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與實踐

舒艾香，李妙顏，梅 松

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與實踐

舒艾香，李妙顏，梅 松

（中共湖北省委黨校，湖北 武漢 430022）

在黨的第一代領導人看來，中國共產黨面臨的執政風險主要有：執政地位被國內外反革命武裝力量推翻的風險、黨驕傲和腐化變質的風險、黨內形成貴族階層的風險、黨內出現修正主義的風險以及黨被西方敵對勢力和平演變的風險。防范和應對這些風險的主要對策是：發展壯大人民武裝力量和加強人民政權的專政，粉碎敵人的武裝進攻和鎮壓反革命；加強黨的自身建設，防止執政黨蛻化變質；讓人民來監督政府，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支配；階級斗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反修防修；注意解決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鞏固黨的執政基礎。

中國共產黨；第一代領導人；執政風險

執政風險是指執政主體在執政過程中遭受損失和負面影響的可能性。能否正確認識、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關系執政黨的生死存亡、前途命運。黨的第一代領導人對黨如何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進行了開創性的理論和實踐探索，研究這一探索成果，對于我們正確認識、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具有重要意義。

一、黨面臨的主要執政風險

黨的第一代領導人結合他們所處時代的具體國情、黨情和世情，認為中國共產黨面臨的執政風險主要有：

（一）執政地位被國內外反革命武裝力量推翻的風險。

中國革命勝利后建立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政權，是無產階級（經過共產黨）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對人民實行民主、對敵人實行專政的國家政權。這一國家政權是在推翻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政權。黨的第一代領導人認識到，帝國主義和被推翻的剝削階級不會甘心于自己的失敗，他們會繼續侵略、戰爭政策和進行各種反抗、搗亂、破壞活動，如果我們不去注意這些問題，并在同他們的斗爭中取得勝利，“我們就不能維持政權，我們就會站不住腳，我們就會失敗。 ”[1]（p1427）

（二）黨驕傲和腐化變質的風險。

1944年春，毛澤東特約郭沫若撰寫《甲申三百年祭》，告誡全黨以李自成、洪秀全失敗的歷史為鑒，不要重犯勝利時驕傲、腐化的錯誤。1948年12月，劉少奇在《對馬列學院第一班學員的講話》中說：“我們打倒蔣介石、打倒舊政權后，要領導全國人民組織國家，如果搞得不好，別人也能推翻我們的?！瓌倮螅欢〞行┤烁?、官僚化。如果我們黨注意到這方面，加強思想教育，提高紀律性，就會好一些。……否則，墮落的人會很多，會使革命失敗。”[2](p533)1949年3月，毛澤東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指出，因為勝利，黨內的驕傲情緒，以功臣自居的情緒，停頓起來不求進步的情緒，貪圖享樂不愿再過艱苦生活的情緒，可能生長。因為勝利，人民感謝我們，資產階級也會出來捧場?？赡苡羞@樣一些共產黨人，他們是不曾被拿槍的敵人征服過的，他們在這些敵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稱號；但是經不起人們用糖衣裹著的炮彈的攻擊，他們在糖彈面前要打敗仗。我們必須預防這種情況。1954年2月，陳云在黨的七屆四中全會上指出，大家“起初是干革命來的，以后是革命加做官，既革命又做官。后來官越做越大，味道也越來越大，有人就只想做官，不想革命，把革命忘光了。在勝利了的國家里……物質享受是很具備的，很可以腐化。從前在瑞金、延安時，想腐化也很難，現在很容易。我們對于執政以后黨內的狀況是不能盲目樂觀的?！盵3]（P230）1962年11月，劉少奇在組織工作座談會上作的《關于執政黨建設的幾個問題》的講話中又一次發出警告：“執政的黨，有的干部可能腐化下去?！绻麑Ω瘔櫬涞牟惶幚恚瑹o產階級的政黨也可能變質，這是個嚴重的問題，革命等于白革?！盵2](p726)）

