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鋒,李富華
(1.云南大學民族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0;2.山西大同大學文史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從山西清徐狐突廟看中國民間信仰的變遷
王永鋒1,李富華2
(1.云南大學民族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0;2.山西大同大學文史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狐突信仰在山西清徐一帶存在了幾個世紀,曾經是老百姓心目中的雨神的狐爺,在經歷了漫長歲月后,逐漸演變成為了地方保護神。如今,狐突信仰又發生了新的演變,當地百姓的信仰功利性和時代的發展是推動狐突信仰發生巨大變遷的主要原因,而當地旅游業的興起有可能使得狐突信仰圈逐漸擴大到周邊地區。
狐突信仰;信仰變遷;功利性
狐突廟位于山西省清徐縣馬鞍山麓西馬峪村北,是為紀念春秋時晉國大夫狐突而建。狐突廟坐北向南,由兩進院落組成,前院為戲臺、鼓樓、望樓、廂房和獻殿,后院為碑廊和正殿,該廟現僅存獻殿、正殿與碑廊等建筑,占地面積約1875m2。正殿內現存元代彩塑8尊,狐突夫婦像端坐中央,像高2m,兩側為6尊侍女像。正殿左右的配殿內分別為彩塑的黑白龍王夫婦坐像,其東西方向有碑廊各3間,分別存放著元、明、清和民國時期的碑刻共10通。中軸線現存建筑主要有:寢宮、抱廈、獻殿、戲臺等。附屬建筑主要包括寢宮兩側東西耳殿、東西碑廊、前院東西廂房、鼓樓、望樓等。根據狐突廟內碑文記載與當地文物管理所勘探資料,狐突廟始建于北宋,主體建筑大多具有宋代和明清建筑特征。2006年5月25日,狐突廟被國務院公布為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狐突出生年月不詳,卒于公元前637年,又名伯行、伯氏、狐子,原姓姬,因其祖封于狐氏大戎(今交城縣西北山區),故改姬姓為大狐。萬歷年間《太原府志》卷之二十《人物篇》記載“狐突,交城人”;清光緒年間《交城縣志》記有“神乃卻波(交城縣城)人”;傅山也做過考證“交城為大夫故里”;在交城也建有狐突本廟,因此可以確切地證實狐突為交城人。又有碑文記載:“狐神者,春秋時晉大夫狐突也,孝而安民,大義諄誨,晉文公哀其死,嘉其節,慕其忠,卜葬馬鞍山,大宋敕封‘護國利應侯’,而馬峪村亦建祀焉。”這里可以看出,狐突廟的建立本意是為紀念狐突忠貞不二的精神,但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統治人民的權力系統不是源于上界或俗世,而是源于“天人合一”的官僚體系。除蒼天和某些天神外,皇帝還統率俗世和陰間一切事物,陰陽二界的官僚體系是渾然一體的。在這種信念下,對地方或整個國家有貢獻的英雄賜號使之神圣化,在社會各階層極為普遍。因此北宋徽宗大觀二年(1108年)賜清徐狐突廟“忠惠義”,每歲七月十五日命有司致祭。據光緒《山西通志》云,當時“故雁門以北,祠宇相望,而太、汾二郡亦無縣不祀”。根據歷代縣志及田野調查統計,有明確記載狐神信仰的縣市包括交城、清徐、文水、太原、陽曲、祁縣、平定州、樂平、太谷、盂縣、長治、榆社、沁源、武鄉、忻州、定襄、壽陽、陽高、天鎮、萬全、洪洞、滎陽等縣市。從這些記載可以看出,狐突廟在民間的影響正不斷發生著變化,即從開始的單純祭祀到逐漸發展成一種信仰,狐突也由人變神,成為民間信仰的實體。
前面已經講到,狐突本是春秋時晉國大夫,因不事二君死后被人祭祀、供奉與崇拜。這是中國民間信仰對于人物崇拜的最為直接的體現,稱之為圣化,又可稱為圣賢化,即對這些人物的崇拜依據既不是死后顯現神靈,也不是長生不死顯示仙跡,而是其人在世時表現了大德、大智、大勇,其文治武功大利于民,為世人景仰和敬慕,并把他們推上神位,賦予一定的神性。
上下幾千年,民間信仰中的圣人崇拜總是以儒家思想為指引,以皇朝官方為倡導,以建祠立廟為標志,以崇拜祀奉為手段,這成為中國民間信仰的獨特內容。相對來說,對古圣先賢的崇拜,更多的成分是品德節操方面的精神崇尚與敬仰。因此,民間對大圣大賢的崇拜更多的是用傳統的廟祀形式,這是民間崇拜的獨特形式。但是,在民間信仰中,所有廟祀圣賢幾乎都被賦予了地方或族群保護神的職能,狐突也不例外,清徐人民對狐突先后賦予了雨神和地方保護神的職能。
