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規范基礎之嬗變看社會保險法

林 姜

(南華工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0507)

從規范基礎之嬗變看社會保險法

林 姜

(南華工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0507)

民法在其基本原理框架之內，不可能回應將社會財富不斷地分享于全體社會的呼聲。于是，作為對保障生存法律的局限性的一種補充，崇尚資源本位的社會保險法誕生了。社會保險法分別從資源分配的管理者、供給者、受益者和運行等四個層面確保社會成員最低限度的基礎生活是健康且文化性的生活。

行為本位；資源本位；民法；社會保險法

柏拉圖說過：研究就是回憶。在社會科學問題上有一個最可靠的方法，它對鍛煉并養成正確分析問題來說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時時刻刻探尋基本的歷史聯系，考察任何一個問題都要看這種現象在歷史舞臺上如何產生、在發展中經歷了哪些主要階段，并根據它的發展去考察這一事情現在到底是什么樣的。本文擬運用這一方法對社會保險法的規范基礎進行分析。

一 法律規范基礎之嬗變

法律的規范基礎，是指法律的基本觀念，亦即法之基本目的，或基本作用，或基本任務。法律的規范基礎反映了法產生、存在之特定歷史時代的綜合風貌以及法之根本“態度”取向。行為本位與資源本位就是兩種既相互區別又相互補充的法的規范基礎。前者著眼于人類社會生活的行為，往內追及心靈作用，因此內心之意愿，善意惡意，是否注意，即為衡量行為價值的參考指標；后者著眼于人類社會生活的資源，以生活資源的分配是否合理及外表的行為對生活資源所引發的變動層面作為重要課題。[1]

近代民法植根于以農業為主的社會，工業尚未發達，直接當事人間以實體物從事簡單商業交易；經歷了中世紀以后，社會日漸進步，家庭日漸解體，社會秩序以個人之間由合意所形成的關系為基礎，任何關系的發生，均以各人的意思為依歸，義務的負擔，必須出自于獨立自由意思，責任的形成，不但重視外表的行為，且重視其內部的心跡，獨特的時代背景鑄就了崇尚私法自治的民法精神，一方面排除國家權力對法律行為的干涉，另一方面是對當事人自由意思的信賴，委以行為自由——意思善惡——責任自負的機制自動調節人類社會生活。可見，簡單而純樸的社會背景下制定的民法，在行為本位與資源本位中，選擇行為本位的規范基礎。民法的生存保障功能的實現表現于：確立自由與平等的基本原則，保障具有卓越才智和能力者之間平等、自由地獲得利益、或者說生活資源的機會和可能。如果在實質上也加以控制，就會破壞自由競爭的社會體系，阻礙個人幸福與社會福利的發展。

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的歷史性推移，原來并不矛盾的自由與形式平等的關系，也相繼地矛盾起來了。體現這種矛盾的典型的例子，就是伴隨資本主義的高度發展而發生的貧困和失業等社會問題。形式上的平等主要是從抽象的法律人格的意義上來要求平等地對待一切個人的，全然沒有考慮到現實中各人所擁有的經濟與社會地位，故經濟與社會的不平等被置之一旁而不顧。當時認為，法律面前的平等僅僅停留在保障起跑線上的平等就足夠了，出發之后就完全委任于個人的自由競爭，所以只要遵守社會的正當規則，所有的不平等都會自然地得到糾正。但是，隨著資本主義的高度發展和企業的大規模化，市場經濟中的壟斷支配進入了相對普遍化的階段，貧困潦倒和失業無助等資本主義的弊病，開始給社會投下了巨大的陰影。這樣的貧困和失業，首當其沖是無任何財產而只擁有勞動力的勞動大眾的生活不可逆轉地走向更加無助的困境。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作為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法律核心并且構筑起全部自由權利基礎的財產權和契約的自由，便以保障形式上的平等為后盾，壓倒性地有利于有產者，而完全不利于無產者，只能起到使貧富之差進一步擴大的作用而已。在如此的狀態下，一切權利和自由就有可能會變成無任何實際意義的畫餅充饑般的存在。隨著社會問題的嚴重化，實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對形式的平等原則加以修正，以此推進實質上的平等。而且，當時的貧困和失業具有這樣的特征，即他們并非是由于個人的懶惰造成的，而是由于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結構的必然性所造成的，對于貧困與失業的解決和救濟，理應由社會甚至由國家來進行。為此，對國民的社會生活尤其是經濟生活，國家應該通過財政等宏觀手段，積極地加以干預調整。通過這樣的措施，來確保所有階層的國民能過文化性的最低限度的生活，使國民中的每一個人，在實際生活中確實能實現自由和平等。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單靠資本主義社會的抽象的法律上的自由權利體系，已經不能保證國民在社會生活中應有的尊嚴生活。所以，作為對此的一種補充，旨在具體地保障個人現實生活的生存權及其法律規范——著眼于資源本位的社會保險法，就登上了政治生活的舞臺。