（三）黨內形成貴族階層的風險。

在匈牙利事件后，毛澤東和黨中央十分重視正確處理領導與群眾的矛盾，警惕出現一個脫離群眾的貴族階層。1956年月11月15日，在黨的八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說：“我們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長官僚主義作風，不要形成一個脫離人民的貴族階層?！盵4](p326)劉少奇在大會上所作報告的最后一部分專門講了防止領導人員特殊化的問題。他說：“鑒于若干社會主義國家的情況，國家的領導人員有可能成為一種特殊的階層，特殊的‘統治階層’。”[5](p2)“如果我們不注意，讓其自流的話，在我們這些國家，也可能產生一種新的‘貴族階層’。在工人階級里面可以產生，在共產黨里面也可以產生?！盵6](p69)1964年12月，毛澤東認為，黨內已經形成了一個與工人階級、貧下中農尖銳對立的“官僚主義者階級”。黨的第一代領導人提出警惕黨內形成貴族階層的思想是富有遠見的，但由于毛澤東對當時的政治形勢作了錯誤的估計，過分夸大了黨內存在的陰暗面，使一個十分深刻的思想因脫離實際而變成了謬誤，最后發展到提出“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概念，并通過階級斗爭和過火的政治斗爭來防止出現貴族階層的嚴重失誤，給黨和國家造成了重大損失，教訓深刻，值得我們記取。

（四）黨內出現修正主義的風險。

1956年1月，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上作了否定斯大林的秘密政治報告。隨后，國際上出現了一股反共反社會主義的逆流。在這種情況下，《人民日報》于1956年12月發表了根據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精神寫成的《再論無產階級專政的歷史經驗》，指出：“我們在堅決反對教條主義的時候，必須同時堅決反對修正主義?！?957年5月中旬，毛澤東明確提出修正主義比教條主義更危險。毛澤東關于防止黨內出現修正主義的思想是正確的，但由于他對形勢作了錯誤的判斷，以至后來發動“文化大革命”，給黨、國家和人民帶來了嚴重災難，留下了沉痛的教訓。

（五）黨被西方敵對勢力和平演變的風險。

1953年1月15日，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在國會證詞中提出要用“和平的方法”把社會主義國家的人民“解放出來”。1956年蘇共二十大和匈牙利事件后，杜勒斯認為蘇聯在“發生一種演進性的變化”，于是更加極力地鼓吹“和平演變”戰略，把和平演變的希望寄托在共產黨的第三代、第四代身上，揚言要用“和平方法”改變中國大陸的社會主義制度。在這種情況下，黨的第一代領導人明確提出黨面臨著被西方敵對勢力和平演變的風險。1956年12月《人民日報》發表的《再論無產階級專政的歷史經驗》一文，提醒人們要警惕帝國主義和平演變的圖謀。毛澤東也在多種場合向不同對象講到防止和平演變的問題，并告誡人們：我們國家也不太平，有被和平演變的危險。

二、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主要對策

面對上述執政風險，黨的第一代領導人提出并實施了以下對策：

（一）發展壯大人民武裝力量和加強人民政權的專政，粉碎敵人的武裝進攻和鎮壓反革命。

黨的第一代領導人認為，中國共產黨要靠武裝奪取政權，同樣，也要靠武裝保衛政權和維護自己的執政地位。為此，黨的第一代領導人十分重視人民軍隊的建設，提出了一整套建設人民軍隊的思想。他們提出了黨指揮槍的原則，保證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軍隊的唯一宗旨，保證了軍隊成為真正的人民軍隊；提出了政治工作是人民軍隊的生命線，重視加強軍隊的紀律建設，提高了軍隊的戰斗力。黨的第一代領導人在重視人民政權對人民實行民主的同時，強調對敵人實行專政，鎮壓反革命，保持了人民政權，鞏固了黨的執政安全。