(一)雨神職能的賦予狐突被賦予雨神一職,從何時開始不得而知,但是我們從歷代志書和碑刻中不難得出,狐神信仰在當時當地就是指雨神信仰。光緒《清源鄉志》記載:“狐突墓,在馬鞍山下,宋宣和五年封利應侯,鄉人建廟以祀之,坐下有泉,遇旱禱雨輒應。”根據狐突廟中碑文記載,利應侯者,生則忠于君,沒猶庇其民,聰明正直而為神……,御大災,捍大患,百姓“拜倒于此祠,迎駕于公所”,此廟乃禱雨之所也。這些史料都表明了狐突就是老百姓心目中的雨神,而狐突廟就是老百姓祈雨的地方。
在田野調查中,筆者搜集到了一些關于狐突信仰的傳說。據廣播員王某講述,村里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年春季播種時期,當地大旱,依靠種田為生的農民們正在為無法下種而心急火燎,村里來了一位白須老漢,說他有一種種子,下一顆種能長出兩株莊稼。人們都不相信,但是眼看就要錯過播種期了,只好將信將疑地把種子下進了地里,而老人則在村民分種子的時候突然消失了。等到秋天,莊稼大豐收,人們這才知道是狐爺顯靈了,因此專門去狐爺廟進行祭祀,而這種耐旱遲播的種子也流傳了下來,這就是小麥。這個傳說從表面看雖然與雨神信仰無關,但仔細思考不難看出,狐突在當地干旱的時候給老百姓帶來了豐收,這與下雨獲豐收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交城狐突本廟里,有一口狐神井,據當地老百姓講,遇旱在此祈雨,極為靈驗。當時在清徐和交城一帶經常天旱,而老百姓只要去向狐爺許愿,大都會久旱得甘霖,因此老百姓逐漸認為向狐爺祈雨是比較靈驗的。在十年九旱的山西境內,雨水是非常寶貴的資源,很多地方的農民只能靠天吃飯,而珍貴的雨水就是他們生存下來的主要依靠。生產資料決定上層建筑,老百姓的潛意識里逐漸會產生一種模糊概念,可能他們供奉的狐爺就是心中的雨神。帶著對生活的渴望,對生存的強烈追求,狐突逐漸成為了當地的雨神。
關于祈雨的儀式,筆者訪談了一位郭姓的當地史志辦的退休干部。據他說,在清源米陽都(今西谷鄉,包括清徐縣西谷、木莊、云支、長頭村一帶),每遇天旱,人們都要懷著虔誠之心去狐突廟和狐爺山(今馬鞍山)祈雨。祈雨者首先去狐突廟祭奠,祭奠完畢后大部分人返回,只留下一些身強力壯者上狐爺山完成所有的祈雨儀式。據傳說,每次祭奠時,總有一只蝴蝶飛來落在狐突廟供桌上的盤子里,祭奠完后蝴蝶就飛走了。如果祈雨成功后,鄉人還要來狐突廟和狐爺山謝神(亦稱謝雨),儀式十分隆重,有鑼鼓、社火等,站在謝神隊伍中間的人,胳膊上用鐵鉤掛滿了布條,兩胳膊伸直,光腳走向狐突廟和狐爺山。途經西馬峪狐突廟時,要進行祭三牲的儀式,儀式結束后少數德行高的人會上狐爺山。
當然,在長期的祈雨過程中,可能偶然有幾次成功了,人們便更加認定狐突就是上天派來專門保佑當地風調雨順的雨神了,于是在每年農歷的七月十五會祭祀狐神。這天,人們會宰殺肥羊一只,焚香供奉,祭后全村老幼分餐共食,同時在廟中戲臺上唱大戲三天以謝神,鄰村群眾都來觀看,非常熱鬧。久而久之,農歷七月十五日便成為了西馬峪村的節日,全縣的人大都會來到西馬峪,除了祭拜狐爺外,還會趕集或買點生活用品。在解釋為何農歷七月十五會成為節日時,郭老認為,除了祭祀原因外,更重要的是由于農歷七月十五恰逢秋季,這時作為瓜果之鄉的西馬峪村的各種水果都已成熟,需要進行大量交易。可見,一個節日的確立與當地的自然條件和社會經濟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而民間祭祀一旦作為民眾社會生活的一種文化需要,它就具有了一種娛樂意義,既娛神,又娛人。
(二)地方保護神職能的賦予在社會的急劇變遷過程中,人們常常感到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這種觀念的根深蒂固,可以說是民間信仰復興的一個原因。此外,國家宗教政策相對放寬,也給民間信仰以復興的空間。在當代,信仰民俗的復興不是原封不動的,它出現了一些時代性的變化。這些變化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具有個性化功能的神靈減少。隨著現代科學的發展,人們已經從根本上了解了諸多現象的真正原因,并有了相對科學的解決方法時,神也就成為了多余的“答案”。因此,那些掌管某些領域,具有個性化功能的神靈正在逐漸退出人們的信仰范圍。二是民間信仰的普世化。中國的民間信仰經常與一般日常生活混合,因此并不缺乏世俗和普世的因素,只是隨著社會的進步和文化的提高,人們的鬼神觀念日趨淡薄,信仰的神秘色彩也逐步淡化,傳統的祭祀儀式由祀神變為祀神娛人,再到今天的以娛人為主,民間信仰表現出濃厚的娛樂氛圍。三是民間信仰走向市場經濟。長期以來,民間信仰活動都有經濟行為的參與,在傳統社會里,民間信仰活動的經濟行為大多具有自發性,而在當代社會,民間信仰被卷入了市場經濟的洪流。
