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韜閆子路
(1中共鎮江市委黨校,江蘇 鎮江 321000; 2大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法院,黑龍江 大慶 163000)
從字面上理解,“涉外民商事案件”中“涉外”的“外”有兩種含義,首先指的是本國以外,主要是指地理意義上的國境線以外;第二種指的是法律意義上的“外”,即除本國法律外的其他法律。判斷一件民事商事案件是否涉外,關系到此案件由誰審理、適用何種法律、采用什么訴訟程序和判決是否生效等實踐問題。在法律程序上,國內民商事案件與涉外民商事案件存在以下不同之處:
1.司法管轄權的不同。司法管轄權是國家主權的構成要件之一,本國法院對于國內發生的本國公民之間的民事、商事案件自然而然擁有無可爭議的管轄權,外國法院與此等案件無任何理由進行干預。但是在司法實踐中,由于案件構成要件可能與其他國家存在相關聯系,導致國外法院對相關案件提出管轄主張。這種情況下通常會造成兩國之間不同司法體系的管轄權沖突。結果造成該案件出現兩國法院都宣稱對此擁有管轄權或都不主張進行管轄的情況出現。
2.選擇適用法律不同。各國法律體系對處理本國民商事案件都有不同的法律適用和執行模式。國內法一般按照“事實——規則——判決”的邏輯推理。因此,在一國法院遇到涉外民商事案件時,采用哪一國的法律適用成為不可規避的現實矛盾。在國際上流行的做法是使用法院地沖突法解決這一矛盾。但這一做法又與選擇適用法律問題相矛盾。在法律實踐中,經常會出現某國國內發生的民商事案件由于具有涉外因素而適用他國法律的案件,國外法在其國內的適用成為可能。在適用他國法律的可能性中,根據法院地沖突規則,國內法院要對案件涉外因素進行詳細評估。在司法實踐中出現這種情況時,正確判斷一件民商事案件是否屬于涉外案件是選擇適用何種法律的關鍵因素。
3.案件審理過程不同。針對國內民商事案件設置的普通訴訟程序不足以容納涉外因素的特殊性,常常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進行一定的調整,特別是某些訴訟行為會涉及外國法的效力問題。例如,不同國家法院之間法律文書的相互傳達、對于涉外案件境外取證和域外保全等就要受他國法律的限制,需要得到所在國法律的支持和司法機關的密切配合才能順利進行。相關的執行周期也大大延長。
4.判決的承認和執行不同。每個國家或地區內的所有法院都遵循同樣的法律準則,有著天然的分工協作關系。對于某一法院做出的判決,一國內的其他法院無條件的認可和信任。而對于外國法院的判決結果,不同法律體系的國家有著不同的態度。其判斷他國法院判決是否生效的依據主要是本國法律規范和立法程序。
在當前的司法實踐中,對于國內的民商事案件的審理方式同涉外民商事案件審理區別對待已是司空見慣。但怎樣判斷一起發生在國內的民商事案件是否涉外成為法學界頗有爭議的熱點問題。隨著社會的發展全球化進程日益加快,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的國家界限逐漸模糊,司法領域越來越多的民商事案件存在著不同程度的涉外因素。在對國內案件涉外性進行判斷時采取何種標準上,曾有兩種觀點,一種主張只要案件存在涉外因素,就按照涉外案件來處理;另一種主張忽略國內發生的民商事案件的涉外性,完全按國內法處理。兩種觀點在實踐中都存在不可忽視的缺陷:前者因標準太過絕對而造成大量的涉外民商事案件,給司法機關帶來繁重負擔;后者可能會引起與他國司法機構關于管轄權的法律沖突,而影響正確的判決。
排除上述兩種太過極端的判斷標準,法學界在涉外性的判斷標準上大體上可歸為以下兩類:
其一,“法律關系構成要件涉外說”,這種觀點認為,只要構成一起民商事案件的主體、客體有涉外因素,或者案件本身內容有涉外因素,這起案件即可視為涉外案件。具體分析,案件主體為涉外因素是指在在一起民商事案件中,構成民商事法律關系的一方或雙方當事人為本國以外的自然人或法人;當事人除國籍問題外,其自然人居住地、法人的經營地等都可作為衡量涉外與否的依據。而案件客體涉外,則指的是本案件雙方當事人之間產生法律糾紛的案件標的物在本國以外。案件內容涉外指的是民商事案件的法律事實發生地在本國以外。
其二,“聯系說”,該觀點反對“法律關系構成要件涉外說”,認為它本身具有局限性,忽略了一些潛在的涉外可能性。典型的是如下這個案子:某國為修建一條鐵路從世界銀行申請了一筆貸款,修建鐵路的主體為該國“鐵路建設指揮部”,其作為法人全面負責該鐵路的建設工作。該工程面向全球進行國際招標,中標者包括數家其國內公司。在修建過程中一家國內公司與“鐵路建設指揮部”因利益問題產生經濟糾紛。此經濟糾紛按合同規定應由該國國內涉外仲裁機關進行仲裁。此案涉案主體一方為“鐵路建設指揮部”,另一方為涉案承包公司,二者均為該國法人。涉案標的、建設合同等相關法律事實均在該國,按照“法律關系構成要件涉外說”的標準,此案應該是該國一個地道的純國內案件。本案中承包公司的承包人資格要通過世界銀行的審查認可方能生效;鐵路建設合同履行過程也要及時報告給世界銀行;該建設工程的工程主體設計改動、工程建設合同條款發生變更、承包人分包或轉讓承包權等事項都要得到世界銀行的批準。因此“聯系說”支持者認為,對有關民商事案件的涉外因素判斷應擴大范圍,除了案件構成要件涉外以外,只要案件與一個以上法律體系發生聯系即為“涉外”案件。
