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文化背景下文學創作主體的價值選擇

蘇 燕

(東北石油大學 人文科學學院，黑龍江 大慶 163318)

大眾文化背景下文學創作主體的價值選擇

蘇 燕

(東北石油大學 人文科學學院，黑龍江 大慶 163318)

大眾文化是一種消費性文化形態。它在推銷文化享受的同時，也不斷地將文化推向庸俗化。就文學而言,創作主體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不惜舍棄文學的人學本質以迎合大眾口味，致使文學向商業化、世俗化、娛樂化和技術化方向發展，與文學的文化引領功能背道而馳。出于對文學本身和民族未來的責任感，文學創作主體必須重新思考文學創作的價值選擇。只有在創作動機、思想內容、寫作風格、表現形式等方面把握好義與利、雅與俗、莊與諧、真與假的關系，才能使文學獲得涅槃重生。

大眾文化；文學創作；創作主體；價值選擇

大眾文化是我國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后以當代工業社會為背景，伴隨商業文化環境發展起來的，以全球化的現代傳媒(特別是電子傳媒)為介質大批量生產的一種消費性文化形態。北京師范大學王一川在他的《當代大眾文化與中國大眾文化學》一文中指出：“第一，大眾文化并不是任何社會形態都必然伴隨的現象，而僅僅是工業文明以來才出現的文化形態，它是以大眾傳播媒介為手段，按商品市場規律去運作的；第二，它是社會都市化的產物，以都市普通市民大眾為主要受眾或制作者；第三，它具有一種與政治權力斗爭或思想論爭相對立的感性愉悅性；第四、它不是神圣的而是日常的。”[1]

大眾文化通過現代化的電子傳媒進行承載和傳遞，是商品經濟的產物，這使得中國大眾文化呈現出與中國傳統文化截然不同的文化特質?？v觀當代中國流行的文化現象，諸如草根文化現象、山寨文化現象、哈韓哈日電視劇、“紅色經典”改編、手機信息文化等，我們會發現大眾文化在滿足了廣大受眾的文化需求和娛樂消費、推動全民文學創作積極性的同時，也對文學創作的發展方向產生了不容忽視的負面影響。那么，大眾文化對文學創作有哪些負面影響？大眾文化背景下，怎樣將文學創作引導到正確的軌道上呢？

一 大眾文化背景下文學創作的主要傾向

上世紀80年代以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主流話語支配了中國的社會生活，大眾文化代替傳統文化占據了社會文化的中心地位。報刊、雜志、影視、網絡等各種傳媒的繁榮，為文學創作提供了生成空間和消費場所，與此同時，它也不斷地在限制文學創作的個性和自由。文學創作的媒體化使得文學的純潔性、嚴肅性、審美性正逐漸被消解。在大眾文化的沖擊下，文學的前景已經變得非常渺茫?！叭绻f18和19兩個世紀是閱讀經典的世紀，那么20和21世紀是阻礙閱讀經典或者是閱讀媚俗的世紀?！盵2]大眾文化在帶給更廣泛的受眾更多、更快捷的文化享受的同時，不可避免地使文學創作逐漸地商業化、世俗化、娛樂化和技術化。

1．商業化傾向。

大眾文化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商品，必然受到商品生產的制約和市場規律的支配。近年來文學創作的商業化傾向越來越明顯，其根本原因是文化傳媒對發行量、收視率的過分追求。

一方面，為了追求可觀的經濟效益，將高發行量、高收視率、高票房作為衡量文學作品的唯一標準，其結果就是大眾通俗刊物的發行量迅速飆升，純文學刊物則面臨嚴重的生存困境。統計資料顯示，上海的《故事會》等通俗刊物月發行量都能達到幾百萬份；而像《收獲》等純文學刊物則苦苦支撐，省級文學刊物發行量一般在幾千冊左右，生存問題受到嚴重挑戰。

