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融結合 慎行緩行

在產業基礎還不夠堅實的情況下，企業盲目進入金融領域，或者已經進入金融領域的企業片面追求不切實際的“全牌照”、“金融航母”等，將攤子鋪得太大，結果還未形成產融的協同，便造成了產融相互拖累的局面。

從全球范圍內來看，產融結合的最初含義是指金融資本向產業資本的滲透與控制。但我國銀行業改革相對滯后，產業資本最先成熟，決定了中國產融結合的發動者不是金融資本，而是產業資本。同時，中國政策規定銀行業不能投資實業，所以目前我國大型集團企業產融結合的發展方式多為產業集團向金融業投資，即“產業投資金融”。自2006年以來，證券、銀行、保險公司的股權投資令眾多實業企業趨之若鶩，各大企業集團尤其是央企，紛紛在金融領域“跑馬圈地”，使“產融結合”成為資本市場的熱門話題。

目前的產融結合，呈現央企挑大梁和龍頭企業爭先兩個特點

一方面，央企開始成為產融結合的主角。央企集團投資金融涉足的金融機構種類眾多，幾乎包括從商業銀行到金融租賃公司等所有的金融機構類型，而且融合程度較深，往往采取絕對或相對控股的形式。我國118家央企集團中，約有1/3以上開展了不同程度的產業投資金融。據國資委統計，截至2010年末，共有數十家央企投資了上百家金融資產。另據上證報資訊統計，133家具備參股金融概念的制造業公司中，擁有國資背景的公司為94家，其中有21家公司擁有央企背景。在銀監會和國資委批準成立中石油控股昆侖銀行、國電電力控股河北銀行、中移動控股浦發銀行之后，央企通過產融結合進入金融行業的步伐越來越快，中海油相繼獨資或合資成立了中海石油財務公司、海康人壽、中海基金、中海信托等；中石油下轄的“昆侖系”金融控股架構也已然成型，下設中油財務、昆侖銀行、昆侖信托、昆侖金融租賃、中意人壽、中意財險等機構，幾乎擁有金融業務全系列牌照。國家電網公司也形成了“中國電財”、“英大長安”、“英大人壽”、“英大信托”、“英大期貨”、“英大財險”、“英大證券”等金融控股集團形式的“英大系”。

另一方面，我國實施產業投資金融的企業集團往往都是本行業的“龍頭”。從上市公司統計情況看，目前涉足參股金融業的133家公司中，具有行業龍頭或者區域龍頭地位的上市公司有62家，幾乎占據半壁江山。寶鋼集團目前已經投資近百億元，參股浦東發展銀行、交通銀行、華泰財產保險公司、新華人壽保險公司、福建興業銀行等，并經多輪合作，現已成為太平洋保險集團的第一大股東，其金融資本市場獲利在2008年占到了利潤來源的三分之一左右。海爾控股青島商業銀行、長江證券，并合資成立了海爾紐約人壽；上海汽車成為安邦保險第一大股東；聯想集團參與國民人壽的發起；萬向集團成為民生壽險第一大股東；就連產品處于高投入期的上廣電也與外方合資成立了廣電日生人壽。

我國產融結合發展中的問題

在我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今天，產融結合對于推進形成產業集團，特別是我國國有企業的股份制改造及現代企業制度的建立，提高管理水平，提升公司的整體價值都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而目前我國的產融結合形式還處于較為初級的階段，經營協同效應的形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而形成了產融結合發展中的問題。

政府行政干預較多，市場機制不足。從實踐情況可以看出央企、國企是產融結合的主角，在向金融業滲透的過程中政府干預的色彩很濃。行政推力在產融結合的初期可以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但隨著產融結合的進一步發展，也容易造成產融結合的各種機制與市場機制的要求不相適應，進而導致產融結合的失敗。

金融改革滯后，依法產融結合先天不足。國有金融如果仍舊不觸動產權改革，金融市場的改革將繼續阻力重重，步履蹣跚。面對產融結合發展而來的金融控股公司，既沒有法律上的明確定位，也缺乏針對綜合金融的有效監管，這成為金融控股公司發展過程中的最大隱患，甚而有可能會帶來不良關聯交易增加、風險增加以及利益沖突等問題。

產融結合的目的各異，選擇不夠成熟。和發達國家成熟的產融結合途徑和模式相比，我國企業集團進行產融結合具有盲從性，進入金融領域的意圖各不相同。有的是出于企業戰略發展的考慮，有的是為了更好地融資，有的則純粹是為了從資本市場獲取高額投資回報。

