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把美國的藝術家Paul Chan的文章:《藝術是什么,藝術又屬于哪里?》其中一段非常本質地描述藝術是什么的文字中的“藝術”兩個字置換成“美術館”或“藝術機構”的話,同樣非常有意義:“藝術機構就是這樣成為藝術機構的。藝術機構超過創造者的意圖,一個想法的精髓,一次體驗,或一種存在,藝術機構表達了最多就是它是什么和它想成為什么之間的不可調和,藝術機構必須存在于一個物質現實內,才能充分實現自己。但不一樣的是藝術機構塑造事物,賦予其物質現實,卻從不主宰它,每件事物都吸收,并對其生成、積累的用途和價值。產生影響的各種力量,并從內部散發這種歷史的在場及多種意義。”
同樣,以年終的“世紀:高世強個展”及“植物的欲望:屠宏濤個展”雙個展為契機, 伊比利亞當代藝術中心的職能從一個藝術機構變成了一個同樣面對著各種壓力、各種美學指標和社會學指標考量的實踐者,也經歷著各種自我定義和創作的焦慮。其具有的美術館身份從一個技術性的機構轉向一個創造性的主體和觀念的載體。在這種轉變中,伊比利亞既需要持續地扮演一個提供確認的權力機構的身份,同時更需要不斷地自我界定和自我確認。
“世紀:高世強個展”——3D技術的藝術實踐
詩電影中,所謂的形式元素與意義元素之間的主次關系在高世強這里被淡化,并且趨于統一。實踐的潰敗所帶來的挫折感、失落感和茫然感,使得另一種看起來實實在在的“普世價值”,顯得尤為真實。《日全蝕》探討了現世的危機,對于我們來說不只是一次經濟災難,更像一次機會——日常秩序的鏈條開始松動,看似鐵板一塊的“正常邏輯”出現裂縫。我們似乎能夠透過生活那捉襟見肘的皴裂表皮,窺視自己的心底——那些被‘日常道德’抑制久遠的欲望、狂想、回憶和夢幻。這讓我們得以從另外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重新審視我們的生活。《日全蝕》正是那個時刻,對于中國式精神群像的一次“素描”。 而《青浜》則是《日全蝕》創作思維的延伸,屬于生活夢境的一部分。如果說《青浜》討論的是內心先天具有的鄉愁,那么新生命的孕育,是不是這種先天鄉愁的源頭?
伴隨著新作品的制作,高士強逐漸深刻地感受到3D效果遠遠超出傳統2D影像的現實概念,3D其實不是更加真實的模擬現實,而是人們用技術營造出的一種新的視覺體驗,并不存在于任何現實情景之中。他的新作品,3D影像《世紀》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擴展了人類的視覺經驗。此外,他更大膽地運用了過去一直回避的“硬象征”,為的是賦予片子陽剛氣質,以獲得史詩感,來支撐個人命運與時代宿命交疊所幻化出的心靈景觀。 這與影像的“真實”或“虛假”的話題似乎有所關聯,并使得創作空間更顯自由。內在的心靈景觀,源于生存經驗和生命的傳承。為了尋找支撐生命的意義,人們或者編織現世的成功夢幻,或者走向內心,尋求深埋心底的先天訴求。生活經驗往往把大多數人的心靈變為廢墟。《日全蝕》-《青浜》-《世紀》,對他而言意味著“一年-一地-一世代”。
高世強接受影像創作作為藝術實踐的現實。關注點從之前對作品的接受、感知與解讀,轉向創作者的主體經驗與世界意識的構建。作為個人修行的方式,創作行為塑造著自我的存在感和自己的世界意識,創作的同時也參與了對世界的塑造和理解。就高世強而言,影像實踐是一種藝術的“隱逸”狀態——“隱逸于影像”。
“植物的欲望:屠宏濤個展”——觀念的載體
屠宏濤“涂鴉化”的新作品含了幾種不同的類型:《大水花》、《明月夜》等幾乎就是有著很客觀的視覺印象的風景畫,他用一些特殊的語言手段——一些毫無由來的或垂直或水平的色線,一些潦草的、似乎沒有最終完成的局部——刻意消解了原本完整的視覺印象。《大水花》營造了一種低沉、敏感而又激烈的心理氛圍;《樹下遇見荒木》、《你和老樹》、等作品則是人與景的結合,但人與景物所構成的同樣原本完整的視覺情境也被涂鴉化的語言游戲所消解;《本草》、《秋亂草》、《借你的語感》等等則是若干視覺碎片的任意組合,都留有大片的“空白地帶”,有更潦草的人物,更多漂浮的色斑與色痕,更自由奔放的寫意筆觸,人與景的比例與組合方式也完全不受客觀視覺印象的約束,是他更“涂鴉”的作品。《你和老樹》有一種生命無情消耗的焦慮;《樹下遇見荒木》則彌漫著一種激情消逝后的幻滅感。更耐人尋味的還是《本草》、《秋亂草》、《野草中的故事》這些更涂鴉的作品:不僅在由精微的色彩、率意的筆觸營造的生機勃發的視覺碎片中,總縈繞著被刻意掩抑的頹廢、焦慮的情色意味,細看之下,許多漂浮的色斑竟隱隱然都是一些被涂改、扭曲、遮掩的人形,雪地上、草叢邊那些渺小、潦草的人物也都有著或活色生香、或擾攘困厄、或悵然若失的微妙情態。所有這些都漫不經意地散落在并不潔凈的雪原中。
很多時候,屠宏濤涂鴉化的繪畫語言實際上巧妙地渲染了種種復雜的心理感受,但在整體上,它們卻明顯構成了一種刻意抑制、消解強烈的內心體驗的刻意淡然。
雖然仍然受制于各種物理、經濟、政治和社會的邊界,美術館從本質上超越了它原始的定義而成為一個流動和活躍的主體,一個思考的主體,它與美術館館長、策展人和藝術家進入共同的行動,呼喚各種理念和觀念,以幫助自身超越物理性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