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才能好好睡?

“你輕點！讓他多睡會兒。”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趕緊踮起腳，貓似的走過兒子的房門口，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才舒口氣，不禁埋怨起來：“都成了大熊貓了，國寶級的愛護。”妻說：“昨晚11點多才睡，你不讓他多睡會呀？”因為臨近期末考試，兒子最近一個月任務重，壓力大。想想他也挺可憐的，每天早晨5點多起來，匆忙上學趕6點半的早讀，白天大大小小十多節課不談，晚上三節晚自習已經9點了，再趕回家已經10點多，有時他還一定要做一點作業才睡覺，這睡眠也就7個多小時。我們也搞不懂，孩子哪來這么多事要做的。周一到周五天天如此，我們陪著他都吃不消，不用說他白天還要學那么多的書。所以妻心疼了，周末想讓他好好睡一覺。

兒子升入初中像變了個人似的。要知道在小學時是個特別淘氣也很陽光的孩子，特愛交際，“見面熟”，跟誰都能聊上幾句或者嘮嗑半天。自然，沖著這樣的學習態度和輕松狀態，成績也就常常不能占據最前列。不過好在老師還總說他優秀，只是不冒尖而已，我們也就放心了。其實最主要的是我們的思想里也總覺得，小學沒必要抓得那么死，非要爭那個第一不可，那樣抓太緊了怕孩子對學習產生懼怕或者厭學，那就不好了。因此也就由著他去了。誰知到了初中，學習難度加大，任務加重，他那“輕松學習法”一下子被擊垮了，在這所謂實驗班里，在那群能征善戰久經考驗的同學面前，他的成績一落千丈，成了倒數幾名。他一下子被擊醒了，心性很快收斂起來，上課、作業都加快了速度，時間上更是爭分奪秒，走路都帶著小跑。我和他媽媽則是既擔心又歡喜，擔心的是他的成績要一直這樣下去，豈不糟糕透了呀，歡喜的是看到他覺醒了，在奮起直追了，這總有希望。但沒堅持多久，他媽媽首先有些不忍心了：“看他那小臉都瘦了一圈了，這樣高強度地學習，累垮了怎么辦？”我就寬慰她，“中學生不都這樣學呀。人家能承受咱兒子就能承受”。他媽媽不說話了。

其實我也是同樣擔心，同樣不舍得兒子這么辛苦。可是看看周圍，哪家的孩子不是這樣辛苦呢？上學放學，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一撥撥的孩子起早貪黑，奔波于家與學校之間，兒子所做的事在他們當中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于是心中便只有放下不舍，默默地認同他的作息，只是私下里盡量安排好他的飲食和生活，做好服務工作，有時甚至連一些筆盒橡皮等都用心給他準備好，供他需要時取用。只是心里不能平的：學習難道真需要這么辛苦嗎？每天非得要耗去十六七個小時嗎？這樣下去身體能吃得消嗎？

網絡很喧囂，但有時也常有精彩言論。曾經在某論壇上看過這樣的描述，說在中國，起得最早的人是學生，不管中學生小學生都一律六七點上路，有時天都朦朦亮，就背著個碩大的書包上學去。當然偶爾路上也會有些老人和成年人，那都是起來健身的。再說白天，學生是典型的“坐班制”，雷打不動，好容易放學回家，爸爸媽媽一聲令下，又要趴在桌子上做作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盡頭。而成人則只要有空就會到麻將場上打牌，悠閑自得。所以，有個幼兒園的小朋友爆出經典言論：“媽媽，我長大不要像姐姐，我要像奶奶。”一語笑翻全場。但是，有孩子讀書的人稍一思忖，哄笑之余則又品味出辛酸來。有人說，現時的中國是孩子的“地獄”，老人的“天堂”。這話當然太過夸張，老人也未必快樂自在到“天堂”般的生活程度，小孩子也沒真嚴重到“地獄”那樣煎熬的程度。只是有良知的人卻都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中國的學生確實很辛苦，高耗低效的學習霸占了他們童年少年的時光，奪去了很多快樂。

京華時報的記者聯合新浪教育頻道開展了一次“中小學生睡眠時間”問卷調查。調查結果顯示，“近一半的孩子每天22點鐘之后才能睡覺，50.1%的家長認為，睡眠時間不足已經影響了孩子的日常學習和生長發育。而本應上床睡覺的時間，56.8%的學生在學習”。據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去年發布的《中國少年兒童十年發展狀況研究報告》表明，近年來，我國中小學生睡眠時間持續減少，其中近八成睡眠不足。報告顯示，“2010年，中小學生在學習日的平均睡眠為7小時37分，比2005年減少了1小時22分，在周末的平均睡眠為7小時49分，比2005年減少了1小時47分。睡眠不足已然成為影響青少年身心健康的重要因素”。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造成睡眠不足的原因竟然是以“促進學生身心發展”為己任的教育。

關于應試教育的話題討論已久，許多業內人士都清楚，高考指揮棒不改，“獨木選秀”的方式路徑不改，應試教育就會永遠陰魂不散。而且據了解，中小學生不只是周一至周五這幾天睡眠不足，即便是周末也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每逢周末，一些培訓機構門前人滿為患，很多家長學生趕集似的聚攏來，耗盡學生最后一塊自由的時間。京華時報記者采訪到一位亮亮的學生，據他介紹，迫于小升初的壓力，父母在周六給他報了三門輔導課，上午8：30-11:30數學，午飯后是一小時的練習鋼琴時間，下午2點回家，媽媽跟亮亮說，“鞋子就不用換了，因為下午4點鐘吃完晚飯，還要去學英語”。學完英語，晚上回家完成當天輔導班上布置的所有作業。周末已經名符其實的成為“星期七”。在時下中國做學生，沒有休息日。而越是經濟、教育發達的大城市，這種情況尤其嚴重。

但是，睡眠對于人的生存來說確乎是十分重要的，人若絕食尚可生存數周。但若七天不能睡眠，便有其生命的危險。專業人士認為，人的一生睡眠將占去三分之一的時間，睡眠的好壞直接影響人的健康長壽，尤其對于青少年時期的學生更有重要意義。良好的睡眠才能使人精神飽滿，朝氣蓬勃，學習效率高。現代腦科學研究證明，睡眠會對記憶產生良好作用，能把白天的記憶進一步加強，有的還可以把信息條理化，甚至對重大的科學研究給予新的啟迪。若缺乏睡眠或者睡眠不足，則大腦興奮度降低，思維呆滯不靈活，記憶力下降，學習效果嚴重打折。如此說來，犧牲睡眠時間去學習，事倍功半，得不償失。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似乎很多人都知道，教育界、學術界和政府官員等很多相關人士都清楚，卻竟然這樣長期頑固地存在著，始終未得根本的改變，任由其戕害著青少年。真不知這樣的社會病癥還要堅持多少年，還要危害多少代？

“爸爸，什么時候睡覺睡到自然醒就好了。”兒子不知什么時候起來了，早已習慣了早起的生物鐘準時提醒他起床，他已無法安然入睡。我扭頭看了下時間，剛過七點。看著稚氣未脫卻已顯勞累的孩子，忍不住上前，把他的頭擁在懷里。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附中江寧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