企業理性思考不足，結果有賺有賠。以UPS、GE、巴菲特分別代表的產融戰略三個層次，即基于渠道共享的經營協同、基于產業穩定性的金融協同和基于零成本資金與產業回報的互動模式為參照。產融戰略的核心在于產業，正視企業的產業基礎、確定自身的產融層次，保證企業的產業穩定發展，是產融戰略成功的前提。根據中國銀河證券的研究顯示，我國25家中資財險公司中半數虧損，很多保險公司更是幾易其主。在壽險方面，產融結合的結果也并不是那么理想，首都機場在與美國大都會合資3年后，由于怕中美大都會人壽經營業績不佳而影響其A股上市的計劃，最終選擇了全面撤資。證券公司方面，除德隆集團外，2004年券商集體崩盤中遭遇巨額虧損的實業企業更是不在少數。

產融結合是把雙刃劍，使用得當就會如虎添翼，反之則會消耗大量寶貴的經營資源。

對產融結合可能帶來潛在的負面效應給予高度重視

首先，產融結合會帶來風險擴散效應。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的融合需要一個過程，管理方法、運行機制和行業文化差異的磨合成本是企業要面臨的首要問題。同時，工商企業和金融機構通過互相參股的形式成為對方股東后，發生關聯交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也為金融風險和產業風險的相互轉嫁提供了便利，如果不能很好地估量和控制風險的話，將會給企業帶來不可估量的后果，甚至還會造成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的嚴重脫節，增加社會經濟發生危機的可能性。

其次，產融結合可能會引發泡沫效應。產業經營的規模與穩定始終是產融戰略的核心，有什么樣的產業基礎，才有可能支持相應層次的產融戰略。一旦企業沉溺于金融資本帶來的低投入、回報快、利潤高的造富神話中，將本該投資于實業領域的資金轉而投入到資本市場，加劇了資本虛擬化的程度，忽視自身核心業務的發展，那么外部資本市場發生波動，導致企業資金鏈條出現問題，金融泡沫的破滅將會產生連鎖效應，影響金融部門、產業部門，甚至最終危及到企業的生存。

最后，產融結合可能會帶來更強的壟斷效應。企業集團很容易利用自己組建的產融結合平臺，使自己成為國內市場的壟斷者，進而對原有的市場競爭結構造成破壞和妨礙公平競爭。西方人從傳統金融資本理論角度分析產融結合，早已指出，產融結合就是工業壟斷資本與銀行壟斷資本相互滲透從而形成金融壟斷資本的經濟現象。產融結合的過度集中會限制或妨礙公平的競爭結果，甚至會導致或放大金融風險，擴大壟斷勢力在產融之間的傳導和金融風險在產融之間的傳遞。更重要的是，在產融型企業集團中往往會利用相互持股與貿易伙伴，形成穩定的關系并進而形成多層次互補的組織結構，控制某一產品的整個產業鏈，加大行業內其他公司的進入壁壘，影響市場的開放度和有效競爭，進而傷害整個行業的健康發展、公平競爭，甚至傷害到消費者的切身利益。

慎行緩行，推進產融結合的健康發展

可見，無論從保護金融系統的穩定性角度還是從維護市場公平有效充分競爭的角度來看，產融結合都到了該退燒的時候，要慎行緩行。具體來說，要從以下幾方面入手推進產融結合的健康發展。

完善政府政策機制，建立健康良性的產融結合環境。產融結合的演進本質上是一種制度的變遷，要以市場為主導，減少政府的行政干預。我國目前政府主導型的產融結合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其市場化進程。因而要減少行政干預，政府僅從政策導向、制度跟進、監督與管理職能配置、人才培養等方面進行環境培育，為市場的規范、健康、良性發展創造條件。應當努力完善法律法規制度，逐漸開放當前的相關金融政策，破除政策壁壘，加快金融體制改革，完善金融市場環境，為產融結合創造良好的制度和法律環境。當前，加強信用體系建設對于產融結合型企業意義重大。要建立完善的信用評估制度和征信制度，完善信用擔保體系和風險評估體系，以信用建設推動整個市場的完善，進而為產融結合創造一個良好的市場信用氛圍。

明確金融控股公司法律定位，建立針對性的監管規則。一方面，大多產融結合的集團企業最終會以金融控股公司的形式存在，要從立法上給予金融控股公司明確的定位，允許并鼓勵成立產融結合型金融控股集團，鼓勵有實力的大型企業集團參與金融體制改革，促進產融結合向縱深發展。另一方面，實行并完善“三會”的“定期聯席會議”協商機制，在此基礎上，保留既有分業監管法律框架，制定一個超越各金融業別的金融服務基本法，采取功能性監管，推進金融監管的協調和整合。短期內應重點改善三大監管部門之間的協調與合作，同時加強危機處理和跨境監管合作，形成監管合力，在我國實行有條件的縱橫一體化金融監管模式。

加快市場化進程，建立健全現代產權制度和企業制度。產融結合建立在市場經濟的基礎上，是企業和金融機構作為獨立市場主體在交易中雙向選擇的結果。產融結合的核心是資本結合，而資本流動、資本運作和資本重組等都要依托于股份制這一產權組織形式。因此，對于國企來說需要實行股份制改造，建立以“產權清晰、責任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為特征的現代企業制度，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形成有效的激勵機制和約束機制，促進資本流動與重組，為產融結合創造條件。

