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傳統美學觀照下的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之美

【內容摘要】在中國傳統美學核心價值觀的引領下，扎根于傳統文化的蘇派小語課堂教學必然遵循著傳統美學的基本理念，特別是不斷指向學生智慧和生命成長的蘇派小語課堂理答正愈發展現出華夏美學“大美無言”的價值取向。基于此，本文嘗試從傳統美學的審美視角出發，遵循華夏美學的基本理念，借由理答實錄印證的方式，觀照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中包蘊著的比興、情理、意境、圓潤和自然之美，借此將“蘇派教學”的研究引向深入。

【關鍵詞】課堂理答 比興之美 情理之美 意境之美 圓潤之美 自然之美

世人眼中，蘇派小語課堂教學以“清簡而豐厚，靈動而扎實”的獨特風格，贏得矚目。無論是王蘭的“本真語文”、李吉林的“情境教育”、孫雙金的“情智語文”，還是薛法根的“組塊教學”……都在展現著蘇派小語課堂教學“扎實、樸實、真實”的教學形態，彰顯著“大美無言”的價值追求。

“兼收并蓄，容納百川”，在這條不平凡的教學探索之路上，蘇派小語課堂教學中的課堂理答無疑就是一朵盛開的奇葩，凸顯著中國傳統美學的意象之美。如《走近李白》一課中孫雙金順學而導的故事講述，《第一次抱母親》一課中于永正互動合作的教師范讀，《船長》一課中強洪權在學生質疑后的聲音創設，《小動物過冬》一課中許嫣娜充滿情趣的問題引領，《石榴》一課中倪鳴基于學生認知水平的寫作指導……在中國傳統美學思想的觀照下，這些蘇派名師的課堂理答無不在閃現著傳統美學的核心價值理念，以“潤物細無聲”般的浸潤，凸顯著傳統美學的價值取向：既有對人生意義的不懈追尋（孫雙金《走近李白》），有“文明以止”的自我反思（于永正《第一次抱母親》），有“樂天知命故不憂”的人文關懷（強洪權《船長》），還有“大道至簡”的價值追求（許嫣娜《小動物過冬》），更有“真如本性”的語言頓悟（倪鳴《石榴》）……

一、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中的比興之美

“所謂比與興者，皆托物寓情而為之者也。蓋正言直述，則易于窮盡，而難于感發。惟有所寓托，形容摹寫，反復諷詠，以俟人之自得，言有盡而意無窮，則神爽飛動，手舞足蹈而不自覺，此詩之所以貴情思而輕事實也。”（李東陽：《懷麓堂詩話》）中華民族在藝術活動中，特別注重托物寓情和借景抒情，講究思維轉換，推崇多角度感受藝術意境，“言有盡而意無窮”，給人以不盡的審美享受。

崔允漷認為：“理答就是教師對學生回答問題后的反應和處理，表現有四種形式：積極反應、消極反應、探問和轉問、再組織。”轉問和探問是蘇派小語教師慣常的理答方式：課堂上學生針對某一問題的思維出現障礙時，教師常常改變問題的角度從而調整學生思維的方向或方式，或將原來的問題化解為幾個小問題，以此來接近學生的最近發展區。這樣的理答更利于學生專注于學習活動、引導著學生的思維走向深入，在多角度感受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映射著中國傳統美學中的“比興”之美。

以蘇教版第三冊《鄉下孩子》教學實錄為例：

師：我們什么時候待在媽媽的懷里？

生：小時候我不會走路，媽媽常把我抱在懷里。

生：我受了委屈，回家撲到媽媽的懷里……

師：媽媽的心中，嘰喳的孩子就像唱著歌的黃鸝鳥。誰來當快樂的黃鸝，把這句話讀一讀？

……

師：孩子們為什么是爸爸背上盛開的野菊呢？（雖有“把孩子比作黃鸝”的鋪墊，但仍然不能感悟這段文字的奧妙，探問開始——）

師：“爸爸背上”讓你想到了哪些畫面？

生：我走累了，坐在爸爸的肩上，騎著走。

生：爸爸趴在地上，讓我騎“大馬”。（生大笑）

師：在爸爸的背上大家享受到很多的樂趣，難怪大家放聲大笑。你們開心的笑臉多像是盛開著的花啊！

師：你見過野菊嗎？（學生搖頭）（播放野菊的圖片和介紹）鄉下孩子跟著爸爸媽媽生活在大自然中，多像這生長在曠野里的野菊啊！（指導朗讀）

“曾是媽媽懷里歡唱的黃鸝，曾是爸爸背上盛開的野菊”是本課教學的難點。教師在引領學生理解詩行時分別采用了轉問與探問的理答形式：“曾是媽媽懷里歡唱的黃鸝”一句，教師從生活角度切入，先言“我們什么時候待在媽媽的懷里”，再敘“媽媽的心中，嘰喳的孩子就像唱著歌的黃鸝鳥”，最終促成了學生對本句的深入理解。“曾是爸爸背上盛開的野菊”一句，教師轉化思維，緊扣三個環節：“想象在爸爸背上的畫面”“理解笑臉像盛開的花兒”“野菊和鄉下孩子的共同之處”層層設問，當問題逐個解決時，學生的思維貫通，對本句的理解也就水到渠成了。這樣的理答不正閃爍著“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的“比興”之美嗎？

