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盼望著，盼望著，周末來了，回家的腳步近了。天邊的云層里流瀉著金燦燦的陽光，緋紅的落日為我指引著回家的方向。

沉重的書包，大大的布袋，右手還拎著裝得滿滿的塑料袋。好吧，讓我把你們一起都載回家吧，來撫慰你們那思念的心。日薄西山，我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候車廳，寒風在寥寥無人的候車廳似乎更顯肆虐。我將頭朝向東方，等待從那個拐彎處駛來的一輛車，余光瞥到了我笨拙的身影。出了滿身大汗剛剛平靜下來的我，感覺那股冰冷的汗珠化為細流侵入皮膚，濕透了厚棉衣。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盼到了，盼到了，車駛來了，到家的腳步更近了。我拖著大包小包興奮地上了公共汽車。我敏捷地朝四周觀察，立即發現最后一排正中間的一個空位。當機立斷，我一個箭步上去，坐下，全身的骨架立即松散，是愜意還是激動，我說不清。我將包和袋子放在地上，讓它們倚在腿上，并用手緊緊攢住。

車上路了，我們朝著太陽的方向駛去，而太陽卻離我們越來越遠。行道樹、廣告牌、灰塵與汽車聲撲面而來又遠去了。公共汽車微微顛簸著，間或來一個大震蕩，或急或緩。而對于剛剛坐穩的我，到家即將成為事實，這仿佛是首柔和的催眠曲，輕輕安撫著我。

橙黃色的陽光鋪灑在整個車廂里，乘客們無論是坐著的還是站著的都隨車有規律地左右搖晃。我不知道車上的人上上下下換了幾撥，只聽得有個聲音在輕聲呼喚：睡吧睡吧。我合上了雙眼，仿佛聽得到熟悉的聲音響起，仿佛嗅到了久違的飯菜香……

我的身體向左一個趔趄，頭部碰到了一個軟軟的物體。我猛地驚醒，坐正回頭一看，一位七旬阿婆坐在那里，似乎是趴在前座上。這讓迷糊的我真有些不好意思。我默默地觀察她，稀疏的白發上別著一根生銹的發卡，穿著老奶奶特有的青布棉衣，一雙半舊的布棉鞋顯得平穩舒適，一雙手如蒼老的松樹皮緊緊地握著前座的扶手。我從阿婆后背的那段空隙中瀏覽著窗外的風景，景色越來越熟悉，我確信家就在不遠的前方。

我即將下車了，站起身，微微有些眩暈。厚重的棉衣、沉重的書包、礙手礙腳的大袋子讓我手足無措。

忽然，肩膀一下子輕松了許多，我回頭一看，是那個阿婆！她一只手緊緊地托著沉重的書包帶，另一只手仍緊緊地握著前座的扶手。那雙眼睛慈愛而溫和，那干裂的嘴唇抿了好久，蹦出一個字——“累”。我回過神來，會意地向阿婆點頭感謝。那一刻，車緩緩地停了下來，我輕快地跳下車，心中漾滿了幸福的漣漪。

我微笑著回轉頭，車已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駛去，透過車的后玻璃我看不見阿婆的身影。一時間我充滿歉意，我來不及說一聲對不起或謝謝。而當我望見那漸漸黯淡的云彩，一股暖流充盈著我。明天，太陽還會升起。

何文魁

整篇文章選取真實平凡的一件“小事”——公共汽車上的阿婆幫我扶書包帶。通過平實的文字，真切細致的描寫，展現一個蒼老卻和藹熱心的阿婆形象?！拔摇钡男睦砘顒迂S富而生動：最初的疲倦，中途的困倦，最終的感動，推動了事情的發展。陽光寄寓了“美”的特質：阿婆的助人為樂，家庭的幸福溫暖，以及“我”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