另一方面，商業化傾向主要體現在影視文學和網絡文學創作中。在利益的驅使下，對電影文學、網絡文學的炒作，導致文學創作品質的大滑坡。例如，1997年的電影《大話西游》，以搞笑滑稽的方式顛覆和篡改了一個古典文學的經典，博得了大量觀眾，成為后現代影視文學的經典。周星馳的“無厘頭”成為大眾文化領域的模仿對象，其具有顛覆性的語匯被不斷改造翻版。一時間“大話”類、“戲說”類影視作品層出不窮，一種嬉皮搞笑、“無厘頭”的風格風行文壇。再來看看網絡文學，與非網絡時代寫作的最大不同就是全民寫作。網站為了經濟利益大力推廣博客寫作，作者魚龍混雜，水平相差甚遠。于是泥沙俱下，濫竽齊鳴，各種低級庸俗的作品大量泛濫，只要能吸引人的眼球，只要能求得點擊率，無所不用其極。

2．世俗化傾向。

大眾文化不是某個階層的文化，而是為社會上散在的各類人群而存在的文化，它隨著大眾時尚的變遷而忽起忽落。在商業利益的驅使下必然導致文學創作的世俗化傾向。這種世俗化的極端化表現就是 “三俗”，即庸俗、低俗、媚俗。打開電視，各類虛假故事讓人目不暇接；翻開報紙，血腥暴力的兇殺描寫、畸形變態的情感故事隨處可見；所謂個人隱私小說、半自傳身體爆料和放蕩扮酷的“美女寫作”等在網絡上泛濫。“三俗”中，庸俗是思想病變，媚俗是行為表現，低俗是作品呈現。一個人的思想變得庸俗不堪，才會諂媚討好那些低級的價值取向，創作出低俗的作品。國民文化素養的提高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但文學創作一味地迎合部分人的喜好，就會形成低俗文化的泛濫。低谷文化又更大范圍地抑制了國民文化素養的提高和人文精神的彰顯，如此循環往復，后果不堪想象。

這種世俗化創作傾向最早可以追溯到王朔。八十年代中后期，王朔的《一點正經沒有》《玩得就是心跳》《千萬別把我當人》等小說在市場上的迅速走紅就是這種傾向的表現。此后，那些蔑視理性、抨擊傳統、結構高尚的作品層出不窮。其世俗化傾向的具體手段就是調侃。調侃他人，也調侃自身，調侃不僅成為敘述話語的表達方式，而且成為作品人物的一種人生態度。

3．泛娛樂化傾向。

如果說中國的傳統文學被賦予了太多的道德教化功能，那么現在則是矯枉過正了。大眾文化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使各類受眾通過文化娛樂消費調節身心，而商業利益的驅使，卻導致了文學創作的“泛娛樂化”。同時，媒體的無序競爭成為“泛娛樂化”傾向的催化劑。

首先，“泛娛樂化”傾向，主要體現在言情、武俠、宮廷、官場等文學作品中，繼而形成了“拳頭+枕頭+噱頭”的程序化克隆的精神鴉片。其次，“泛娛樂化”傾向還體現在作家的明星化、娛樂化傾向。這種傾向在“80”后作家身上表現得更為突出，如“青春文學領軍人物”郭敬明、韓寒、蔣方舟等年輕作家，他們更多地則是出現在娛樂圈或報紙的娛樂版面上。

4．技術化傾向。

大眾文化主要是在大眾傳媒的引導下發展起來的，因而對大眾傳媒的技術手段依賴性極強。從電視、電影到網絡、廣告和MTV，更多地依賴科技手段，傳統文學紙本閱讀的傳播模式正悄悄退去。從《阿凡達》高成本大規模通過院線放映這樣的一種高科技文化工業產品，到“大史記”，由一批專業人士通過視頻剪輯技術制作的作品，再到一個叫胡戈的網友業余制作的作品，無不是追求視聽享受的科技產物，其文學性已經成為附屬功能。以視頻剪輯技術、PS技術、手機、數碼相機和DV的普及等為標志的技術革命使民間自主進行文化創作活動越來越便利，同時也使文學在藝術上的獨立性逐漸弱化，越來越失去了它本來的面目。傳統書面文學的衰落，影視文學、網絡文學及其它紀實文學的繁榮，都是文學不斷技術化的結果。

二十一世紀以來，文學創作的商業化、世俗化、娛樂化和技術化傾向愈發明顯，文學已經完全成了經濟的附庸，好的文學作品越來越少。究其原因，根本在于文學創作主體——創作者(是否稱得上“作家”還有待歷史驗證)的人文精神、價值觀念、文學素養的集體大滑坡。那么，在大眾文化時代，怎樣才能創作出大量的優秀文學作品？怎樣提升文學作品的文化品位和藝術價值？這是每一個熱愛文學、關注人類精神家園的人都必須正視的一個問題。

