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修辭初探

蔣志強

(青島市城陽區人民法院,山東青島266109)

判決修辭初探

蔣志強

(青島市城陽區人民法院,山東青島266109)

在我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取得長足發展的現階段,各種矛盾凸顯,如何塑造人們對于法律的信仰,維護法律的尊嚴權威,使我國的特色社會主義法制建設取得更大的發展,是擺在我們面前的迫切課題.作為實現這一重要意義的判決修辭的研究正是法制建設深遠發展的確切需要.本文旨在通過對判決的修辭進行探討,以實現更加符合法律內在要求的規范的、科學的法律判決,使之更好的為我國的特色社會主義法制建設服務.

判決修辭;法律精神;方法

一、判決修辭的概念

判決修辭,通俗的說,就是指在司法判決文書中為達判決之目的所適用于的語言選擇、配置等形式和方法,以提高表達準確性、增加表達效果、增強說服力的一種活動.可以分為狹義和廣義兩種,狹義的判決修辭主要是指運用必要的修辭手法(如比喻、排比等等),進行語言的優化選擇,以期更好的表述事實、表達判決的目的的方法;廣義的判決修辭是指在狹義的基礎上,加上邏輯推理等手段,以期更強的增強判決的說服力.

但不管哪種修辭方法,在判決中的運用,都要根據事實的基本情況,在首先準確表述事實的基礎上,以符合法律規范的修辭語言,采用不同的修辭方法和手段,合理的進行論證,最終得出合法合理的判決結論,是修辭在判決中的具體適用.

只有經過修辭的判決才能更好的為人們所接受.在此意義上,判決的修辭可以界定為通過對判決文本采用不同修辭手法進行陳述、潤色并邏輯推理以使判決形成的過程,這種程序的加工使得人們可以更加普遍、一致的信仰與服從,從而增強法律的尊嚴和權威.

二、判決修辭對于法律信仰的意義

正如尼采所言:"所有誘發信仰的努力都是修辭","修辭產生的是說服,它的全部工作就是說服人";卡多佐學院的理查德.威斯伯格教授也認為: "判決意見中所使用的語言和修辭比判決結論更加重要,因為它們決定著所要得出的結論的對錯,為了理解法律正義,我們必須考察隱藏在語言和修辭之中的法律主觀領域的'內部世界'".因此,判決修辭對于判決之重要性不言而喻.而隨著人們對于判決修辭的考察的深入,又會使人們不言自明的對判決的修辭在判決推理和結論中正當性產生合理懷疑,因為,如果判決中使用了不當的修辭,則極有可能損害法律的公平和正義,基于此,判決修辭對于判決的意義,可以劃分為正當性和不當性兩種.

(一)判決修辭的正當性

判決修辭的正當性能在相當程度上強化法律的正當性.判決修辭的正當性體現在判決程序的各個過程,是程序正當化的必要手段,甚至"在許多時候可能還是唯一可能獲得的手段".因此,正確地在事實認定的基礎上,準確、恰當的運用必要的修辭手法和手段,客觀公正的陳述事實,進行說理推論,合法合理的得出判決結論,是判決修辭正當性的基本體現.也唯其如此,才能確實保證判決所體現的公平正義,切實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維護法律之尊嚴和權威,也才能使人民真正的信仰法律,自覺的培育法律自由之精神.

判決修辭的正當性標準,可以分為合法性和合理性兩個層次.具體說,合法性是首先的、表層的、是形式上的正義.它要求首先的就是判決修辭的運用必須是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符合法律規范的、莊重得體的.合理性則要求判決的修辭要符合客觀,符合法律,即實質性合理.即它不但進行了形式上合法的說理,而且是通過說理的修辭,符合了事實實質的判斷標準.

由此而體現出的判決的正當性,是基于理性而非基于恣意和擅斷作出,是判決說理的自然延伸,它不僅贏得了人們的合理認可,而且贏得了人們對于判決持久的信任與支持,由此,正當的判決的修辭就成為不可替代的最佳選擇.

(二)判決修辭的不當性

判決修辭的不當性不僅可能損害法律正義,甚至可能成為滋生司法腐敗的溫床.法律語言的獨特屬性必然要求其在選擇修辭手段時根據其判決文書文體特征做出適當的取舍.顯然,法律語體的特征決定了法律文本在修辭手法上側重于對語言形式進行一定的修辭,而對其他內容進行修辭則很容易落入是否"正當性"責問的泥潭.因此,如果為了一種所謂說理的需要,純粹的運用修辭的手段,以達到既定目的之需要,便會滋生判決修辭的不當運用,進而產生不當的判決.