二、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中的情理之美

“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憤之所為作也。”（司馬遷：《史記·太史公自序》）傳統美學在肯定情感在藝術創作中的重要作用的同時也強調了“理”的作用，情感抒發需要受到“理”的節制，“發乎情，止乎禮義”，以實現藝術性與思想性的統一，展現情理之美。

崔允漷還認為：“理答既是一種教學行為，還是一種評價行為。”蘇派教師對教學評價給予了高度的關注：尊重、支持學生創見，寬容學生個性，善待學生缺點，讓所有的學生都能在溫馨的課堂里揮灑自己的真情、傾吐心靈的聲音，最終實現對問題的深徹感悟。這樣的理答理念與傳統美學對“情理”之美的價值追求可謂是不謀而合。

以蘇教版第十二冊《半截蠟燭》的教學實錄為例：

師：是誰保住了秘密，挽救了一家人？

生1：是小女兒杰奎琳。

生2：杰克也有功勞。

生3：還有母親呢。

師：要說服對方，必須有充分的證據。請先默讀課文相關的部分，尋找需要的內容，然后交流。

生1：我認為最后的成功應該是全家人的貢獻。

生2：媽媽也很鎮定：“輕輕”把蠟燭吹滅。

生3：還有杰克，如果他不是那樣“從容”，那么不就會引起敵人的懷疑嗎？

師：有道理。但是如果沒有杰奎琳的靈活應變，后果將不堪設想。能不能有個恰當的說法，既提到全家人，又突出杰奎琳？

生：全家人都為保住情報站做出了貢獻，小女兒杰奎琳起到了關鍵作用。

理答是一種教學對話，對話就應建立在民主平等的師生關系上。尊重學生，才能真正喚醒學生對“美”的追求，去堅持個體情感的自由抒發，最終達到對“理”的個性化體悟。在理答中，教師從“是誰保住了秘密，挽救了一家人”切入，產生了學生認知沖突、情感碰撞。隨著學生對文字的仔細咀嚼，引發了生生互動、師生互動，思維在不斷深入，從而讓情趣與理趣真正達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印證了傳統美學中的“情理”之美。

三、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中的意境之美

意境即“情景交融”。傳統美學中，“意境”是最富有變化、最具有民族特色的美學范疇之一：或恬淡閑適，或華美壯麗，或清新自然，或安謐閑靜，或雄偉壯闊，或慷慨激昂，或寂靜肅穆……傳統美學常以“意境”之有無，來衡量藝術品的高下優劣。

有效的理答能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調動學生思維的積極性，營造積極探索的課堂氛圍。蘇派教學還認為，有效的理答能創設出與教材內容、情感相對應的情境，成為教師、學生、作者之間的紐帶，讓學生在感同身受中，強化對課文的理解。這種情境化的有效理答，暗含著“意境”之美。

以蘇教版第九冊《所見》的教學實錄為例：

師：“林樾”是什么意思？

生：樹陰。

師：詩中沒用樹林、沒用樹梢，而用了“林樾”一詞，展開豐富的想象，由“林樾”你們想到了什么？

生：樹木繁多、枝葉茂密，才會有大片的樹陰，我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樹林。

生：小鳥在枝頭歡快地歌唱。

生：鮮花遍地、色彩繽紛……

師：來到了這樣一個神奇的世外桃源，心情怎樣？

生：開心、愉快、逍遙自在……

師：難怪牧童會放聲高唱，歌聲震動了樹林，讓我們和牧童一樣，把心中的快樂高歌出來吧！

在傳統的古詩教學中，讀詩、解詞、背誦，是教師常用的教學措施，在如此缺少有效理答的教學中，學生學習容易乏味，與詩人創作時的心情相去甚遠，難以對詩中的意境有深入的把握。這位教師抓住“林樾”一詞，“由‘林樾’你們想到了什么”，創設與古詩情感相對應的情境，學生的情感活動與認知活動緊密地結合起來，在理答創設的意境中尋找詩人的足跡，豐厚了對詩歌意蘊的感悟。這樣具有“生命律動”的理答，以其“虛實相生”的結構特征真正展現了傳統美學中的“意境”之美。