我國法學界主要受“法律關系構成要件涉外說”影響。這是因為建國后我國法律思想受前蘇聯法律體系影響較大。這源自新中國成立后對前蘇聯法學的概括接受。前蘇聯著名法學家隆茨在論及涉外案件時,將涉外因素歸類為以下三種:首先,產生法律關系的主體涉外,即涉案雙方當事人至少一方為本國以外的自然人或法人;其次,引起法律關系的客體涉外,比如雙方有爭議的有形財產、無形的知識產權等位于國外;最后是指該案件的法律事實發生地在國外。法學界認為,基于此學說的三種判斷都不是絕對的。
法律關系是指作為社會主體的權利人根據一國法律相互之間產生的權利和義務關系,在一個規范的社會里,法律關系是普遍存在的。它包括主體、客體和內容:法律主體是指法律關系中具有自主性的權利義務雙方。法律客體是指法律關系中存在的相關權利和義務所指向的對象;法律關系的內容是指法律主體雙方的具體權利和義務。這樣容易混肴涉外判斷標準,上文所述從世行貸款修建鐵路案這樣的問題就會被忽略。這是因為我們在理論上認為民商事法律關系中三大要素只要有一項與其他法律體系相關聯就構成涉外案件,但是在法律實踐中,法律關系的內容涉外經常被錯誤理解為法律事實涉外。
因此,“法律關系構成要件涉外說”與“聯系涉外說”方向是一致的,只是所概括的范圍不同。“法律關系構成要件涉外說”在判定依據的認定范疇比較狹隘;“聯系涉外說”則將構成法律關系的所有與域外法律體系相關聯的條件都納入進來。在司法實踐中,并非所有的與外域法律體系有聯系的民商事案件都可以當作涉外民商事案件來審理。進一步講,我們在判斷一件民商事案件的涉外因素時,要視相關聯系對案件的影響程度而定。法律實踐中,對一件案件能夠構成涉外因素的聯系進行評估判斷是十分必要的。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法律關系構成要件說”比“聯系涉外說”要更加符合現實,前者將案件的涉外關聯具體化,在實踐中方便具體運用。總體而言,有關民商事法律案件涉外性的判斷方法,將“法律關系構成要件說”與“聯系涉外說”結合起來會更加實用,這樣在具體案件中既方便操作又不失其寬泛性。
具體法律文件條款對涉外民商事案件的影響可看作是實質性聯系。所謂“實質性”是指案件與外國(法域)的聯系是具有法律意義、較為密切的,以至于有必要考慮外國(法域)的立法或司法管轄權,由此就排除了一些偶然性的可以忽略不計的涉外關聯。以美國《第二次沖突法重述》為例,在該法律文件中,最前面兩條就重點強調它在法律適用上適用于“可能與一個以上的國家具有重要聯系”的案件。這一法律文件在法理思想上大量使用的最密切聯系原則,旨在提請法官在審理案件過程中選擇法律適用時,要從案件與相關法域的關鍵聯系中選擇出最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法律規范。除美國以外的多數法律體系對此只做了概括性的規定,未就何為“涉外”或“涉外因素”詳細說明,這給了法官很大的自由裁量空間,對案件的涉外因素判斷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我國法學界對民商事案件的涉外性判定特別重視法律關系主體的涉外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 (試行)》第178條規定:“凡民事關系的一方或者雙方當事人是外國人、無國籍人、外國法人的;民事關系的標的物在外國領域內的;產生、變更或者消滅民事權利義務關系的法律事實發生在國外的,均為涉外民事關系。”該條文對司法解釋的規定作了擴大適用和補充,但對涉外性的判斷也存在以下問題:
1.判斷涉外條件過于單一,將法律關系涉外簡化為法律主體涉外。以當事人的個人身份為依據判斷案件是否涉外。這種判斷方法雖然簡單易行,方便操作,但判斷條件過于簡單,實踐中會造成很多相關案件被遺漏,引發同域外法的侵權沖突。也不符合出臺司法解釋的初衷。
2.把法律關系的主體涉外與法律主體的國際涉外相混淆,而忽略了其他關鍵條件。比如將涉案當事人的居住地、生產經營場所等涉外情形排除在外,使得案件的涉外因素范圍進一步縮小。特別是在商事案件中,由于涉案當事人的居住地、常駐場所和法人從事生產經營的場所等對案件的涉外性影響遠高于案件雙方國籍歸屬對案件具有的意義和利益。
3.對民商事案件涉外因素的判斷標準出臺統一規定,一方面會造成司法實踐中出現前文所述的漏洞,另一方面也限制了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不利于在具體案件上的正確判斷。在司法實踐中,我們一方面要把將涉外主體范圍限定在合理的范圍內,具體要求為:涵蓋所有境外組織、國家或國際組織;另一方面,在判斷當事人國籍涉外時,要增加對當事人居住地、常住地和法人營業場所的規定,使主體涉外的規定更加全面。
[1]劉再輝.涉外民商事案件識別問題新探[J].法律適用,2010,(12).
[2]劉世友.涉外民商事案件協議管轄制度研究 [J].法制與社會,2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