二 社會保險法的規范基礎——資源本位

我們認為，法律規范基礎之嬗變——從行為本位到資源本位，根源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剝奪了無產階級大眾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之歷史背景。正是在以保障經濟生活的自由為后盾而發展起來的資本主義的各種弊病之下，無產階級勞動大眾連生存也受到了威脅，為此他們才提出了對生存權加以保障的要求。關于這一點，民法在其基本原理框架之內，進行了必要修正。但這種容忍性的讓步非常有限，主要是兼顧資源分配之合理性，沒有從根本上動搖其行為本位，不可能回應將社會財富不斷地分享于全體社會的呼聲。于是，作為對保障生存法律之局限性的一種補充，崇尚資源本位的社會保險法誕生了。社會保險法就是這樣的再分配體制，即可以將如此財富的一定程度的部分，不斷地分享于全體社會，以此確保社會成員最低限度的基礎生活是健康且文化性的生活。

我們認為，不能將國家提供社會保障以及社會保險法的產生“化約”為單純的社會政策，或是經濟機制的產物，必須將社會保險法看成是歷史各種因素合力作用的產物。具體有以下幾種因素。

1.現代市民社會因素。現代市民社會被認為是一個“混血兒”。個人和國家、權利和權力保持均衡格局，市場調節和國家干預密切結合。我們以被譽為現代社會保險法之發源地的德國為例，具體剖析社會保險法產生的社會因素。可以看出，以都市為中心而勃興的資本主義經濟，摧毀了中世紀地主制度，加之受到英國工業革命的影響，自由經濟在德國的大地上萌生并茁壯成長，但也導致了經濟集中、壟斷形成，社會資源的不公平分配嚴重地損害了個人自由、經濟民主與社會正義。[2]除了經濟上的原因之外，政治統一以及保護民族工商業的需求亦要求國家干預。在這種情況下，作為社會總代表的政府必須出面承擔個人所無法履行的職責，通過舉辦一系列的社會保險項目，反對資源強權化，保護社會底層或弱者，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當然，這種政府干預、調節并不是要大包大攬，而是必要的、適當的和有限的，不是政府專制而是促進并實現個人自治，目的是要實現和維持個人自由、經濟民主和社會和諧與正義。這樣，就形成了一種新的社會發展模式。在這種社會模式里，國家和個體之間能夠保持合理的格局，市場調節和國家干預緊密結合，個人自由和社會公平正義并行不悖。不難看出，這種社會模式與上述市民社會的特征和內容是相吻合的，是上述市民社會的具體化。由此不難看出，社會保險法的社會基礎是現代市民社會。

2.市場經濟因素。社會保險是發達市場經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首先，社會保險制度是矯正“市場失靈”的一個重要法寶。市場競爭機制不會自動消滅社會貧困問題，也無法化解階級分化隔離所帶來的不斷激化蔓延的社會矛盾，即便是將自由競爭列為神圣不可侵犯的西方國家，也會承認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均存在著市場“失靈”的時候和市場機制無法正常發揮作用的領域。因此，健全的社會保險制度，應當是市場經濟不可或缺的潤滑、維系和促進機制。其次，社會化大生產的發展需要社會保險法的調整。在工業化高度發達的社會中，由于勞動中的普遍化的風險及其所造成的經濟收入損失，是大范圍、高頻率、大數量的發生，原有的救濟方式已經無法承擔。但是由整個社會或相當大范圍內眾多單位在經濟上聯合起來，則可以形成雄厚的保證基金，足以應付和承擔其中少數成員所遭遇的勞動危險和經濟損失。社會保險正是在此情況下應運而生的。因此可以認為，社會保險是勞動危險客觀存在的情況下，隨著社會大生產的發展而必然出現的一種有效的經濟補償制度。