引導企業建立明確清晰的產融發展戰略。正視企業的產業基礎，確定自身的產融層次，是產融戰略成功的前提。我國很多企業在產融結合的熱潮中，不顧企業自身發展狀況，在產業基礎還不夠堅實的情況下，盲目進入金融領域，或者已經進入金融領域的片面追求不切實際的“全牌照”、“金融航母”等，將攤子鋪得太大，結果還未形成產融的協同，便造成了產融相互拖累的局面。不是所有企業都能夠成功運作產融戰略，產業始終是產融結合的戰略根本。因此，政府對國有企業，尤其是央企要善加引導，使之建立清晰準確的產融結合發展戰略。

總之，我國的產融結合，任重而道遠。從階段性來說，需要回歸市場理性，謹慎緩行。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商學院博士后，全國商業政策研究會常務副秘書長）

GE產融結合發展歷程

GE通用信用公司（GECC）成立于1932年，早期業務是承做購置通用大型家電產品的消費者分期付款業務。70年代，通用金融的重點是抵押貸款和汽車租賃等傳統型消費貸款，并同時涉足交通運輸和房地產投資。80年代后期，隨著市場競爭的加劇，靠市場份額領先已經無法保證利潤的來源，價值增長的潛力已轉移到下游服務和融資活動上，利潤正從產品本身移往產品售出以后的過程。利用這種轉移，GE改變了價值獲取機制，提出了為客戶提供全套解決方案的口號，所謂全套解決方案就是要為客戶提供產品以外的服務，其中最主要的是提供金融服務。GE的產融結合在90年代獲得了強勁的發展，使其以制造業主導的經濟轉變為以服務業為主體的經濟。GE金融服務集團發展成為多種設備管理企業，幾乎無所不包，并跨入私人信用卡領域，擴大房地產活動。2004年，GE旗下的金融服務集團分為有著獨立業務的四個部分：商務融資集團、消費者金融服務集團、設備管理集團和保險集團。每個集團都有明確的業務范圍，財務獨立結算，同時受到嚴格管理。商務融資集團總資產超過2000億美元，在超過35個國家發展融資業務；消費者金融服務集團主要經營對消費者的消費信貸業務；設備管理集團為全球客戶提供全方位的設備融資和經營性租賃業務，在26個國家擁有260多億美元的資產；保險集團從事人身保險和退休保險業務。在遭受“9·11”事件打擊后，GE開始逐步清理旗下保險業務，到2006年，集團已全面退出保險業務。

GE的金融服務業務并不是一項獨立的業務，GE也從來沒有徹底地割裂金融業和產業之間的關系，工業和基礎設施同樣可以為消費者提供融資和貸款。GE產融結合的模式被人稱為“交叉銷售”模式，是指通用充分利用客戶信息資源，銷售更多種類產品與服務給同一客戶，通過售后、租賃、消費信貸等服務，獲取產品以外的更多利潤。

GE產融結合的發展歷程，永恒的主題是金融與產業緊密結合。GE金融業務的成功原因可以概括為兩點：一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二是與產業緊密結合。GE對金融業務的總體設想是：將從制造業所產生的現金流和金融創新結合起來，發展壯大公司。

GE產融結合的重要心得是：用來自工業企業的人才將金融部門發展成擁有交易和經營技能的企業。GE金融業務的高層領導中，有一半是從工業領域成長起來的。收購一直都是GE金融的核心，大量金融投資人才和充足的工業企業經營人才，使GE金融服務集團從一個純融資場所發展成為一個擁有交易和經營技能的企業。

UPS：“物流+存貨融資”創造新的價值

2001年5月UPS并購了美國第一國際銀行，將其改造成UPS金融部門——UPS Capital，開始為客戶提供所謂的“IRS”服務，即，包括以存貨、國際應收賬款為抵押的貿易融資等業務。UPS的傳統業務將物流、信息流和資金流合而為一，整個融資過程中，抵押物（存貨）始終掌控在UPS手中，有效控制了違約時的風險底線；UPS的貨物全球跟蹤系統可隨時掌握借款人抵押貨物的動向，即使借款人出現了問題，UPS的處理速度也要比會計師甚至海關機構快得多；憑借經年累積的外貿企業客戶信息系統，UPS可以真正了解那些規模不是很大，但資信狀況良好的中小企業的信息。UPS做存貨融資，風險要比傳統銀行低得多。UPS憑借3A的信用評級可以獲得較低的融資成本，通過存貨融資獲取利差收益，而且存貨融資降低了整個貿易過程中的資金風險和摩擦成本，為買賣雙方提供了運輸倉儲以外的增值服務，又增強了物流業務的競爭力。物流金融服務已成為UPS的最大利潤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