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之美,語文教學的理性覺醒

教育的本質是教人“向善崇美”。在美善文化背景下的語文教學，似乎更注重對感性美的求索，而忽視對理性本源的探求。所以有關語文教學與美的研究很多，諸如：語文課本的材料美、語文教學的情境美、語文教師的語言美等等，但整個語文學科仍然沒能真正的“美”起來。究其原因是語文教學內在邏輯的混亂。要使語文教學有根本的改變，就必須重視其內在邏輯的清晰化和科學化。

【界定】

邏輯是什么？什么是語文教學的邏輯美？

在《辭海》中，“邏輯”的義項有：（1）一種特定的看問題的觀點或角度；（2）某種發展過程中的規律性、內在有序性；（3）人們言語思維過程中的條理性、一致性、規范性；（4）一種系統化的哲學體系。

通常意義上，語文教學的邏輯一般是指語文教學內部存在的一種客觀規律性。語文教學的邏輯之美，就是指語文教學系統內部各因素以其有序性、規律性，顯示出語文教學簡潔、縝密、雅致、有恰當自由度的內在美學特質。

語文教學的邏輯，其內涵是豐富的：語文知識有邏輯，文本表達有邏輯，學生認知有邏輯，教學設計有邏輯，教學過程有邏輯，種種邏輯構成了語文教學特有的邏輯。葉瀾教授曾說：“語文教師對語文教學的知識邏輯和過程邏輯有整體把握，這樣才能確保我們上的是一節語文課，給學生精神世界提供的是基于語文邏輯的文化涵養，如此，我們的語文教學才會有根有基。”

【考量】

是什么遮蔽了語文的邏輯美？

語文教學被“成見”遮蔽了，失去了固有的清晰邏輯。語文教師首先要做的就是“解蔽”——解“意識之蔽”，對遮蔽語文的各種“成見”做出理性的辨識、澄清，讓語文的“邏輯美”撥云見日，語文教學才能走向敞亮的境界。

1.“詩無達詁，無理為妙”——語文屬性的認識偏差。

偏識：“詩無達詁，無理為妙”的說法被許多論者推崇備至。因為從語音、語義、語法、修辭的角度看，漢語言確實具有多義多元的模糊性特點。漢語言既已是“無理的模糊”狀態，自然不會有清晰的內在邏輯可言，更遑論建立脈絡分明的知識體系了。

辨析：人類語言的基本特點是清晰準確的，決不能把“模糊”當作本質特征。模糊，是文學語言產生的藝術效果，其內涵的多義、理解的多元，都受制于文本的內在邏輯。同時，一篇選文進入教材必然承擔一定的課程價值，和數理學科相比，語文知識之間的確缺乏緊密的邏輯性和連貫性，但結合兒童學習語言的認知規律，“字詞句篇語修邏文”的課程內容還是可以清晰開發的。

2.“語文教學不是按部就班的工業化生產！”——教學方略的學理匱乏。

偏識：語文學科因其突出的模糊性特點，更需要以“熏陶感悟式”教學方法把握文本內涵，這被很多人形象地解釋為春種秋收，而不是各司其職的工業化生產，而“熏陶感染”、“整體感悟”又都帶有很強的不確定性和無限性。因此，很難形成秩序井然的內在邏輯。

辨析：語文新課標強調“應該重視語文的熏陶感染作用”，這是對語文教學中“條分縷析”通病的反撥，但實踐中閱讀課常被泛化為不論文體、不求實效的一“悟”了之。其實，“熏陶感染”也有自己獨特的內在邏輯，它特指文學作品發揮其美育功能對學生進行情操和精神的培育，到文學鑒賞中都能找到嚴格的學理。教學時立足整體意義、設身處地體驗，呈現出的“立象盡意”等都是“熏陶感染式”教學方法展開邏輯的清晰體現。

3.“語文課堂是教學藝術的殿堂！”——科學精神的價值隱遁。

偏識：教學藝術是指按照美的規律，追求個性自由，對教學活動進行的積極創造。語文學科文本文質兼美，教法豐富多樣，比其他學科更具教學的藝術性。講邏輯會喪失語文的靈性，導致教學的乏味死板。

辨析：語文教學首先是一門科學，是有規律可循的。科學的教學思想，完整的知識體系，層遞的教學過程，序列化的智能培養，語文教學中的這些不變量，奠定了語文教學作為一門科學的基礎。教學的藝術附麗于教學的科學性。彰顯語文的邏輯，就是在彰顯語文教學的客觀規律性。追求科學精神，完善思維結構，加強邏輯思辨能力已經成為新時代語文教師亟須提升的理性素養。