3.弱者生存權保障的社會思潮因素。20世紀的正義原則是關愛境況最差者的原則。隨著社會人際關系不斷密切，在這種互相影響中，境況最差者不大可能影響別人而大都受別人影響，并且對他們的影響多為不利；社會資源爭奪愈加激烈，境況最差者處于不利地位，沒有爭奪能力，淪為少有資源者甚至資源喪失者。索性，生存權理念日漸生長，要求人不獨親其親，不能拋棄境況最差者，其他人尤其是政府應該多關懷他們、扶助他們、帶領他們共同發展。社會保險法，從其所保護的群體或范圍的屬性來看，是一部弱者權益保護法。在任何社會之中，由于存在著自然、社會、經濟、文化和政治等諸方面的原因，總會存在著一批相對脆弱群體，即利益獲取上的劣勢群體。隨著社會化、市場化和工業化的發展，脆弱群體的生存危險也與日俱增。假如這一群體的基本的合法生活權益得不到一定程度的滿足，必然引發其不滿，從而引發整個社會的動蕩。于是，建立各種社會經濟補償機制，對因社會變遷因素而利益受損的弱者群體實行經濟補償就成為必要。社會保險及其制度安排，正是對社會弱者在生存需要和生存安全上的一種經濟補償和保障機制。

三 社會保險法資源本位的實現機制

社會保險法資源本位的實現機制，主要探討四個方面的問題：一是資源分配的管理者——政府。保障型的政府機制的形成，或者說導致政府直接介入社會保障的因由非常復雜，而且相對某一個特定國家而言，在很大程度上還與該國特定的歷史、文化、經濟與社會背景有關。總體來講，自人類社會有史以來，對老、弱、病、殘等社會弱勢群體保障的承擔主體的認可，是一個歷史的漸進過程。第一，責無旁貸的最原始、最悠久的責任主體是單元家庭。第二，是社會勞動者之間組織的互幫組織和互幫機制。在工業化的進程中，在政府對貧困等問題尚未做出積極安排之前，勞動者之間的互幫組織首先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在一定意義上為政府介入發揮了示范先驅作用。但由于工業化、城市化以及市場經濟的固有屬性，使群眾性的互濟互幫組織無法擔當起主要作用。第三，市場機制的風險保障。由于其非強制性的自愿決策的特征，無法克服其所固有的逆向選擇弱點，也使其無法成為對老、弱、病、殘這樣的社會特殊群體抵御風險，實現經濟保障的主要形式。同時，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鑒于“看不見的手”無法增進公共福利、實現公共消費，必須構造一只“看得見的手”——政府干預機制的“社會保險”，去實現這一任務。這是自工業革命以來為社會多數人們所接受的邏輯。當然，保障的政府機制也有其自身的弊端，即政府也有失效的情況，政府機制也不是萬能的，政府對社會保險包攬過多，也會產生嚴重的負面作用。這也是自20世界80年代以來，眾多國家紛紛尋求社會保險改革之路的基本原因之一。政府運用公共財政、社會保險等國民收入再分配的手段，在高收入者和低收入者之間實現轉移支付，用以維系低收入者的基本生活，縮短社會成員之間的貧富差距，以達到重新整合社會資源，實現社會公平正義的目標。

二是資源分配的供給者——社會保險的財源。社會保險的核心是如何處理個人、社會和國家的關系，其發展的線索主要表現為國家對人們生活干預的不斷加強，國家責任逐漸替代個人的責任。國家干預不僅體現在規范的制定及操作上，更重要的是體現在資源的供給上。因此，資金來源的結構直接反映著在資源再分配中國家與個人的關系。現代社會保險制度的資金來源主要有三個構成部分：個人繳費、雇主繳費和國家財政支持。[3]通過繳費籌集社會保險資金的做法可以溯源到歷史上的互助社，它要求社員繳納會費，然后才可以從互助社得到幫助，體現著會員之間的風險負擔。這種原則后來演變成社會保險的繳費制度，并且在國家的干預下，強制雇主也要為其員工繳一部分費用。在西方許多已經普及了社會保險的國家，甚至把這種繳費稱作稅，由稅務部門征收。這是一種特殊用途稅，與政府其他稅收來源在性質上是不同的，因此，社會保險稅仍然代表著納稅人對社會保障的投入，代表著雇員及雇主的責任，而不是政府財政的投入，也不是政府承擔的資金責任。

