社會的現實。后者則側重于開發語言的符號和代碼功能，探尋新的語言藝術，并力圖以異化的語言敘事方式來重視構建自足自給的小說文本語言體系，以諷喻和體驗這個荒誕不經、光怪陸離的后現代生存世界。所謂的“現實”的實質不過是描繪語言符號的游戲，淡化了文學小說文本反映現實世界、揭示現實問題的基本功能。

語言是文學的載體，這使眾人皆知的常理，在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追求作品的現實性也就是追求語言的真實性。后現代主義小說家們看來，現實是語言描述成就的，“虛假的語言造就了虛假的現實”。［4］在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尋覓反映生活的現實，追求語言的真實，獲得的只是語言的碎片、語言的想象和語篇性的狂歡。如后現代主義作家索萊爾撰寫的小說文本《公園》，整部小說由破碎的語言片段構成，閱讀起來像一部天馬行空、自相矛盾的自敘詩篇，現實模糊不清。再如后現代主義華裔作家湯亭亭撰寫的小說文本《女勇士》第二章，有關花木蘭白虎山學道經歷的描述，將讀者引入了“雙重虛假”之中，即:“現實的虛假和虛構的虛假。”［5］可謂亦真亦幻，神馬浮云，使讀者難以分辨，不知所云。

自相矛盾的話語是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重要特征，這一特征使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的現實觀模糊不清、難以理解。自相矛盾的話語就是指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敘述話語前后矛盾，相互否定，形成獨特的“思路短路”。后面的話語試圖否定前面的話語，并加以重寫。“自相矛盾的話語”使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現實觀更加飄忽不定、無法區分。在瑪格麗特·杜拉斯撰寫的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情人》中，作者使用模糊、破碎、自相矛盾的話語，一方面使讀者感覺貼近現實，另一方面又不斷地削弱這種現實的真實感，使讀者無法走出真幻交融的迷境。

不難看出，在后現代主義小說家們眼中，現實是語言造就的，而虛假的語言造就了虛假的現實。正是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獨特的敘事方式將那些散亂的表意符號，憑借因果邏輯關系粘合起來，融會貫通，構建了所謂的“現實”。另外，后現代主義小說家通過戲仿、拼貼、短路和互文性等多種主義策略進行創作，來建構小說文本中的現實、對真實世界進行顛覆，揭示后現代主義語境下現實的模糊性與不可表現性。并借助對傳統經典文本的戲仿來強化小說的游戲性和現實的不確定性;借助虛實交錯的游戲式片斷拼貼，構建一個虛構的、似真似幻的碎片性文本現實。借助自相矛盾的話語與獨特的“思路短路”策略不斷地干擾和中斷讀者的閱讀期待，加強讀者意象零散的碎片感和虛構意識，并誘發讀者產生參與互動的沖動感;借助互文性使“藝術與現實、現代與古典、人間與神話錯位交叉，形成一種超越時空、即此即彼、非此非彼的文本世界。”［6］美國重要的后現代主義小說家托馬斯·品欽撰寫代表作品《V》一向被認為是后現代主義的經典之作。這部小說文本將后現代主義文學創作的特征體現得淋漓盡致。在作者的精心構思和巧妙安排下，“V”作為一個有指示意義的符號可能表示作品中任何一個可能與有關的指示對象。小說文本加強語言的代碼功能的同時，削弱了它的表意功能，從而使“V”的世界顯得難以名狀而又不可理解。對文本的閱讀是一種創造，這種創造實際上是一種游戲，閱讀的意義就在于探尋存在作為最終探索目標的所指或意義的結構，即“把每篇文都放回到運作過程中”，［7］后現代主義作家巴特索撰寫的小說文本《S/Z》一書，將巴爾扎克的短篇小說《薩拉辛》切分成561個閱讀單元，這在常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作者對每個閱讀單元逐一進行討論，然后以令人驚訝的錯綜復雜的方式將這些討論排列組合，交叉生成，產生出的篇幅遠遠超過于原作的文本。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這種敘事方式的游戲性，使讀者能夠從閱讀文本中獲得極大的愉悅感。使讀者的思維產生極大的發散性。