人工降雨的實施和水利設施的興建,使得狐突作為雨神的民間信仰逐漸喪失,但是由于時代的發展,人們在高速運轉的社會中無法預見一切,也無法支配社會,只好讓神靈繼續保佑自己,聊以慰藉自己彷徨的內心。在這種情況下,狐神信仰在清徐一帶開始發生轉變,成為具有各種神力的地方保護神。在調查過程中,當地群眾大多不知道狐突是什么樣的人物,不過全村的人都知道狐突廟是個古廟,因此逢年過節香客不斷。據廣播員王某介紹,每逢除夕之夜,當地老百姓都會爭相來上香,從除夕晚上12點到大年初一中午,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十分熱鬧。當問到他們上香是求些什么時,王某笑道,求什么的都有,有的想求個孩子,有的想求升官發財,有的想求來年全家平安,五谷豐登。筆者最近進行的一次田野調查正趕上臘月時節,在狐突廟旁的一座廢棄工廠里,有一輛大卡車在場地中央接受車主供奉。當地人有這樣一個風俗:每年年末車主都會對家里的大型汽車和家神、廟神進行祭祀,祈求來年家業富足。筆者看到,卡車主人不僅在卡車前方磕頭上香,還在狐突廟獻殿擺放貢品進行祭祀。當筆者提出進入獻殿時,遭到了看門人的拒絕,因為狐突廟在成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后,政府就下令不準任何人進入獻殿和狐突夫婦寢宮,但這絲毫不能阻止當地群眾對狐突廟的祭祀和供奉。筆者在對西馬峪村民進行訪談的過程中,大部分人都承認每逢大的節日都會去狐突廟上香祭祀,因為狐突廟是一座古廟,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價值,供奉祭祀便是要求得來年全家平安,財源廣進,這和王某所說的基本一致。
據史志辦郭老回憶,在20世紀60年代還存在著祈雨儀式,但是隨著科學的興起以及自主思想的傳播,人類對于環境的控制能力不斷增強,遺存的民間祭祀也出現了多重文化時空層疊整合的現象,每年農歷七月十五的古節也逐漸變成了以娛人和發展經濟為主的廟會。據當地人回憶,由于沒有人組織管理廟會,加上20世紀80年代狐突廟戲臺被燒,最終農歷七月十五的古節走向衰亡,取而代之的是鄰村東馬峪農歷七月二十九的廟會。是日,東馬峪會派專人迎接狐突廟偏殿的龍王木雕去行宮看戲,后來木雕丟失,這項儀式也就省略了,但是戲照唱,會照趕。狐突信仰作為雨神信仰已經失去了其附著的祈雨儀式和祭祀古節,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地方保護信仰。
(三)狐突信仰的功利性民間信仰的功利性并不是主動地與社會調適的結果,而是它本身所固有的“靈驗本位”和“實用實利”。民間信仰期望的是現世現報和有求必應,他們并不是把民間信仰作為拯救靈魂和對人生本位的追求和把握,而是把其作為改善個體生活狀況和心理狀態的工具。正如費孝通先生所說:“我們對鬼神很實際,信奉他們為的是風調雨順,為的是免災逃禍。我們的祭祀很有點像請客、疏通、賄賂,我們的祈褥是許愿、哀乞。”狐突信仰在很大程度上體現了民間信仰的功利性特點。
首先,我們來看雨神信仰的功利性。狐突信仰作為雨神信仰由來已久,原本是對狐突忠貞不二精神的祭祀,最后演變成了對狐突的雨神信仰崇拜,這不能不說是民間信仰的功利性推動了雨神信仰的出現和發展。民間信仰作為一種俗文化,它的信眾大多處于社會底層,他們生存的物質來源必須從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中獲取。但是,由于文化素質較低,他們就不得不尋求一種超自然的力量來幫助自己達到目的,于是乎形成了各種各樣關于神靈的思想和意識。清徐一帶的人民長期以農為本,在自給自足的小農社會中,他們只關注眼前利益,而莊稼的豐收才能保證全家的生存和幸福。山西境內干旱少雨,十年九旱,祈雨成了當地人民的一項重大祭祀活動。狐突在被封為受祀神后,影響范圍涉及晉中和雁北地區,這些地區無一例外都屬于干旱地區,為了祈盼風調雨順,勞苦大眾將狐突尊為護佑當地的神靈,如雁北陽高一帶將狐突尊為雹神,晉中清徐一帶則將狐突尊為雨神。雖然功能不同,但信仰的功利性卻表現得淋漓盡致。
