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亞低空新獵手

據俄羅斯軍工新聞網援引印度國防部消息人士透露，經過一系列比較測試后，印度軍方已經選定美國AH-64D作為新型武裝直升機采購項目的獲勝者，俄羅斯米-28N黯然出局。不過，俄羅斯世界武器貿易分析中心堅持認為：印方決定主要是受到武器供應渠道多元化政策的影響，而非裝備的技術性能。那么事實真的如此嗎？本文嘗試對此解析。

名門爭鋒

這番印度陸軍招標照樣是“放眼全球”——歐洲的“虎”式和“貓鼬”、美國AH-1Z、俄羅斯卡-52等世界知名武裝直升機都表達過競標意向，不過對決最激烈的還是AH-64D“長弓阿帕奇”與米-28N“夜間獵手”。考慮到這兩款機型都是戰斗力強悍的重型武裝直升機，基本代表了武裝直升機兩大流派技術的最高水平，此番可謂“名門爭鋒”。

AH-64D的演進

AH-64“阿帕奇”是第二代武裝直升機的經典之作，近30年來隨美軍征戰全球，首次上陣是巴拿馬，又在海灣戰爭中名揚天下，想必諸位讀者已經非常熟悉了。筆者在此重點介紹AH-64D這個改進型。

AH-64A經過巴拿馬和海灣戰爭兩次血火洗禮之后，雖然展示了強大的戰斗力和先進的技術性能，但也暴露出眾多問題：其一，位于機首的目標搜索與識別系統（包括飛行員夜視傳感器系統）基本是工作在8～12微米波長紅外線的光電傳感器，受復雜戰場環境的干擾較大；其二，核心武器AGM-114A“地獄火”反坦克導彈采用半主動激光制導，發射后載機必須維持激光照射，直到目標被命中，這無疑增加了載機暴露的風險；其三，AH-64A的機載分系統沒有完全由1553數據總線交聯，作戰操作和后勤維護都較復雜。

美國陸軍一方面要求麥道公司改進AH-64A，另一方面與馬丁·瑪麗埃塔公司簽訂了“直升機機載惡劣天候火控雷達”研制合同。1995年9月，第一架升級后的預生產型首飛，很快美國陸軍決定將227架AH-64A升級，改稱AH-64D。

AH-64D的升級措施包括：加裝APG-78毫米波雷達和ARP-48A無線電干涉儀，改進座艙界面，升級發動機、航電飛控和通信導航系統，增加使用AGM-114L主動毫米波末制導型“地獄火”的能力。其中，APG-78毫米波雷達就是“直升機機載惡劣天候火控雷達”項目的成果，采用35G赫茲頻率毫米波探測，具備目標成像和識別能力，兼具對空目標交戰模式、對地目標交戰模式和地形剖面模式，能同時標定55平方公里內的1024個目標并對其中128個詳細分類，再將16個目標按照威脅程度排列顯示在座艙顯示屏上。

巧妙的是，APG-78選擇了旋翼軸頂部這個獨特的安裝位置，這能讓AH-64D借助地形隱蔽作戰，到時只將雷達和部分旋翼暴露即可，機體安全性大大提高。另外，APG-78毫米波雷達相比傳統紅外設備，在雨雪沙塵等惡劣戰場環境下的探測能力可謂提升了一個級別。

AH-64A使用的AGM-114A反坦克導彈采用半主動激光制導，發射后載機必須維持對目標照射，而新型AGM-114L改為毫米波主動末制導+中段慣導，只要載機或第三方提供目標坐標，AGM-114L就能全程自主飛行，直到末端導引頭開機，根據裝甲車輛的金屬表面與背

景地物對于雷達波反射率的差異，實現自動搜索與識別目標。顯然，AGM-114L賦予了AH-64D“發射后不管”優勢，即導彈發射后，載機能快速規避，改善了其戰場生存性。

隨著美軍信息化建設進展，AGM-114L還具備了第三方制導能力：只要陸航戰術編隊內存在1架AH-64D，沒有裝備毫米波雷達的武裝直升機/戰術攻擊無人機就可以在未探測到目標的情況下，“盲射”AGM-114L，由AH-64D負責引導命中。可以說，AGM-114L導彈為AH-64D乃至美軍陸航支援力量提供了更大的戰術彈性。

如此一番改進之后，AH-64D比AH-64A的空重增加200千克左右，加之美軍提高了對于直升機機動性和高原作戰的要求，換裝功率更大的發動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相比基本型T700-GE-701，新款T700-GE-701C的壓比從17提高到18，最大持續輸出功率從1510馬力提高到1662馬力，30分鐘應急輸出力。由此可見，充沛的動力才是武裝直升機性能提升的基礎。

亦步亦趨的米-28N

米-28武裝直升機由蘇聯米里設計局在1976年就開始論證，受到蘇聯解體的沖擊，直到90年代才大功告成。由于該機的總體設計與1984年交付美軍的AH-64A非常相似，以致被西方戲稱為“阿帕奇斯基”。