三是資源分配的受益者——社會保險的范圍。社會保險的范圍問題，直接影響到社會保險制度的覆蓋面和保障水平，它關系到社會成員中多少人能夠直接享受到社會資源，關系到社會保險制度的作用能否充分發揮。社會保險制度在社會發展中的地位不容質疑，它是實現公民生存權以及其他基本人權的保障，是全體社會成員共同享受社會發展成果的一個重要途徑，也是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目前，我國正在向市場經濟過渡，整個社會正處于空前變革和利益結構重大調整的過程，這一過程不僅涉及不同地區、不同部門、不同單位的利益，也要涉及社會每一個個體的利益。社會保險制度作為一個重要的調節機制，在我國這種重大社會變革和利益調整中充當了調節器的作用。這些年來，關于社會保險制度應該采取多大的覆蓋面一直存有爭議。發展市場經濟，社會保險應該采取全覆蓋的方式。因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利益主體是多元化的。我國經過改革開放二十多年的發展，在利益分配上，從過去平均主義“大鍋飯”的極端走向收入分配貧富懸殊的另一個極端，造成了新的社會問題。對目前這種貧富不均的社會問題我們不能視而不見，而是必須建立一個公平合理的制度來解決這些問題。建立社會保險制度必須有利于保護低收入階層的利益，應當提高社會保險對收入分配的調節力度，只有實行全覆蓋、多層次的社會保險制度，讓全社會成員都受益，才能真正發揮社會保險制度在當今社會發展中的作用。

四是資源分配的運行——社會保險的基金制度。如果我們從社會生活資源運行的狀態出發，不難發現經濟手段是社會保險制度解決社會問題的基本手段，而基金的籌集與管理、保險待遇的計發，既是社會保險實現其收入再分配功能的操作環節，也是研究社會資源移轉動態層面問題的關鍵。[3]

四 結語

為達到加深理解社會保險法的概念的目的，文章最后對社會保險法的特征進行了簡要說明。第一，社會保險法是近現代社會各種因素合力作用的產物，社會保險法與現代市民社會觀念、市場經濟運行、積極政府的政治觀念、生存權思想以及社會法的勃興有著依存關系。第二，社會保險法是以社會保險關系為調整對象，無論實際上還是觀念上，構成其中的各層次關系都是一個整體，彼此密切聯系。第三，社會保險法是與市場經濟伴生的一項制度。第四，社會保險制度對一個國家宏觀經濟的影響也是巨大的，是政府用于調控宏觀經濟運行的重要手段。第五，積極政府的觀念是社會保險法運行的動力。第六，社會保險是國民收入再分配的一種形式，通過其分配機制的特有功能，緩解社會分配體系不公所造成的影響，為社會成員提供基本生活保障。

[1]曾世雄.民法總則之現在與未來[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

[2][美]保羅·薩謬爾森.經濟學(第16版)中譯本[M].北京：華夏出版社，1999.

[3]劉燕生.社會保障的起源、發展和道路選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

ClassNo.:D922.182.3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

OnSocialInsuranceLawFromthePerspectiveofEvolutionofBasicPrinciplesofLaw

Lin Jiang

It is impossible for the civil law to resolve the problem to share the wealth among all social members , which can be as the limitation of the civil law . The resource-oriented Social Insurance Law, which is taken as the supplement for civil law , emerged accordingly. Social Insurance Law insure all social members against their basic life from four aspects of manager of resources , the supplier of resources ,the beneficiary and the execution of the law.

behavior- based; resource based; Civil Law; Social Insurance Law

林 姜，碩士，講師，南華工商學院。

1672-6758(2012)08-0060-2

D922.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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