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孩子們會將抨擊教育體制作為自己的一種樂趣,哪怕嘗試千百次都是無果而終,也絲毫不能消減他們的抨擊熱情,他們就像一群英武神勇、桀驁不馴的斗士。你如果試圖讓他們理解、接受現實,并且是心平氣和的,那簡直是妄想。你如果想告訴他們“存在即是合理”,他們一定會嗤之以鼻。他們不會放過任何發泄內心不滿情緒的時機:隨筆、作文、訪談、班會課,甚至是任何一次可以和教育體制關聯的發言。他們到處申訴自己的苦楚,他們時常發出義憤填膺的吶喊:讓應試教育見鬼去吧!
作為一名語文教師,我有更多的時機聆聽他們的心聲,可現實是,我們可愛的小斗士們真的想面對他們認為的“腐朽的教育體制”進行抗爭嗎?
在高中所有的學科中(我所指的當然是高考的參考課程,音體美之類的暫且不在談論范圍之內),語文是一門與考試相距最遠的學科。它考點知識的模糊性,考試范圍的不確定性,考試技巧的非規律性,鞏固復習的低效性,使得它成了考生應考過程中的“雞肋”。時常有學生問我:“老師,我們學的這本書哪些是要考的?”我總有種被噎住的感覺。經過幾次的實戰演習,有了考試經驗的學生們總是很快總結出了自己的經驗:高中的語文考試和課本無關,和課堂無關,和作業本上的練習無關。于是,“無為”成了學習語文的最高境界。頑皮點的孩子趁著語文課好好地休養生息一番,用心的孩子則秉著分秒必爭的學習宗旨偷偷苦練其它科目的習題。我每次早讀的時候走進班級,總有種難以言說的傷痛感涌上心頭,同學們總會稀里嘩啦地更換課本來迎接我的到來。那些睡眼惺忪的孩子無精打采地念叨著“子曰”,可壓在“子曰”下面的永遠是厚厚的習題。誰說生活中不會有掩耳盜鈴的小傻帽呢?瞧,那些習題的厚度是三本“子曰”也遮蓋不了的。
我總會遇到這樣的一些目光,當我興之所至地暢談起文學趣聞時,當有的學生熱烈地參與到課堂討論中,而這樣的討論已經偏離了文章的中心,甚至是游離到課堂之外時,我就會猛然遇見這樣的目光,犀利、尖銳、冷峻。它能一下子阻塞一切天馬行空的思維,瞬間澆滅所有因文學而衍生出的感性的熾熱的火花。就是這些孩子們,就是這些成績優異的孩子們,就是這些憎惡應試教育的孩子們,他們會拿出超越年齡的成熟冷靜的心態來分析學習對于成績的利弊得失。他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逼迫我叩問自己:上這篇課文目的是什么?研究這個問題對考試有無幫助?同學們需要高效的學習模式,這種獲得的衡量標準只有考試。而我想說的是,我們的思考、探討或許不會直接體現在考試的得分上,但是它對于我們的人生,對于我們的生活有幫助。可是這樣的理由太虛弱,也許高考對于孩子們是生與死的較量,有人會反駁我:首先要能生存,然后再講生活,而后人生才有希望。孩子們也許會認為,關于文學,除了高考之外的意義對于他們太渺遠,錦上添花他們不需要,當務之急是如何雪中送炭。
可是,巴金經常告訴年輕人,“人不是為了吃米而活著”。而學生的行為卻始終在提醒著我這個還殘存著幾分感性的語文教師:他們就是為了分數而活著。此時的我總想提醒他們,你們不是憎惡應試教育嗎?可是我可愛的學生們會以超乎想像的成熟告訴我:牢騷和前程是兩回事。是啊,誰敢以身試法呢?可是,我親愛的同學們,沒有人殘酷地制定規章要大家一味地應試啊。應試應試,除了考知識就是應試技巧,除此之外,要經歷十載寒窗的學子們還有什么感興趣的嗎?慣于在題海中遨游的學子們,是誰讓你們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習題中呢?是誰為應試教育提供滋生的土壤呢?是誰讓教育部三令五申“高唱”的素質教育成了子虛烏有呢?
我親愛的同學們,我們譴責教育部門教育改革舉措不力,我們反感父母望子成龍的迫切心情,我們討厭社會世俗的衡量目光,但是我們卻不知道,我們就是畸形的競爭機制中的中流砥柱。
(作者單位:浙江衢州市第二中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