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森祥的小說《臺階》入選人教版初中八年級上冊,但人教版語文教參對它的解讀存在著粗陋與淺誤的問題,其根本原因是政治化的圖解與對文本重點把握上的迷誤。通過文本細讀,借助隱喻與象征的透視法,可知《臺階》塑造的父親形象是當代社會轉型時期處于精神困境中的農民形象。作者通過對父親形象的塑造表達了他對廣大農民深切的人道關懷與對農民命運的深刻思考。
[關鍵詞]臺階;政治圖解;父親形象;精神困境
教參失誤:政治圖解與重點迷誤
李森祥的小說《臺階》反映的是改革開放轉型期的農民生活,被編列入人教版八年級上冊。教參的解讀,無論是對細節的理解、文意文脈的梳理,還是主題把握,都未能準確入理。如在“整體把握”中,教參分析:“父親是一個非常要強的農民,他有志氣,不甘人后,他要自立于受人尊重的行列,他有長遠的生活目標,他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和堅忍不拔的毅力。”“愚公移山”“ 堅忍不拔”,其評價用語有明顯的政治標簽和類型化的特征。再如教參中的其他說法:“父親以他的力量,要造一棟有高臺階的新屋,可謂理想遠大。他的血管里有我們民族拼命硬干、堅忍不拔的精神。”這與其說是文章解讀,不如說是一種政治圖解。沒有深入文本對父親“這一個”的形象進行切中肯綮的細致分析,就迫不及待地將“父親”請上民族化、政治化的高大神壇。
教參一直表揚父親的“愚公”精神與堅忍意志,卻始終沒有回答文章最基本的問題,那就是:臺階是地位的、受人尊重的象征。父親為什么在建造好房屋后卻迅速地老了?相信只要看過這篇文章的人都會有一個基本的判斷:全文的重點不在于表達父親造屋的努力,而在于后半部分的父親造屋之后的尷尬。
文本細讀:農民的精神世界
在教學中,教師應引領學生深入文本細細品讀:
第一處是造屋之后“父親放鞭炮”的細節:父親從老屋里拿出四顆大鞭炮,他居然不敢放,讓我來。我把鞭炮點燃后,父親明明該高興,卻露出尷尬的笑。
有一些詞語與句子是值得注意的:①“他居然不敢放”中的“居然”。父親不是沒有放過鞭炮,也不是沒有膽量放鞭炮,他只是此時此地“不敢”而已。父親為什么“不敢”?②“父親兩手沒處放似的,抄著不是,貼在胯骨上也不是”:這一句話用形象的行為細節來寫父親的尷尬。③“無奈,他的背是駝慣了的,胸無法挺得高”:這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因為它是充滿了象征意味的。
再如,文章的前半部分說父親坐在舊屋的臺階上,他是喜歡也習慣坐在臺階上吃飯的。而新屋落成后父親再坐在臺階上時,“他坐在最高的一級上。他抽了一筒,舉起煙槍往臺階上磕煙灰,磕了一下,感覺手有些不對勁,便猛然愣住。他忽然醒悟,臺階是水泥抹的面,不經磕,于是,他就憋住了不磕。”在文章的后面,作者還寫到父親提水回來,在臺階上閃了腰。全文最后一句話是:怎么了呢,父親老了。
父親的尷尬,父親的困惑,父親的閃了腰,連同父親的老去,這些集中起來都讓人深深思考:作者薈萃了如此紛繁的意象,究竟要表達什么?教參里沒有答案,似乎只有情緒的表達。教參說:“作者微妙地寫他左不是右也不是、異乎平日而又與眾不同的樣子,他手足無措,想挺胸挺不直,笑也是尷尬的笑。這副喜悅的樣子是非常個性化的。”再看教參的分析:“小說深沉地響應著時代的呼喚,億萬農民的希望在于先進生產力,以此迅速改變農村落后面貌,結束老牛拉破車的日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作者寫到父親建完新屋后就該停筆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作者就該濃墨重彩地謳歌父親建屋的斗志與建屋的喜悅了。
在筆者看來,這篇文章所有的努力都指向精神、靈魂,因而也是具有高度的思考:農民的精神世界。最簡單的表達是:農民在物質上可以脫貧,可是精神上的脫貧是遠比物質脫貧來得艱難的。習慣了舊生活的人必定以和舊生活方式相配套的精神姿態活著。文章里的父親其實是作者思考農民生活、思考現實世界的一個符號。在父親形象的身上,我們看到的始終是灰色的基調:當父親好不容易從物質的泥塘里撥出一只腳,卻又落進了精神貧困的泥塘里。如果說物質的貧困是一個數字,那么精神的貧困則是這個數字的平方甚至更大。對于父親來說,貧困、掙扎、苦難、無奈是屬于他的一生的色彩;對于作者而言,人道關懷、知識分子對于農民的一貫關注、透過喧囂的物質表象進行人性與生活的深刻思考,這是他的責任。《臺階》是一篇很有深度而應該開掘出相應深度的文章。
責任編輯 王 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