【對策】

邏輯重構，讓“混沌”的語文教學走向敞亮。“敞亮”“澄明”是富有文化精神和哲學意味的用語，指不受任何干擾和遮蔽的，自由的境界。語文的“敞亮”意味著走出語文邏輯被遮蔽的晦暗，把語文學習內在的規律揭示出來，把兒童自身的言語熱情引導出來。以自覺的課程意識進行邏輯重構，方能使“混沌”的語文教學真正清晰起來。

一、結構化——課程內容的理性建構，實現思維方式的系統轉型

教育是科學，只要是科學就必須有以知識系統為核心的嚴密的內在邏輯。語文教學實現知識系統內在邏輯的清晰化，教師的授課就有了明確清晰的標準，語文教學也就有了堅實的邏輯支撐，同時教師的思維方式也將實現由點狀化走向結構化的系統轉型。

1.文以類聚：在知識點與能力點的單元重組中，實施整體架構。

將散落在語文教材中的語文知識按結構關系進行重組，對承載知識的選文歸類、分組，形成一個篇與篇之間有密切關聯的“類”單元，使語文教學有“序”成“型”，促進學生知識網絡的整體建構。“類文”可以側重于人文主題，也可以側重于不同文體，還可以著眼于某一細化的年級目標。同一篇教材可以從不同的“類”入手，同時兼任幾個“類文單元”的教學內容。給每一篇課文正確定位，需要教師結合文本、學生、教學的實際，通盤考慮、整體規劃。

2.瞻前顧后：在學生發展與文本價值的視覺交互中，明晰年段層次。

重組后的“類單元”教學，其目標的設定，既要納入整個小學階段的課程目標，又要針對所在學段，瞻前顧后，明確思路。一組“類單元”的教學，難以對學生進行語文素養的全面訓練，需要依憑學生發展需求，把握教學契機，明晰統整后的“類單元”文本在內容、語言形式、情意表達方面的共性與區別，在觀照學生發展與審視文本價值的視角交互中，達成目標。

不同學年段的類單元，相互咬合、螺旋上升，它們之間的有序滾動，就形成了整個語文課程內容的邏輯軌跡，而這道軌跡的清晰化，則彰顯了語文教學內在的邏輯美。

3.左顧右盼：在整體與部分的閱讀徜徉中，確定分課序列。

單元目標，必須在一個單元的教學活動之中逐步滲透，隨著單元內每一課的教學積淀、提升最后達成。因此，要使單元內的課與課之間呈現出層層遞進的結構美，還必須設立分課目標。結合s版教材第九冊第七單元為例：

這組教材結構脈絡比較清晰，單元訓練目標是：根據課題、重點句子、課文的線索學習歸納課文的主要內容并感悟寫景文語言描寫特點。教學時可以重點指導《桂林山水》一課描寫“水”“山”的精彩語段，引導學生采用圈劃批注、品讀賞析的方式體會文章比喻、排比修辭手法的妙處，真切感受桂林山水如詩如畫的美。教學其他課文時再漸漸放手，讓學生逐步掌握圈劃批注、品讀賞析的學習策略，建構起“抓住景物特點，運用修辭手法進行形象生動的描寫和抒發內心情感的方法”。

在整體與部分、單元與個體的閱讀、聯系、比較中解讀文本，推進課文的序列自然形成。語文知識內在邏輯的清晰化不僅鑄造了嚴謹之美，也帶動了外在形式的自由之美和豐富之美。

二、明晰化——教材選文的分類解析，彰顯語文邏輯的學科特色

1.明晰不同選文的體式邏輯，開發學生的讀解智慧。

小學語文教材體裁廣泛，內容豐富。文本體裁不同，其內在結構形式和語言表達上的展開邏輯也不同。如詩歌教學應著眼于蘊涵豐富的意象表現，散文教學要體會作者主觀情感的流淌，小說教學應抓住情節的曲折變化……厘清不同選文的體式邏輯，針對不同文本，選擇適當的讀解方法，達成適度而有效的解讀。

2.揭示語言藝術的表達邏輯，豐富學生的言語智慧。

文學語言是作家對日常生活語言的藝術化提煉，它通過錯位，使日常生活語言產生一種新奇感，給人“反常卻合道”的美妙感覺。語文教學理應將這種語言藝術背后隱藏的“道”，即表達的邏輯揭示出來，讓學生不僅享受到感官的審美愉悅，還能汲取到“如何傳播信息”的言語智慧。

