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陳琳,在我讀大二時教了我們一個學期的“中國當代文學”。她是我大學四年來遇到的最賞識我的一位老師,我對她也印象深刻。
兩年前的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她第一次來給我們上課時,我們便被她鎮住了。倒不是因為她的嚴厲,而是因為她喜歡點學生回答問題。這樣,大部分同學都不敢隨心所欲了,而只能硬逼著自己認真地聽她講課。大家都明白,倘若被她抽到回答問題而又答不上來,那場面是很難堪的。
老師喜歡點學生回答問題,對于一些有表現欲的同學來講無疑是一件好事。而對不喜歡發言的同學來說,只能是令人惶恐的考驗了。我既不屬于前者,也不屬于后者,而是介于這兩者之間。對于老師提的問題,我一般不會主動舉手發言,但叫到我回答時,我也不會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只是盡我所知道的回答罷了。印象中她叫我回答過三次問題,前兩次我的回答似乎頗令她滿意,她笑著夸獎了我,第三次是要我背誦北島的《回答》,因為我課前沒有做功課,所以當然是背不出來。她也沒有批評我,只是讓我以后要重視老師布置的任務(她在前一次上課期間布置了背誦《回答》和《致橡樹》的任務)。
我想,在大學課堂里,經常讓學生回答問題的老師應該是很少的。其實我覺得應該多一些像陳琳老師這樣的老師。因為這有利于老師在課堂上檢驗學生的學業,讓學生有一種“每堂課都是測驗”的意識,而不只是在期末考試前一段時間才抓緊復習。
我們的老師陳琳,除了喜歡向學生提問,還有一個很大的特色:她喜歡在課堂上給我們講故事。因為“中國當代文學”這門課小說占了很大的比例,所以她才會根據課程特色給我們講故事。她是一個很棒的Storyteller(講故事者)。她講故事時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那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魅力。許多平常不愛聽講的同學每逢她講故事,都會豎起耳朵來靜靜地聆聽。我現在還記得她在給我們講方方的《樹樹皆秋色》和《出門尋死》、楊顯惠的《定西孤兒院紀事》時的場景。她講到《定西孤兒院紀事》里面一個母親想把自己的女兒煮了吃的情節時,大家都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好像那個可怖的女人要把我們也吃了一樣。
她當然不僅是一個好的Storyteller,她的講課水平也很高。她在傳統的教學方法中融入了一些自己的獨特元素。比如,對一些重要的知識點或是她自己的研究成果,她會在黑板上板書出來。記得她給我們講余華,總共用了五個課時。平時講一個作家她最多也就兩三個課時,為什么講余華要講這么久呢?我想首先是因為她喜歡余華的作品,其次是她對余華有過專門而較深入的研究。后來我在學校的學報上發現了她的一篇論文,寫的正是余華。她是從來不用多媒體教學的,盡管學校配備了多媒體設施。但這并不妨礙她的教學手段的多樣化。記得她曾經組織了一次詩歌朗誦會。每位同學到講臺上朗誦一首中國當代詩人的詩歌作品,也有兩個人合作或幾個人合作朗誦一首作品的。記得我當時朗誦的是梁宗岱的《晚風》。此外,有一次她還特地把三節課的時間留給我們自己,讓我們寫兩篇類似讀書隨筆的東西。她說想通過這種方式更多、更好地了解我們。我深以為然。
近兩年來,我偶爾會發信息給她。記得有一回她給我的回復是“我記得你……”,然后是一些鼓勵我的話。作為學生,我為自己當年能得到她的欣賞感到幸運。她的鼓勵,增強了我在求學路上的信心。我想,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我也不會忘記曾經有她這么一位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