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程序的完善

李建光，徐 尉

（北京市密云縣人民檢察院，北京101500）

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程序的完善

李建光，徐 尉

（北京市密云縣人民檢察院，北京101500）

未成年人犯罪問題日益嚴重，已成為重大社會問題。我國對犯罪的未成年人采取“以拯救、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刑事政策，但實踐中落實這一刑事政策目標的具體措施還很不完善。在把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送往刑事法庭之前，我國亟需構建和完善對未成年犯罪人的拯救、教育制度體系，以實現刑事政策的目標。

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審查機制；專業機構建設；保護

未成年人犯罪，是當今世界各國所共同面臨的社會難題，其與環境污染、毒品泛濫被并稱為“世界三大公害”。據統計，近年來我國未成年人犯罪人數不斷上升，未成年人實施的犯罪主要有搶劫、盜竊、故意傷害、強奸、尋釁滋事等。這些犯罪也正是我國刑事犯罪案件中最突出的種類。關于未成年人犯罪的預防及對策的研究成果林林總總，不同的學者從不同的視角提出了各自的解決之道。本文擬從審判前的處理程序及專業機構建設等方面提出對策。本文所指的審前程序，是指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由檢察機關移送起訴到法院進行刑事審判之前的審查、處理程序。

一、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程序的模式

基于未成年人獨特的生理、心理特點，在將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送往法庭之前，通過程序保障的完善和專業的未成年人性格鑒別、教育矯正機構的建設，最大限度地將刑事處罰轉變為非刑事處罰，最大限度地挽救、教育未成年人，是社會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一）對未成年人犯罪行為的非行政處分

根據我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35條的規定，可以將由該法規定的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送入工讀學校。工讀學校是我國為有違法或輕微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辦的特殊學校。工讀學校不僅是整個教育事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且還是教育、挽救失足青少年的重要機構。

（二）對未成年犯罪行為的行政處分

收容教養是比送入工讀學校更嚴厲的一種懲罰和改造措施。收容教養依據的是我國《勞動教養試行辦法》，對有輕微犯罪行為，又不夠刑事處罰的犯罪分子進行強制收容，勞動改造。對于青少年違法情節較重，不構成犯罪，又不適合工讀的情況下，就要進行收容教養。

（三）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刑事處罰

根據我國《刑法》，14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對任何犯罪行為都不負刑事責任。但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死亡等八種特殊罪行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

二、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程序存在的問題

（一）非刑罰措施較少

我國關于非刑罰措施的規定散見于《刑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法律中，與相關國際公約諸如《兒童權利公約》第40條第4款①《兒童權利公約》第40條第4款規定：“應采用多種處理辦法，諸如照管、指導監督令、輔導、察看、寄養、教育和職業培訓方案及不交由機構照管的其他辦法，以確保處理兒童的方式符合其福祉并與其情況和違法行為相稱?！?、《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則》第18條②《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則》第18條：“應使主管當局可以采用各種各樣的處理措施，使其具有靈活性，從而更大限度地避免監禁。有些可以結合起來使用，這類措施包括：（a）監管、監護和監督的裁決；（b）緩刑；（c）社區服務的裁決；（d）罰款、補償和賠償；（e）中間待遇和其他待遇的裁決；（f）參加集體輔導和類似活動的裁決；（g）有關寄養、生活區或其他教育設施的裁決；（h）其他有關裁決?！笨梢钥闯觯摵蠂鲝垖ξ闯赡耆朔缸镞m用形式多樣的非監禁措施，以盡可能避免監禁刑在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的適用。相比，非刑罰措施的種類偏少，一些方法如社區服務等沒有涵蓋在內。[1]

（二）未成年人犯罪的專業矯正機構較少

和發達國家相比較，我國矯正未成年人犯罪的專業矯正機構較少，僅有工讀學校、少年管教所和未成年勞動教養管理所等幾種，且部分機構的管理、運行不完善，不健康的亞文化被傳播，管教效果受到詬病。

（三）處理程序過于簡單，處分輕重不均衡

處分方法中除收容教養涉及到強制性教育外，多數方法不需要勞動教育或改造措施，明顯強制性不夠，實踐中易造成一放了之的局面，管教效果不理想。而收容教養雖涉及到強制性教育改造，但卻以剝奪自由為前提，處罰又可能過重。各種處分方法之間沒有形成一個輕重有別、逐級遞進的非刑罰處分方法體系。

（四）審查機制不夠完善

對于確認未成年人不構成犯罪，需要非刑事處罰的，僅有公安機關審查把關；需要進行刑事處罰的未成年人，在審前還需要經檢察機關審查起訴。而國外，如日本，所有關于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都要先移送到家庭法院進行審查，審查后除非確需進行刑事處分的案件逆送回檢察機關起訴外，絕大部分案件都以保護觀察等形式化解了。