美國著名后現代主義作家約翰·厄普代克的短篇小說《A＆P》以戲仿創作把中世紀的騎士文學作為參照原型的。作者用嘲弄甚至褻瀆的方式改寫了歐洲中世紀的騎士傳奇，小說文本所體現的嘲諷、戲仿、去經典性等特征使這部作品染上了鮮明的后現代色彩。作者對經典的戲仿旨在打破前文本的某些構成元素，使之被顛覆。通過對經典的拆解來否定傳統經典的闡釋，質疑經典文本所建構的理想世界模式，揭露其虛構性。

后現代主義小說家的“現實”只不過是語言虛構的假象。60年代在美國興起的所謂“變形小說”是這一思潮的產物。變形小說文本對傳統現代小說的敘述模式進行了顛覆，變形小說文本有意揭露故事的虛構性本質，用“詞匯存在”(word－being)來取代小說中人物的社會特征和內在心理活動，將小說創作當成了現實本身，用語言構建了一個飄忽不定、亦真亦虛的世界，在現實和虛幻的世界里穿越，這種穿越，使人感覺時光倒流，撲朔迷離。語言既然能夠創造“現實”，語言本身就具有意義。變形小說對小說這一形式和敘事方式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并在形式上和語言上對傳統現代小說進行了解構和顛覆，宣告了傳統敘事方式的無效和解體。美國后現代主義作家巴塞爾姆的代表作《玻璃山》(1979)是一個典型的后現代主義變形小說文本，它顛覆了傳統敘事方式，文本充滿不確定和無序性，同時以其荒誕的情節和顛覆意義使文本的內涵得到充分的拓展。巴塞爾姆在這部短篇小說文本中把真實與荒誕，寫實與夸張，延續和嘲諷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創造了一個碎片式的現實世界。他運用非線性、反體裁、拼貼畫等手段在語言上進行大膽的革新，在形式上打破了小說的寫作手段。“巴塞爾姆還將現實空間任意分割，使得整個故事時空交錯，使人既感到零亂，又倍感怪異和荒誕。深刻揭示了后現代生活的枯燥乏味和人性的貪婪丑陋，同時將自己對于后現代生活的思考隱匿于文本背后，讓讀者去自我挖掘。”［8］

總之，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現實觀標志著文學范式經受的改良與變革，也意味著創作方式步入不確定性與多元化狀態。當然，后現代主義并不是二十世紀后半期西方小說的唯一潮流，但其現實觀的嬗變不僅對文學潮流的發展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而且對傳統的文學觀念和藝術形式的變革產生了深度的撞擊。后現代主義小說現實觀的嬗變契合了后現代社會與生活的不確定性本質，與后現代人對社會生活訊速變化的不確定性心態相吻合，由于變化太快，后現代人的生活節奏與思考模式均有一個漸變適應，后現代主義小說文本中的現實觀正是體現了后現代人無奈的現實心態。

［1］［2］胡全生.英美后現代主義小說敘述結構研究［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26，175.

［3］羅鋼.后現代主義文學作品［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9.

［4］劉象愚.從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1.

［5］曾艷兵.后現代主義小說辨析Ⅱ［J］.東方論壇，2002(3):59－68.

［6］鄒廣勝，高公榮.后現代主義文學的四個基本特征［J］.南京師范大學學報，2003(1):14－19.

［7］羅蘭·巴特.S/Z［M］.屠友祥，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51.

［8］秦君瑋.碎片的世界——析《玻璃山》的后現代主義特征［J］.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4):67－69.

Outlook on Reality of PostmodernistNovels

Wang Zhimin

Compared with the Premodernism literature，the postmodernist novel presents a new text and a new text mode which is filled with some uncertainty.This outlook on reality has a creative and critical characteristic.According to the postmodernist writers，novel is the product of fiction made by man .The reality described in a novel is the language games novelists provide to analyze the world in which people lived.

postmodernism novel;reality;uncertainty;fictionality

I109.5

A

1672－6758(2012)03－0101－2

王志敏，博士，副教授，常州紡織服裝職業技術學院外語系，江蘇·常州。研究方向:外國文學、應用語言學。郵政編碼:213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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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鄭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