二 大眾文化背景下文學創作主體的價值選擇

大眾文化是客觀存在的一種歷史現象，我們絕不能消極地抵制或漠視它的存在，只能是從社會現狀出發尋找有效解決問題的方法。我們認為，要解決大眾文化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其關鍵在于改變文學創作者自身的價值觀念，并在創作過程中把握好義與利、雅與俗、莊與諧、真與假的關系，才能寫出優秀的文學作品，才能引領中國文學走出低谷。

1．義與利的關系。

從文學創作的創作動機來講，創作主體首先要處理好的就是義與利的關系，這是問題的根本所在。文學創作的出發點有兩種：一種為俗世而寫作，它追求的是“利”，即追求寫作者物質利益的最大化；一種是為精神而寫作，它追求的是“義”，即追求對人生的本質的探索和對人類精神的撫慰。文學的人學本質要求作家必須為精神而寫作，只有深刻體現了社會、人生本質的文學作品，才具有真正的精神價值和永恒的藝術魅力，才能流芳百世。相反，如果僅僅是為了物質利益去創作，就必然會向市場和低俗趣味做出妥協，將文學演化為一種庸俗化的商業寫作，創作出的作品只能是精神垃圾。

在大眾文化時代，文化與經濟、藝術與市場存在著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我們怎樣平衡這兩種關系，怎樣在“急功近利”“世風日下”的情況下，把握好自己的文學創作的方向？回望幾千年的中國文學史，從古至今優秀知識分子都承擔著“文以載道”的重任，他們更是引導人類社會向著真善美前進的智者。以“道義”為根本、“利”隨“義”行，是每一個有良知的創作者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我們只有正確認識義與利的關系，才能視正氣與尊嚴為生命，才能在構建和諧社會的歷史過程中發揮積極的輿論引導機制；只有正確認識義與利的關系，才能把握好文學創作的出發點，才能創作出具有人類精神價值的作品。由優秀知識分子話語主導的文化環境才能構成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基礎，才能確立整個社會經濟發展的正確方向。

2．雅與俗的矛盾。

從文學創作的思想內容來講，創作主體還要處理好雅與俗的矛盾。文學作品是心靈的反映，擁有高貴、典雅的心靈，才有高貴、典雅的文學。唯其高貴，所以脫俗，又因為它來自作者的心靈，所以可以直達讀者的心靈。文學隨著社會的進步，追求的是心靈的凈化和高雅的藝術，而那些宣揚拜金主義、享樂主義、虛無主義的低俗的文學作品最終將被歷史無情地淘汰。

文學創作者對于受眾的精神品質及道德追求負有重大責任，需要強調的是，提倡高雅、健康的思想內容與通俗易懂并不矛盾，我們堅決反對的是低俗的作品。文壇上的“三俗”作品必須清理出去，因為它嚴重污染了大眾的心靈，特別是對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的精神將產生無法彌補的灰色烙印。許江先生在《人民日報》上談到，“大眾的文化往往帶有當地的民風民俗，但不等于低俗、媚俗、庸俗。只有當流俗中的某些低端的東西，在市場機制中故意被夸大復制，才成為‘三俗’。”[3]近幾年中央研討文化體制改革，提出抵制“三俗”。認為文藝創作要在精神上陶冶人心，在強調藝術語言淺顯明白之時，也要強調思想的深刻性，擔負好文化引導人們向上向好的使命。這是文學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需要把握好的關卡——在文化傳承與普及中，用高雅的文化表現力引導受眾對于高尚、自由的精神境界的向往和美好人生價值的追求。通過文學作品將豐厚的思想內涵、高雅的文化品質寓于通俗易懂之中，是可以做得到的。

3．莊與諧的分寸。

從文學創作的風格來講，創作主體還需要處理好莊與諧的分寸。文學作為一種特殊的審美活動，娛樂功能并非其主要目的，審美、認識、教育、交際功能則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將娛樂功能無限放大，則偏離了文學的正軌。創作文學作品，需要有亮點，需要懸念，需要高潮，需要夸張，這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更重要的則是作者需要有一種責任感。你的作品是面向公眾的，社會責任是首先要承擔和考慮的。真正的文學應當是對人類精神的一種探索，具有深切的人文關懷，彰顯的是作家和讀者的良知和道義，所以它必然以深沉、莊重、優雅為主要風格。