例如，蘇教版《夾竹桃》一文中作者季羨林由夾竹桃引起幻想，一組大膽、豐富的比喻營造了月光下花影綽綽的優美意境。因為教學僅停留在悟的層面，不能把這段文字隱含的表達邏輯揭示出來，學生續寫的“幻想”令人啼笑皆非：我幻想它是爸爸的自行車；我幻想它是一個變形金剛……其實，細細研讀，選文中的這段話至少包含這幾個構成美的邏輯要素：相似，作者的幻想與實物質異、形近、神同。組合，每一種幻想都是成組的、立體的，給人以豐滿、立體、新鮮之感。情趣，作者所幻想的事物是作者熟悉并喜愛的，它與全文感情基調相融。教學中，引領學生結合這三個要素重新進行思考，然后展開想象，孩子們的回答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3.堅守經典文本價值邏輯，涵養學生的生命智慧。

選入小學教材的課文大多為古今中外的文學經典，其自身所包含的“真”“善”“美”的價值取向被歷史認同，具有不容置疑的典范性。只有堅守住經典名篇的價值邏輯，才能讓其文化的傳承，作為課程內容真正發揮出獨特的作用。

三、科學化——過程邏輯的循序推展，實現課堂價值的真實生長

語文教學要講究過程邏輯，通俗地說就是，課堂上的教學行為要有道理。長期以來，我們的語文教學現場是混亂的，課堂教學目標不清，教學思路混亂，教學內容多而碎，沒有起點終點，課堂教學效益始終是一筆糊涂賬。因此，不僅要建立起語文知識體系的邏輯，還要讓語文教學的過程邏輯清晰化、科學化。

1.揭示恰當的邏輯起點，凸顯清晰的邏輯主線。

清晰的邏輯主線首先來自于恰當的邏輯起點，教師清楚這節課要教什么和怎樣教，為什么教和為什么這樣教，整個教學過程聚合于一個集中的點。王崧舟老師的同課異構《與象共舞》，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彰顯課堂教學邏輯美的經典案例。

兩節課的讀寫取向各有側重，各自的教學目標與步驟方法保持一致，都呈現出非常清晰的邏輯主線。

2.設計合理的教學程序，關注學生的邏輯體驗。

教學程序的展開，首先要符合文本的內在邏輯，其次要尊重學生的認知規律。要對教學板塊進行系統規劃，在教學過程中構成一個個邏輯環，使分散的活動有機組合，平面的活動循序漸進，孤立的活動互涵共振。

如蔣軍晶老師的《麋鹿》一課，設計了五大板塊：（1）借助組合語段，整體把握文章結構。（2）個性情感體驗，解讀麋鹿傳奇經歷。（3）觀察尋找辨析，把握麋鹿外形特點。（4）游客提問互動，探討麋鹿生活習性。（5）交流寫作角度，撰寫競選報告。教學程序的邏輯呈全方位推進態勢，五個階段的活動分別設計了規避平板的語文實踐活動方式，融入超學科的教學設計，使孤立的語文活動洋溢著濃濃的語文味！

3.巧扣邏輯化問題鏈，推進課堂的高效建構。

教師設計的提問點應該是文章的精髓所在，它或者是全文的重點，或者是局部的重點，由于這些重點是一脈相承的，因此只有所有問題合在一起構成一個井然有序的結構，才能與文章在內容形式上的邏輯聯系相適應，使學生在學習的過程中不斷建構成網狀的知識系統。

例如蘇教版的《安塞腰鼓》是一篇語言風格鮮明的文章，作者以一千余字的篇幅，調用了一系列語言表達方式，如短句、排比、比喻、反義詞、疊詞的運用等，把安塞腰鼓那種磅礴的氣勢和躍動的生命力生動地描摹出來。教學流程圍繞“感覺”這個核心詞展開：這種民間藝術帶給你怎樣的感覺？哪些詞句傳達這種感覺更強烈些？為什么是這些句子？如果讓你來寫某個心儀的場景，你能寫出怎樣的感覺？四個問題前勾后連，形成邏輯化的問題鏈，既吻合文本的表達特色，又貼合學生的認知邏輯，使課堂教學形成思維挑戰，有效激發了學生的閱讀興趣，實現了課堂價值的真實生長。

在語文課堂越來越感性化、趣味化、娛樂化的今天，語文教師科學素養淡薄，邏輯思辨能力缺失，這嚴重影響了語文教學的深度、厚度和高度。語文教學是科學，語文教師應以邏輯的視角燭照鮮活的語文教學，努力以結構化的知識邏輯、清晰化的文本邏輯、科學化的過程邏輯，彰顯語文課程的理性精神，此乃語文教學擺脫“貽誤蒼生”詰難的方向！

注：本文獲2011年江蘇省“教海探航”征文一等獎

（作者單位：江蘇省淮陰師范學院第一附屬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