三、日本對未成年人犯罪審前專門機構的設置

在日本，對未成年人犯罪的研究和防治進行了有益的探索。根據未成年人的年齡及違法犯罪行為的嚴重程度，將未成年人分為犯罪少年(指14歲以上，觸犯刑事法律并應負刑事責任的未成年人)、觸法少年(指觸犯刑律，但未滿14周歲，無需承擔刑事責任的未成年人)和虞犯少年(指有不良行為和習慣，將來有犯罪可能性的未成年人)，針對具體不同的情況做出不同的矯正處理。日本未成年人犯罪審前程序中的專門機構主要有：

11月7日11版《它的尷尬在于隔了35年》，文末“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科幻專業在讀博士生”，用“……大學科幻專業博士生”為準；博士生與博士不同，前者是學生，當然在讀。

（一）家庭法院

日本家庭法院是以審理家庭關系案件及未成年人保護案件為中心的法院，它和地方法院并列為日本四級法院體系中的第三級。家庭法院和其他法院不同的是，對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不嚴格區分，其審判、處分具有行政性特色。在日本，犯罪少年、觸法少年和虞犯少年，原則上是家庭法院的保護對象。在未成年人實施了犯罪、違法行為后，不管是警察受理的還是檢察官受理的未成年人案件，必須全部移送給家庭法院（全件送致主義）。

家庭法院對涉案的未成年人，首先進行調查，這是家庭法院調查官的重要工作。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將涉案未成年人收容到少年鑒別所進行調查。法院調查官不僅僅是調查犯罪行為、違法不良行為的表象，更要基于心理學、社會學、精神醫學等專門知識對案件背景、未成年人的性格、成長經歷、家庭環境等進行科學調查。在這樣調查的基礎上，對未成年案件進行非公開審理。審判的結果，分為移送少年院、移送兒童自立支援設施或兒童養護設施、保護觀察處分、不處分決定等。但對于未成年人犯罪，根據犯罪的性質和情節，經審查認為需要進行刑事處罰的話，需要移送回檢察機關（稱為“逆送”），由檢察官起訴到普通法院進行刑事審判。[2]

（二）少年鑒別所

少年鑒別所，是日本法務省管轄的設施之一，原則上和家庭法院相對應設置，主要是收容由家庭法院作出觀護決定而移送來的未成年人，最長可以收容8周，對未成年人進行專門的調查、行為鑒定。

（三）少年院

少年院，是收容被家庭法院作出保護處分而移送過來的未成年人的設施，屬日本法務省矯正局管轄。另外，還收容被法院宣判為有期徒刑或者禁錮刑而未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少年院，對收容者實施矯正教育。教育內容包括：為使在院者將來適應社會生活，對其進行生活知識教育、文化課程教育、職業教育、適當的訓練和醫療；其中文化課程教育包括義務教育必修的課程、相當于初中和高中的課程等。少年院收容行為不良的未成年人，進行教育，目的是和原來的生活環境進行隔離，培養良好的行為習慣。

（四）保護觀察所

保護觀察所，是在法務省的地方支分部局，對因犯罪或違法行為根據家庭法院的決定被宣告為保護觀察的未成年人、從少年監獄、少年院假釋者、緩刑執行附加保護觀察者等進行保護觀察。保護觀察所為使從監獄、少年院釋放后能夠適應新的生活環境而促進和家人融合關系，而為當事者推薦就職單位，或者對因履行從監獄、少年院期滿釋放等刑事手續已經解除了羈押者采取必要的更生緊急保護措施，此外，還進行各種犯罪、違法行為的預防活動。

（五）兒童咨詢所

兒童咨詢所，是根據日本《兒童福祉法》第12條在日本各都道府縣設置的兒童福利專門機關。在所有的都道府縣及較大都市至少設置1處以上。在日本《兒童福祉法》上，兒童是指0歲至17歲的人。兒童咨詢所的業務為：第一，就各種各樣與兒童相關的問題，接受家庭、學校的咨詢；咨詢的種類主要包括養護咨詢、保健咨詢、身心障礙咨詢、不良行為咨詢及養育咨詢等五類。第二，就兒童及其家庭，進行必要的調查及進行醫學、心理學、教育學、社會學、精神保健學等方面的判定。第三，就兒童及其監護人，進行基于前項的調查或者判定進行必要的指導。第四，對兒童進行臨時保護。在兒童咨詢所，除了一般的行政職員，還有具備精神衛生知識的醫師、在大學里學習過心理學的兒童心理師及兒童福利師等專業職員。

（六）兒童自立支援設施

兒童自立支援設施，是指使有或者可能有犯罪等不良行為的兒童，或者需要從家庭環境等方面進行生活指導的兒童等入住該設施或者定期前來接受指導，對其進行自立支援的兒童福利設施。對已經離開自立支援設施的兒童也可以進行必要的咨詢或者援助。在該設施中，以宿舍為單位，由兒童自立支援員對入住兒童進行生活指導、學習指導和職業指導，進行自立支援。