其次,我們來看地方保護神信仰的功利性。隨著社會的巨大變遷,人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但是面對激烈競爭的社會,人們陷入了物質富裕而精神卻相對貧乏的境地。正如一位學者所說,按照民族學和民俗學的一般理論,信仰和儀式具有相當的心靈慰藉和心理暗示作用,并因此實際影響著民眾在現實生活中的狀態。生活中的有些問題不是技術或組織手段所能圓滿解決的,通過對神秘力量的祈求、控制和利用,能給自己一個解釋,給問題一個解決的辦法,這對于增強民眾的信心,調適他們的心理狀態是很重要也是很有效的,加上國家對民間信仰政策的相對放寬,人們又賦予了狐突信仰以地方保護神的角色。這種保護是多方面的,生活上的充實與富足,身體上的健康與長壽,事業上的成功與完美,感情上的快樂與幸福等等。但是,在這多種信仰中,不難看出功利性是狐突地方神信仰出現的內在原因。正因為當地人民的功利性目的,使得狐突信仰在喪失了雨神信仰后,又被賦予了新的信仰內涵。
長期以來,民間信仰與迷信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復雜關系。那么,在當地政府和民眾心目中的狐突信仰究竟是不是迷信?他們對于狐突信仰的判斷和態度又是怎樣的?針對這個問題,筆者展開了調查研究。
首先,需對民間信仰與迷信作一個對比分析。有人認為,“迷信”是與“正信”相對的,所謂“迷信”之“迷”是分辨不清的意思,“信”是相信或信奉,故“迷信”就是偏離了正統宗教教義的一種信仰方式,與“正信”對立。因此,任何一種宗教(包括民間信仰)均有可能出現迷信的表現形式,迷信并非民間信仰所獨有,更不能等同于民間信仰。還有一些學者認為,民間信仰是我國民俗文化的根本所在,是本土化的信仰資源,它不僅不是封建迷信,反而是我國的一種文化資本。從“迷信”的發生學來進行研究,會發現“迷信”是19世紀末經由日本傳入中國的一個西方概念,它在中國大致經歷了兩個階段的演變,內涵逐漸從對宗教問題的討論擴大到對諸多社會現象的批評與否定,而這個具有武斷性質的“迷信”概念長久以來卻被人們作為常識予以接受。因此我們需要對“迷信”概念進行重新的認識與界定,即迷信是迷信,民間信仰是民間信仰,迷信和民間信仰之間是一種可能的聯系,不是一種必然的聯系。狐突信仰就是一種民間信仰,它與迷信之間沒有必然聯系。
(一)民間對狐突信仰的判斷與態度從信仰狐神的大眾來看,他們眼中的狐突信仰與迷信也是截然不同的。在筆者的訪談過程中,很多人都認為這種信仰是基于內心的,他們雖然不知道狐突是什么人,有什么來歷,但是他們認為狐突廟作為古廟,歷經多少朝代而保存到現在,肯定有存在的道理。這里需要強調的是,清徐縣作為太原市經濟和文化較發達的地區,當地人都知道“有病去醫院,有事找政府”。在他們看來,信仰是基于內心的,正所謂“心誠則靈”,他們渴望通過自己虔誠的內心向狐神祈禱一切風調雨順,但是他們并沒有因此而擱淺奮斗的目標,當地人還戲稱這叫“雙管齊下”。從這個角度來看,老百姓們雖然不能用精確的定義來區分民間信仰和迷信,但其觀點卻非常準確地表達了他們樸素的生活觀和信仰觀。
當地經濟的巨大發展固然帶來了人民生活水平的富足,但他們依然要面對生活中的許多不確定性。吉登斯將這種不確定性視角下的現代社會稱之為“風險社會”,把人類社會早期的風險定義為“外在風險”,而現代社會的風險卻是一種“人為制造的不確定性”,也即“人為風險”。清徐一帶盛產焦煤、葡萄和老陳醋,因此當地人民大多以跑貨運為生。在這種情況下,外在風險和人為風險同時存在,而這些工作又大多集中在家里的“頂梁柱”男主人的身上。當地人除了將重要財產——汽車、家人一并投保外,別的似乎只能“聽天由命”,女主人也只能將自己的擔心訴諸于內心的神靈——狐突。這樣狐突信仰更加得到強化,大家都認為冥冥之中有狐神在保佑著他們,就像很多人胸前帶著護身符一樣。我們并不能把這種信仰統統歸為迷信,這其實就是人的一種信仰觀,就像信奉佛教的人會將釋迦摩尼像掛在家中天天頂禮膜拜一樣。
(二)政府對狐突信仰的判斷與態度由于狐突廟并非一般的民間廟宇,從改革開放之后就被逐漸劃入了國家的保護對象之中。1983年8月,太原市人民政府公布其為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1月,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其為第六批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5月25日,又被國務院公布為第六批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據王某介紹,進入2000年后,前來問詢狐突廟修繕工作的個人很多,但是狐突廟建筑結構復雜,修繕難度大,經費投資巨大,不是一般個人可以承擔的,前些年僅對狐突廟建筑的地質勘探費用就達30萬元。由于清徐縣內文物眾多,相關文保預算較少,所以對狐突廟的修繕也是時斷時續。但是,在2011年的調查中,筆者發現狐突廟又開始了修繕工作。據王某介紹說,2010年底國家文物總局開始對狐突廟進行修繕,先是對東西配殿進行了整體修繕,今年將繼續對鐘鼓樓和戲臺進行整體修繕。198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出臺,表明國家從法律層面肯定了那些年代久遠有文物保護價值的廟宇建筑的保護。當地政府對待狐突信仰的方式集中在了信仰的實體建筑上,這與國家法律是相一致的。