米-28基本型與AH-64A類似，主要采用光電傳感器進行目標探測和跟蹤，然后使用無線電指令/激光駕束制導的反坦克導彈、火箭彈或機關炮進行攻擊，同樣存在全天候作戰能力不足的問題。米里設計局似乎也“山寨”了“長弓阿帕奇”的改進思路，推出米-28N。

米-28N的核心改進措施與AH-64D相似，即在旋翼頂部增加了“寶石-280”火控雷達天線。“寶石-280”的雷達罩呈紡錘狀，天線據稱在毫米波段工作，具備目標搜索和跟蹤能力，還擁有低空導航模式。另外，米-28N的機首設計了相當復雜的傳感器組——機頭圓柱形鼻錐內是地形跟蹤雷達和AT-6反坦克導彈的無線電指令發射器，鼻錐下是夜間駕駛紅外傳感器轉塔，再往下則是用于目標搜索、跟蹤和激光制導的火控光電轉塔。

米-28N這番改進同樣對動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于是選用兩臺持續輸出功率2662馬力的B3-117BM渦軸發動機，替換了米-28基本型的兩臺持續功率2230馬力的TV3-117發動機，再度體現了“動力先行”的原則。

一系列改進收獲了成果，21世紀初米-28N戰勝一度呼聲很高的卡-52，成為俄羅斯陸軍航空兵的標準裝備。米里設計局贏得本國競標之后，自然信心大漲，順勢以米-28N參加了印度武裝直升機競標。

技術比拼

競標結果揭曉后，俄羅斯媒體一如既往地不承認本國武器相比西方同類產品存在若干不足，但俄羅斯直升機的傳統用戶印度陸軍卻在此次競標中頂住了壓力，選擇了全新體系的AH-64D，這恐怕是明智之舉。

僅從武裝直升機的核心戰斗指標——反坦克能力來看，雖然米-28N也“頭頂圓球”，與AH-64D非常相似，但由于雷達和機載武器性能的差距，其反坦克能力遠低于“長弓阿帕奇”。

蘇聯傳統反坦克導彈存在無線電指令和激光駕束兩種制導方式，米-28系列不得不同時在機首安裝無線電指令發射器和激光光學指示器，再加上兩個光學轉塔的存在，導致整個機首設計非常復雜。

目前尚不清楚米-28N旋翼軸頂部的“寶石-280”火控雷達采用的工作波長，但是從同期卡-52裝備的“勁弩”雙波段機載火控雷達來看，由于后者不能工作在毫米波段，無法兼顧對空對地性能，必須設置兩套單獨的發射天線：一套J波段（80厘米波長）天線在直升機前部，負責對地攻擊；一套K波段（10厘米波長）天線在旋翼頂部，負責大范圍搜索和對空探測。這樣一來，“勁弩”雷達不僅設計復雜，可靠性堪憂，而且天線工作于厘米波段，分辨能力和天線增益明顯不如真正的毫米波雷達（AH-64D的“長弓”雷達工作在35G頻率，波長不足1厘米，AGM-114L的導引頭更是工作在95G頻率，波寬度極窄，精度更高）。據稱“寶石-280”火控雷達對于坦克的發現距離在10公里左右，那么考慮到俄羅斯在毫米波功率器件和后端信號處理器件上與西方的差距，“寶石-280”是否具備類似APG-78“長弓”的目標成像能力，筆者比較懷疑。

另外，俄羅斯沒能在第四代自主制導機載反坦克導彈領域取得進展，米-28N裝備的還是傳統反坦克導彈，不具備AGM-114L那樣的“發射后不管”和第三方制導能力。這意味著，米-28N新增的毫米波雷達其實只提供了一個全天候和惡劣環境下的感知手段，具體攻擊模式和戰術沒有發生實質性變化，載機依然需要暴露出大半個機身，頂著防空火力，對目標進行持續跟蹤并引導導彈。有些資料稱，蘇聯在20世紀80年代就嘗試為AT-6反坦克導彈改裝主動毫米波末制導導引頭，但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嘗試已經無果而終。

如果仔細計算，米-28N還有一點非常麻煩：其配備的AT-6等反坦克導彈的彈徑只有135毫米（“地獄火”的彈徑則是170毫米），而導彈破甲戰斗部的破甲能力與彈徑是成正比的，顯然AT-6的破甲能力與“地獄火”系列存在相當大的差距。

具體來說，AT-6的宣傳靜破甲穿深為800毫米，這在20世紀80年代的陸戰環境是夠用的，但是隨著坦克防護水平的提升，似乎效果逐漸堪憂。例如巴基斯坦陸軍現役的“哈立德”主戰坦克，其炮塔正面主裝甲厚500毫米以上，按照一般對于破甲彈的防護系數1.4進行折算，那么“哈立德”炮塔正面的防破甲能力約700毫米，再考慮到炮塔外掛的附加爆炸反應裝甲一般能帶來200～400毫米的防破甲能力，那么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竟會出現AT-6單發無法有效毀傷“哈立德”的奇觀。至于我軍裝備的96系列和99系列主戰坦克，其基體主裝甲的防護水平比起“哈立德”只高不低，炮塔正面又安裝了抗彈外形優秀的附加復合裝甲模塊，考慮到我國已掌握第三代陶瓷約束裝甲等先進防護技術，AT-6這種第二代反坦克導彈未必能造成實質性毀傷。