（七）兒童養護設施

四、我國司法機關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特別處理程序的探索

（一）審判機關的探索

關注未成年人犯罪，加強未成人犯罪案件的審判，審判機關一直在進行探索。1984年，上海市長寧區法院在全國成立了首個少年刑事案件合議庭。2006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下發《關于在全國部分中級人民法院開展設立獨立建制的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庭（簡稱少年審判庭）試點工作的通知》，啟動試點工作，確定了北京市二中院等17個中級人民法院作為試點單位。2009年5月15日，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王勝俊指出，二十多年來人民法院的少年法庭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績。必須貫徹好“堅持、完善、改革、發展”八字方針，切實加強對少年法庭工作的領導，切實加強少年法庭機構設置，切實加強對少年審判相關法律問題的研究，切實加強對少年法庭工作的指導，切實加強少年法院的改革探索，切實加強調查研究和理論探索。[3]少年司法制度發展的標志是專門機構的建設。少年司法制度的獨立首先應表現為組織上的獨立，只有創立獨立的組織體系，才能保障司法實踐，進而促進少年司法制度的逐步完善。近年來，最高人民法院一直在著手準備在全國條件較好的大城市建立少年法院的試點工作。

（二）檢察機關的探索

1.成立專門的未成年人案件檢察機構

1986年上海成立了全國檢察機關第一個專門辦理未成年人案件的“少年起訴組”，1992年上海成立了第一個獨立建制的未成年人刑事檢察部門，1996年上海市所有基層檢察院均成立了獨立建制的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專門機構。經過20多年的探索、發展，目前上海市共有110名專門從事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工作的檢察官。2010年1月17日，上海市檢察院宣布成立全國首家省級檢察機關未成年人刑事檢察專門機構——上海市檢察院未成年人刑事檢察處。至此，上海全市形成了區縣、市檢察分院和市檢察院三級專門工作機構。2010年9月16日，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成立北京市首個少年檢察處，專門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并設立14項制度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近年來，各地檢察機關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的要求，結合本地實際，加強了未成年人案件檢察隊伍的專業化建設，目前形成了三種工作模式：一是建立獨立編制的未成年人檢察內設機構，專門負責未成年人案件的辦理、幫教、犯罪預防和維權工作；二是在院內成立由偵查監督、公訴等部門參加的未成年人檢察辦公室，統籌未成年人檢察工作；三是在有關業務處室內成立專門的辦案組或指定專人專門辦理未成年人案件。

2.規范未成年人案件的檢察程序

2006年12月28日，最高人民檢察院下發《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規定》。2007年4月，浙江省紹興縣檢察院制訂了《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暫行規定》，將包括相對不起訴案件聽證在內的新舉措進行制度化和規范化。探索特別程序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以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為突破口，貫徹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探索創新辦案模式，和諧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2007年8月22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北京市公安局聯合印發《關于辦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的通知，加強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審查、起訴。

五、完善我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程序的建議

借鑒國外對未成年人犯罪的審前處理程序，逐步完善我國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處理體系，主要措施有：

（一）確立雙重審查機制

在未成年認犯罪案件移送法院審判前增加一次審查，確立雙重審查機制。正如日本所有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在作出刑事處罰、行政處分前都必須移送家庭法院進行審查一樣，建議在中國也建立起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審查機制，對于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在檢察機關移送起訴前作一次全面專業審查。例如，在司法行政部門建立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審前審查委員會，委員會由法律人員、心理咨詢師、醫生、教育人士及普通市民代表組成，對未成年人的行為、性格、成長經歷、家庭環境等進行綜合審查，以判斷是否有必要做出處分，作出行政處分還是刑事處分。

（二）建立未成年人不良行為及性格的專業鑒別機構

建立對未成年人不良行為及性格進行鑒別的專業機構。該機構應是一個獨立的國有社團法人，由國家提供運行經費。該機構聘有專業的心理咨詢師、醫生、精神保健師等專業工作人員，依法對違法犯罪未成年人的行為及性格提供詳實的鑒別意見。通過該機構的建立，進一步細化對未成年人犯罪的行為及性格的鑒定工作，最大限度地將有挽救可能的違法、犯罪未成年人甄別出來，通過非刑罰處分方式使他們重新回歸社會。

（三）完善與未成年人犯罪相關的專業援助機構

經過審前審查委員會的審查結果，可以根據違法犯罪未成年人的犯罪性質、情節、主觀惡性等具體情況的不同而送往不同的專業援助機構，如養護機構、保護觀察機構，甚至是帶有人身拘留性質的管教機構。分別針對不同年齡、不同主觀惡性的違法犯罪未成年人提供不同的矯正教育和提供職業教育，為他們回歸社會提供基本生活技能，幫助他們解決回歸社會后遇到的心理問題。

[1]陳興旺.未成年人犯罪的司法保護[J].哈爾濱學院學報,2006(8).

[2][日]市川正人.現代の裁判（第5版）[M].東京:有斐閣アルマ,2008.

[3]王勝俊.少年法庭工作只能加強不能削弱[N].人民法院報,2009-05-19(1).

D925.2

A

1673―2391(2012)07―0082―03

2012—05—02

李建光，男，北京市密云縣人民檢察院公訴一處；徐尉，男，北京市密云縣人民檢察院公訴一處。

【責任編校：袁周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