（二）加強黨的自身建設，防止執政黨蛻化變質。

黨的第一代領導人在領導黨執政的實踐中，提出要加強黨的自身建設，防止執政黨蛻化變質。他們認為，執政黨要著重于從思想上建設黨，把思想建設放在黨的建設的首位。加強思想教育，重視思想改造，是黨防范和應對各種執政風險的重要基礎。他們認為，執政黨必須重視黨的政治建設。要把馬列主義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獨立自主地制定出正確的路線、方針、政策，并重視對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學習和宣傳，保證其貫徹落實。他們認為，執政黨必須加強黨的組織建設。一是堅持民主集中制原則。能否堅持民主集中制，關系到黨和國家是否變質。二是堅持德才兼備的干部標準，實行任人唯賢的干部路線，注重培養和造就千百萬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這是關系黨能否抵御各種風險、黨和國家是否變質的重大問題。依靠大批經過考驗的干部，就可以“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4]（p527）三是采取謹慎發展黨員的方針，提高黨員條件。四是維護黨的團結統一，反對分裂活動。五是成立黨的紀檢監察機構，加強黨內監督，嚴格黨的紀律。他們認為，執政黨必須保持和發揚黨的優良作風。毛澤東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告誡全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黨執掌全國政權后，更加重視黨的作風建設，反復強調要加強執政黨的作風建設。

（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跳出歷史周期率的支配。

1945年7月4日，毛澤東與應邀訪問延安的著名民主人士黃炎培先生徹夜長談。黃炎培說：“一部歷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傊疀]有能跳出這周期率。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在，我略略了解了的。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個周期率的支配?！泵珴蓶|充滿信心地回答道：“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盵7]（p156）這反映了毛澤東通過發揚人民民主來防范執政風險的重要思想。應該說，這一思想是深刻的，然而，在怎樣發揚人民民主的問題上，毛澤東搞大民主，造成了嚴重的無政府狀態和社會混亂。

（四）階級斗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反修防修。

蘇共二十大和匈牙利事件后，由于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毛澤東對當時國內的階級斗爭形勢作了過于嚴重的估計，認為修正主義和資本主義復辟的危險增加了，并成為黨面臨的主要危險。毛澤東在1957年召開的八屆三中全會上斷言：“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社會主義道路和資本主義道路的矛盾，毫無疑問，這是當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958年召開的八大二次會議肯定了這一論斷。這就正式改變了八大一次會議關于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正確分析。1962年9月，毛澤東提出“從現在起，階級斗爭必須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實踐證明，以階級斗爭為綱，發動“文化大革命”來反修防修是完全錯誤的。

（五）注意解決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鞏固黨的執政基礎。

新中國成立初期，黨的第一代領導人就十分重視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劉少奇指出，如果我們在奪取政權以后，不能接著把進行經濟建設，發展生產力的事情做好，那我們的革命就沒有什么大的意義了，我們的革命就不能說是已經勝利了，相反，我們還要遭受可恥的失敗。[8]（p172）在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社會主義制度初步建立后，1956年9月召開的黨的“八大”明確提出，由于社會主義改造已經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我國無產階級同資產階級的矛盾已經基本上解決，國內的主要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建立先進的工業國的要求同落后的農業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黨和全國人民當前的主要任務，就是要集中力量解決這個矛盾，把我國盡快地從落后的農業國變為先進的工業國。但遺憾的是，由于種種原因，這一正確的論斷和決定沒能得到很好的貫徹執行。