另外，詼諧幽默不等于滑稽。時人感嘆大眾媒體“什么都可以惡搞”“什么都可以開涮”“什么都可以拿來娛樂”，其實，“泛娛樂化”乃是一種貶義，就是責備一些不可、不宜娛樂的事物也被娛樂了。這種“惡搞”和“娛樂”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并沒有什么精神上的啟迪，并不是真正的幽默，而僅僅只是滑稽而已。幽默與滑稽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因為真正的幽默是需要知識和智慧的。如錢鐘書的《圍城》中就不乏充滿智慧的調侃，令人解頤之余，又充滿對人生的感悟。這才是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

4．真與假的尺度。

從文學創作的表現形式來講，創作主體需要把握好真與假的尺度。文學創作中要緊扣虛構與真實的巧妙結合，科技手段的運用要以文學表現為前提，才能創作出更為感人，更具有藝術生命力的作品。過于真實難以達到藝術的高度，相反，過于虛構、技術化則容易偏離生活，顯得荒誕不經。如何能做到在文學幻想中暗示出生活的真諦、人生的意義，這就需要把握文學真與假的經緯度，也就是通過虛構的事件、科技手段的渲染，反映真實的道理，為讀者所接受。

人的大腦中的世界是世界的表象，而藝術更是表象世界的表象，用語言把原有的東西變成歷史的東西就是記載。任何記載都只能是大概的，因此對現實世界和虛幻世界的虛構是文學取得成功的必然要求?？墒?，虛構也不是單純的空穴來風，虛構要來源于于生活，并且真實地反映生活。過分地運用科技手段，往往將真實變得虛幻、虛假、虛空，它所能達到的效果不過是最大限度地刺激人們的視聽感官，并不能帶給人們精神上的真實感。而在創作力捉襟見肘的情況下，創作者肆意篡改古典名著，抄襲西方經典，歪曲歷史人物，這些公開造假的作品給受眾帶來的只能是精神的空虛和頹廢。

目前我們提倡回歸現實主義、回歸生活本身的寫作。2010年10月《人民文學》設立了萬元“非虛構作品”獎，鼓勵作家寫“非虛構”作品，遠離“二手生活”，走向民間，走向這個時代的生活內部。因為文學的整體品質，不僅取決于作家的藝術才能，也取決于作家的把握時代的能力。[4]

面對當今文壇作家輩出、作品無數，但經典匱乏、巨匠缺失的現狀，我們呼喚作家要靜心沉淀生活，潛心體悟文學與人生的真諦，從創作動機、思想內容、創作的風格、表現形式等諸方面，把握好義與利、雅與俗、莊與諧、真與假的關系，用真正的文學經典為浮躁的當代人提供精神的棲所、心靈的歸宿。

[1]王一川.當代大眾文化與中國大眾文化學[J].藝術廣角,2001,2:4.

[2]陸揚,王毅. 大眾文化與傳媒[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0:22.

[3]許江.“三俗”并非大眾文化的必然[N].人民日報,2010-8-23.

[4]李敬澤. 非虛構：新的文學可能性[J].人民文學,2010,10.

ClassNo.:I206.7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蔡雪嵐)

ValueChoiceoftheSubjectofLiteraryCreationUndertheBackgroundofMassCulture

Su Yan

Mass culture is a kind consumer culture for which it is selling cultural enjoyment, it is also pushing the culture to vulgarization. For literature, in order to pursuit the maximized interest, the subject of creation would abandon the literature’s human nature to cater to popular taste, causing commercialization, secularization, entertainment and technicalization for literature creation activities which is the opposite of cultural functions of literature. The subject of literary creation must consider the value choice , the responsibility of literature and the future development trend . Only having a good grasp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justice and benefit, elegance and vulgarity, decency and burlesque, true and false in respect of creative motivation, ideological content, writing style, representation, can literature obtain rebirth like a phoenix.

mass culture;literary creation;subject of creation; value choice

蘇燕，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東北石油大學人文科學學院。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中國語言文化傳播，高校思想政治教育。

東北石油大學教育教學改革項目《理工院校中文專業“三創型人才”培養研究》研究成果之一，項目編號：DYJG11026

1672-6758(2012)08-0094-2

I206.7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