只有"既不收買,也不強迫地讓人們接受在某一問題上你的看法",才是判決修辭的正確適用.因此,判決修辭的不當性判斷標準也隨之而出,即一切不是以事實為基礎、以法律為準繩、以實質合理為目的而進行的修辭都是不當的.

因此,從判決修辭的正當性和不當性兩方面,可以深刻的認識到判決修辭對于判斷法律事實,追求法律公正合理的重要性.

一是對法律事實的基本保證."無修辭就無語言",修辭手法的運用體現在語言的所有過程中,而判決文書的基本事實則幾乎全靠語言來完成,判決文書的語言,排除了夸張、華麗的辭藻,以雅語、敬語等陳述性的修辭語言對法律事實進行表述.判決的修辭就是建立在這樣一種語言上,形象讓位于事實,直覺讓位于證據,它追求一種穩重、莊嚴的風格,讓事實在真實的表述中赫然陳列.

二是對法律信仰的基本保證.正當的判決,表達的形象可感而又便于理解和接受,判詞還常以飽含感情的筆觸觸動人們的內心,不僅能使人們信服法律,而且交融的情理,往往比生硬的法律理由更令人信服,同時若能輔以道德情感來褒貶案件的是非責任,往往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道德力量能自覺地使人們從內心真正的接受法律,自覺地培養人們對法律的信仰和維護法律的權威;相反的,不當的判決,必將人們對法律的信仰消磨殆盡,也就無從談起維護法律的權威.作為判決文書的表達方式,判決修辭的意義自然而然,顯而易見.

因此,判決修辭的正當性對于法律所追求之自由公平正義這一最高精神,無疑是最有價值、最具說服力、最能為人們接受和自覺信仰的;而不當的判決修辭,損害的不僅是當事人的合法的利益,而且同時踐踏了法律追求之最高精神及人們對于法律的尊嚴和權威之信仰.

因此,對于判決修辭的正當性追求,成為追求法律最高精神的基本價值判斷.

三、實現判決正當性的方法

在探討實現判決正當性方法之前,有必要先對法律語言的文體特征進行必要的說明,因為法律語言具有獨立的語言風格,既不同于追求生動形象的文藝語體、也不同于追求數據論證的科技語體.法律語言要求的,首先是對事實的真實表達,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合法合理的判斷.因此,要求準確、莊重的使用合適的修辭手段.

(一)正確地表達真實的事實

事實是法律判斷的基礎.如果連基本的、真實的事實都不能進行表達,如果對謊言的修辭就可以產生真理,那么,判決的修辭就必然的異化為書寫的暴政.為了追求判決的正義公平,因此,首先的就是要對真實的事實進行真實的表達.

古代有一州官在審核一起死刑案件時貪贓枉法,將判詞中"用鐵锨致乙死亡"改為"甩鐵锨致乙死亡",一字之改,將本來的故意殺人變成了過失殺人,從而達到了開脫罪犯的目的;同樣的例子,河南省高院在曹海鑫一案的二審判決中不對一審判決加以肯定,而且偷偷地在自己的裁定書里移花接木地對一審判決的關鍵表述作出修改導致枉法裁判.摩西十誡中說:"私遷界石者必受詛咒",而擅自篡改法律文書其罪行比私遷界石還要嚴重,所以歷代法律均對擅自修改法律文書所應承擔的責任做了詳盡的規定.如《唐律疏議》將制作法律文書時的弄虛作假行為視為詐偽,并規定:"凡詐為官文書及增減者,杖一百;準所規避,徒罪以上,各加本罪二等;未施行,各減一等".由此可見,不論是何種性質的案件事實,只有在真實的表達事實的基礎上,才有可能得出公正的判斷.

真實的表達事實,一要認真仔細的進行事實真相的了解,力求全面準確;二要進行基本的是非判斷,秉持公平公正;三要完全地站在公正的立場上,不偏不倚,不徇私枉法.四要力求公正的進行事實的表述.

(二)準確地適用法律的論斷

準確地適用法律的論斷要求合法合理公正.在真實表達事實的基礎上,準確地運用法律,進行公正的推理、判斷,合法合理的做出正確的判斷,是判決修辭在法律判決中的核心追求價值.