四、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中的圓潤之美

《易》學推動了傳統美學的發展。其“與時空一體的天地萬物運動，具有往復循環的特征”的圓道觀，成為了華夏美學“圓潤”之美的發軔，影響著中國舞蹈、書法、文學、園林等藝術領域，更滲透到中華民族知情意行的心理結構中，深刻感染著中國人諸多的藝術創造活動。

張慶曾說：“引導學生感悟，要整體感悟。課文掰得碎，就會把完美的課文打得七零八落。我奉獻八個字：提領而頓，百毛皆順。”此可謂是蘇派小語教師奉行的圭臬。故蘇派小語課堂教學推崇具有圓潤之美的教學模式，特別關注能統領文章的“切入點”，在理答中引領學生從整體-部分-整體之間走個來回：既從宏觀角度來理解課文的大致內容，發現人物、事件，把握文章思路，又從微觀上品味“局部”的文字之美，讓課堂教學呈現出一個完美的圓。

以蘇教版第十冊《二泉映月》的教學實錄為例：

師指名讀詞：月光如銀 雙目失明 委婉連綿

師指名讀詞：月光似水 賣藝度日 升騰跌宕

師指名讀詞：靜影沉璧 經歷坎坷 步步高昂

師指名讀詞：月光照水 熱愛音樂 舒緩起伏

師：這位同學是橫著讀的，還可以怎么讀？

生：我準備豎著讀。

師：為什么？

生：第一列都是講月亮的，第二列是講阿炳的身世的，第三列是講《二泉映月》的美的。

師：那么美的月光，你怎么讀呢？

生1：（柔和、深情地）月光如銀……

師：第二列是講阿炳身世的，怎么讀呢？

生2（讀得抑揚頓挫、聲情并茂）

師：他讀出了自己的感情。誰再來讀第三組？

生3（柔美舒緩地讀）

師：我們一起帶著情感把如此美麗的月光，把阿炳坎坷的身世讀出來。（生充滿感情地讀）

若把此教學片段比作一個圓球，那么從課文中擷取的四字詞語就是球心，月光的寧靜之美、阿炳的坎坷經歷、音樂的起伏跌宕就是球面。老師的理答緊扣“球心”，既幫助學生積累了詞語，又理清了課文的脈絡，更讓學生對月光、阿炳、音樂三者之間的關系心有所悟。在呈球狀的理答引領下，教學整而不散，活而不亂，蘊涵著蓬勃的生機，更綻放著中國傳統美學的“圓潤”之美。

五、蘇派小語課堂理答中的自然之美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的論述，使“自然”之“道”成為內涵豐富的概念。當浸潤于美學領域時，更成為了表現人們心志情趣的美學精神之一。“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只有人的情性表現真誠自然，才符合“自然”之道這一普遍法則。

蘇派教學注重課堂理答的有效性，要求教師在深入解讀文本與充分預設的基礎上，認真傾聽學生的回答，不僅關注學生回答的正確與否，更關注學生是如何思考的，“順學而導，以學定教”，伴隨著傳統美學中的“自然”之美。

以蘇教版第九冊《去打開大自然綠色的課本》的教學實錄為例：

師：詩人為什么說大自然是綠色的呢？

生：大自然里有綠樹、翠竹、青山，是綠色的。

生：大自然里也有紅花、彩霞，不全是綠色的。

師：詩人為什么偏要說它是綠色的呢？

生：綠色是生命的顏色，象征著活力。

生：我不同意，大自然是紅色的，紅楓、紅花、紅云……紅色象征著紅紅火火。

師：好！紅色蘊涵熱烈，昭示興旺，傳遞幸福。

生：大自然是白色的，白色象征著圣潔、高雅。

生：大自然是彩色的，只有一種顏色多單調啊！

師：為什么每個人的體會都不一樣呢？

生：是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喜好不一樣吧。

師：你的發言讓我想起了蘇軾的名句：橫看成嶺側成峰。剛才的討論是否就是現實自然和心中自然的關系？（生點頭）現在，讓我們一起走進詩人的內心，來體會他心中那綠色的大自然吧！

這樣“自然狀態”下的理答已經成為了學生學會學習、學會思考的過程；讓思想和生命的氣息彌漫課堂，使課堂充滿了不可預料的魅力；讓學生主動去追求一種不確定性、生成性……于是，學生探究出了一個五彩繽紛的大自然，“唱出”了自己心中的色彩，獲得了心靈的飛揚。這樣的理答無疑是極具“自然”之美的理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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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澤厚.美的歷程[M].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

（作者單位：南京市瑞金路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