三、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與實踐的歷史價值和現實意義

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與實踐，在黨的執政史上發揮了歷史作用，也具有現實意義。

（一）歷史價值。

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奠定了黨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思想理論基礎，指導了黨認識、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實踐，對于黨保持先進性、維護執政安全發揮了重要歷史作用。黨的第一代領導人認為黨面臨前述五大執政風險，并采取了相應的防范和應對措施。實踐證明，這些認識和做法，大多是正確的。新中國成立初期及以后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黨的執政地位都面臨著被國內外反革命武裝力量推翻的風險，黨的第一代領導人注意發展壯大人民武裝力量和加強人民政權的專政，維護并鞏固了黨的執政地位。黨執政后的確面臨著驕傲、腐化和形成貴族階層的風險，黨的第一代領導人提前預警，始終注重加強執政黨的思想、政治、組織、作風建設，讓人民監督政府，較好地防止了黨的腐化變質和脫離群眾。黨的第一代領導人認為黨面臨著被西方敵對勢力和平演變的風險，提醒人們要警惕帝國主義和平演變圖謀，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表明，這是具有遠見卓識的。黨的“八大”提出社會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之間的矛盾，要注意解決這一矛盾，大力發展生產力，鞏固黨的執政基礎，這一論斷也是正確的。但由于歷史、認識的局限及其他原因，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關于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和實踐中也有正確的東西沒能堅持、部分正確部分錯誤甚至完全錯誤的成分。黨的八大二次會議改變了“八大”的正確論斷和決定，重提階級斗爭是社會的主要矛盾，以至后來發動“文化大革命”。毛澤東提出讓人民監督政府，防止人亡政息，是正確的，但他主張大民主，公開地自下而上地發動群眾，全面揭發黨內黑暗面，清洗“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純潔黨的組織，鞏固無產階級專政，而實際結果卻導致了“全面奪權”、“打倒一切”，制造了大量冤假錯案，造成了嚴重的無政府狀態和社會混亂。毛澤東關于要防止黨內出現修正主義的思想是不錯的，但由于他對形勢作了錯誤的判斷，提出階級斗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使階級斗爭擴大化，給黨、國家和人民帶來了嚴重災難。原本是為了防范執政風險，結果卻給黨造成損害和負面影響，帶來了執政風險，這些教訓值得我們永遠記取。

（二）現實意義。

英國哲學家培根說：“歷史使人明智?！编囆∑街赋觯骸斑^去的成功是我們的財富，過去的錯誤也是我們的財富?！瓚撜f‘文化大革命’也有一‘功’，它提供了反面教訓。沒有‘文化大革命’的教訓，就不可能制定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思想、政治、組織路線和一系列政策。三中全會確定將工作重點由以階級斗爭為綱轉到以發展生產力、建設四個現代化為中心，受到了全黨和全國人民的擁護。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有‘文化大革命’作比較，‘文化大革命’變成了我們的財富。”總結歷史，“是為了開辟未來”。[9]（p272）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的理論與實踐，對于我們今天正確認識、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具有重要現實意義。黨仍然面臨并將長期面臨腐化變質、脫離群眾的風險和被西方敵對勢力和平演變、國內外敵對武裝力量推翻的風險。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依然需要黨的第一代領導人防范和應對執政風險思想的指導，需要堅持和運用已有的成功經驗，需要記取付出了巨大代價的歷史教訓，需要結合當代世情、國情、黨情的深刻變化和具體實際，全面深刻地認識黨面臨的執政風險，并進行及時科學的防范和應對，防止某些執政風險問題的產生或以最小的成本將執政風險造成的損害和負面影響降低到最低程度。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劉少奇.劉少奇論黨的建設[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1.

[3]陳云.陳云文選（1949-1956）[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4]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5]劉少奇.要防止領導人員特殊化[J].黨的文獻，1988，（5）.

[6]許全興.毛澤東晚年的社會主義探索與試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

[8]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

[9]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劉少奇論新中國經濟建設[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10]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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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3-8477（2012）08-0010-03

舒艾香（1963—），女，中共湖北省委黨校黨史黨建教研部教授。李妙顏（1979—），女，中共湖北省委黨校公共管理教研部講師。梅松（1978—），男，中共湖北省委黨校信息網絡中心副教授。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共產黨面臨的執政風險及其對策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07BDJ031

責任編輯 張曉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