對于狐突信仰,當地政府的態度是相對明朗的。在對文管所工作人員的訪談中,他們認為狐突信仰與迷信有著很大的不同,狐突信仰具有濃厚的歷史色彩,更重要的是狐突本人的忠義精神本身就是中華民族的精髓所在,由這樣一位忠臣護佑一方,應該是當地人民的福氣。目前,各地政府都把開展旅游業作為發展經濟的重要手段,民間信仰因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可以滿足人們求新求異的旅游需求,被各級政府納入到發展地方經濟的范疇內。在太原市“十二五”規劃中,清徐的發展成為主要的關注點,發展清徐旅游業刻不容緩,而狐突廟作為清徐為數不多的國寶,自然也成了帶動清徐旅游業騰飛的中流砥柱。筆者猜想,在狐突廟成為旅游景點后,狐突信仰中的雨神信仰部分,作為一項吸引游客的手段可能會逐漸復蘇。屆時,祈雨儀式和祭祀古節也會被政府和開發商重新組織起來,當然作為地方保護神信仰的功能并不會因此而褪去,其信仰圈只會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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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趙立人〕
The Transition of Chinese Folk BeliefsSeen from Hutu Temple in Qingxu of Shanxi
WANG Yong-feng1,LIFu-hua2
(1.School ofMinority Study,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Yunnan,650090;
2.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History,Shanxi Datong University,Datong Shanxi,037009)
Hutu,a folk belief in Qingxu,Shanxi Province,has been existed for several centuries.Historically the fox master (Hu ye)was then regarded as the God of rain,which had gradually believed to be the local God.Nowadays,Hutu Belief has new chang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local people and government.The author tries to illustrate the essay from these aspects to show that the main reason for Hutu belief development is the combination of the local people's belief utilitaria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ges. Besides,the developmentof the local tourism contributes to the spreading of Hutu Belief to the surrounding areas.
Hutu belief;belief development;utilitarian
K892.27
A
1674-0882(2012)02-0017-05
2011-10-28
1.王永鋒(1987-),男,山西太原人,在讀碩士生,研究方向:中國少數民族生態文化;2.李富華,教授,通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