這要求判決修辭的核心追求價值,不僅要將合法性建立在形式合法合理的基礎上,而且要將合法性建立在實質合法合理的基礎上."論證和理由并不是一回事,論證僅僅是對判斷的正當化,是一個話語和修辭層面的過程,而不能保證判斷的正當,這涉及到社會共識的認可".如果把修辭僅僅看作是一種別無選擇的一套剩余的推理和說服方法的話,那么修辭便是個中性物,無所謂好壞,這猶如科技手段會被用做善良或邪惡的目的一樣,修辭在一定程度上作為一種手段也會服務于正當的或不正當的目的,因此這種手段也就具有了倫理的屬性,因此,只有在法律規則明確的情況下,合法合理的對判決事實加以認知性的修辭,才能使判決結果自然而然具有了"合法性".

理解修辭在法律判決文書中的論斷,難在每個不同人的價值取向不同,但基本的并且是必須的,論斷的過程和結論必須首先要符合法律的規范,同時要求符合基本的社會的、大眾的價值判斷,即既要合法也要合理.

(三)莊重地進行判決修辭

作為法律活動的最終結果的判決文書,因為法律活動是莊重神圣的,因此,判決的修辭也必須是經過精心篩選凈化的最為莊嚴是語言加以制作,唯其如此,才能讓人們懷著敬畏之心接受.

為使判決語言顯得盡可能的莊重、神秘和高貴,英美法官甚至經常使用古英語和中古英語;清代著名學者李漁認為判決書"更宜慎重,切勿用綺語代莊,嬉笑當罵,一涉于此,則非小民犯奸之罪狀,僅是官府誨淫之供招矣".判決文書的莊重,不僅體現在判決修辭語言的運用上,更體現在修辭邏輯推理上.如果沒有嚴謹正確的推理,也就難以得出正確的論斷.而嚴謹正確的推理正是莊重嚴肅的.因此,判決文書的制作應符合莊重得體的修辭要求.

做到莊重得體,判決的修辭要求一要在文書制作中,始終嚴肅認真,不可茍以私利;二要尊重基本事實、尊重法律權威,不可隨意使用自由裁量權等.

(四)簡潔地描述判決修辭

法律語言"貴乎精要,意少一字則義缺,句長一言則辭妨".只有準確簡潔地進行判決修辭的運用,使判決合乎閱讀理解,才能更好的將判決的合法性合理性讓人們明白并接受.

在這方面,法國判決書的制作就是這一特點的典型例證.比較法學家茨威格特曾這樣評價法國判決書的制作:"法國法院,尤其是最高法院想方設法使判決書的內容縝密而緊湊……那種游離于正文之外的閑文漫筆從來不能在最高法院的判決書中發現,在下級法的判決書中也很難找到".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在《法院訴訟文書樣式(試行)》中也提出了"力求語言精練"的要求.顯而易見,簡潔概括的修辭要比冗長繁復的修辭更能使人們信服.

簡潔地語言,更能清晰的表達基本事實,結論更能使人心悅誠服.因此,做到判決修辭的簡潔,一要不斷加強法律文書和業務知識的學習,切實的提高語言的表達素養;二要在保證基本關鍵表述的前提下,盡可能的使用較少的語言修辭.

四、結束語

"最好的法律文本是出色的文學作品",判決的修辭歸根到底是一種說服的方法,盡管對于語言的修辭被認為并不具有直接的說服作用,但是有一點卻是沒有疑問的:即優雅的文風的確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人們更樂意于仔細研讀判決文本,并產生一種心理上的親近感,這種修辭因為起到美食入口不反胃的效果而發揮了判決說服功能的前提性功能,這樣,讀者愿意讀到結尾的吸引力在一定程度上也附著在了判決文本的說服目的之上.

在尊重事實的基本前提之下,通過多樣性的修辭表達方式,以準確簡練的語言,使判詞擺脫枯燥乏味,以一種優美的形式,莊重的展現在人們的眼前,使之"棄官式語言之呆板、圓滑而以優美、典雅之文風極力闡釋自己獨特見解,極具濃厚美學韻味,又含深刻法理,兼容極高藝術性之判決不斷奉獻于世人面前,使人領略到五彩斑斕的法律判決之美而傾心研讀關注".

法律必須要被尊重,法律必須要被信仰.以判決的修辭為載體,塑我法律追求之自由品格、鑄我法律追求之公平精神.

[1]波斯納:《法律與文學》,李國慶譯,中國政法大學2002年9月第1版.

[2]波斯納:《超越法律》,蘇力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11月第1版.

[3]馬克斯.韋伯:《儒教與道教》,王容芬譯,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

[4]洪浩:《論判決的修辭》,北大法律評論2003年.

(責任編輯:宋緒芬)

D90-055

A

1003-4145[2012]專輯-0214-03

2012-05-22

蔣志強,青島市城陽區人民法院監察室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