相比之下，宣傳靜破甲深度達1400毫米的“地獄火”是威力最大的反坦克導彈之一，印度陸軍航空兵裝備之后，理論上足以給“哈立德”、96式改型等預定戰場上可能遭遇的主戰坦克造成致命打擊。

印度的預定戰場主要是印巴、中印邊境附近，以山地丘陵為主，對于直升機的山地/高原飛行性能要求較高，這方面也是AH-64D占有優勢。盡管單從功率來看，米-28N的B3-117BM渦軸發動機宣傳持續輸出功率是2662馬力，遠超過同類指標1662馬力的AH-64D所裝T700-GE-701C渦軸發動機，但其實這兩款發動機在技術性能上存在較大差距。

詳細來說，T700-GE-701C的起飛單位耗油率是0.28千克/千瓦·小時，而B3-117BM是0.31千克/千瓦·小時；T700-GE-701C的總壓比達到18，B3-117BM只有9.4；T700-GE-701C的渦輪進口溫度達1400K，B3-117BM只有1248K。正是由于渦輪進口溫度和壓比存在明顯差距，T700-GE-701C的功重比（千瓦/千克）過了6.6，而B3-117BM只有5.16。前述指標反映出，T700-GE-701C在燃料利用效率、整機功率輸出效率方面遠遠勝過B3-117BM，這使得AH-64D具備比米-28N更優秀的高原飛行性能，對于印度最終選定AH-64D起到了很大作用。

況且，如果印度想進一步提升AH-64D的飛行性能，還可以換裝英國開發的第四代渦軸發動機RTM322-01。這款發動機采用了全權數字發動機控制系統，持續輸出功率達1842馬力，總壓比15，渦輪進口溫度1480K，功重比6.5，起飛單位耗油率更低到0.26千克/千瓦·小時。RTM322-01裝備了英軍引進技術生產的WAH-64（目前惟一裝備第四代渦軸發動機的武裝直升機），在阿富汗山地戰場上的表現一度超過美軍自用的AH-64D。如果印度舍得投資，美國也可以提供原為RAH-66“科曼奇”研發的T800系列第四代渦軸發動機，功重比高達6.86。相比之下，俄羅斯功重比5.53的渦軸發動機還未研制成功。

技術之外

不過，俄羅斯媒體有一個觀點還是有道理的：這次印度武裝直升機選型的結果不能僅僅考慮技術方面。由于印度長期在國際政治領域處于獨特的“左右逢源”地位，近些年其武器裝備采購往往都能同時吸引東西方各軍工強國廠商競標。例如前一段時間取得進展的印度中型戰斗機采購計劃，一度引來美國F-16IN和F/A-18國際型、俄羅斯米格-35、歐洲“臺風”和“陣風”等前來角逐。

受限于投入不足和科研力量“斷層”，俄羅斯武器裝備近年來雖然取得一定進步，但難掩潛力不繼頹勢，逐漸不能滿足印度軍方的“胃口”了。隨著昔日核試驗引發的制裁逐漸“冷卻”，近年來美國為了軍火暴利，同時希望拉攏政治影響力不可忽視的印度，也在努力開拓印度軍火市場，但目前該市場主要還是被印度傳統的軍購伙伴把持：印度陸軍主力裝備是俄制T-90/T-72系列主戰坦克和BMP系列步兵戰車，陸航直升機多為俄制米-8/米-17；印度空軍戰斗機則是俄法各半，以色列也在印度特種飛機領域搶得不少份額；印度海軍艦艇傳統上以蘇聯/俄羅斯裝備為主，近些年又廣泛采用歐洲、以色列設備。而此次印度選定AH-64D“長弓阿帕奇”武裝直升機，應該是美國武器首次成為印度某一兵種的批量標準裝備，必將對印度未來軍購產生深遠影響。

印度選擇“長弓阿帕奇”，直接目的是大幅提高陸軍的高原反裝甲/火力支援能力，爭取印巴、中印預定戰場的有利態勢，對當前中、巴的軍事威脅還是不可低估的，依賴美國武器所隱含的政治意義也值得關注。不過考慮到財力限制，AH-64D在印度陸航的裝備規模應該不會很大，成建制形成戰斗力更需要相當長的換裝、訓練、保障過程。相信屆時中國陸軍的裝甲車輛防護能力、野戰防空能力以及中國空軍爭奪戰區制空權的能力等，都會取得實質性進展，戰場監視和信息交換能力也將發展到新階段，故印度的AH-64D很難說可以對中國陸軍構成如何嚴重的實質威脅。未來印度陸航戰斗效能提升后，真正感受到巨大壓力的恐怕更有可能是巴基斯坦陸軍，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巴基斯坦也會就提升裝甲部隊野戰防空能力課題，與中國等傳統防務伙伴開展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