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戀歌（組詩）

馬行

西藏

一座雪山

一片草場，一頭牦牛，一只羊

一片湖水

一個太陽，一地月

一塊石頭

一棟小屋，一朵花

一個人啊

一次不經意的側身，讓我看見了一個佛

可可西里之戀

我想安一個家

屋前是可可西里草原，屋后是可可西里山

在那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

把陽光做成我的拐杖，把月光做成手提的燈籠

然后我到可可西里深處

做第二件事，找回我迷失在前世的

藏羚羊：一只是我兄弟，他比春天小兩歲

一只是我姐姐，她比夏天還要大三月

還有一只是我的女人

花開的時候，我就做第三件事

騎一頭草黃色的可可西里野驢，帶著三只前世的藏羚羊

到青藏鐵路邊

等那列草綠色的火車開來

然后嘛，我們就把時光和幻覺打包

一起坐火車，返回

今世此生

小新月

夜半時分

獨立寒窗，舉目尋她

天空高高

只有一個穿著少年衣裳的，寂寥小新月

蒼茫

從念青唐古拉南麓的當雄草原到昆侖山以北的戈壁灘

那是多么遼闊空遠的行程啊，可是，那兒居然沒有一棵樹

我總是在想，那一株株的矮蒿草、小蒿草

其實就是一棵棵的樹。它們以雪山和高寒為根，最低海拔是四千米

還有一些

高過了六千米

因為居高

它們選擇了沉默，但是

天空看到了它們的臉，白云猜出了它們的心事，

就在它們身下那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丁點陰涼里

我盡管看不到上蒼或是佛祖在那兒打坐

卻能清楚地看到

一隊神秘的螞蟻，從那兒

悄然走過……

在黃河岸邊

風輕了，她還是她

鳥飛了，樹還是樹

雨停了，天還是天

現在，一個人的存在或憂傷，是多么的晴朗，一眼就能望到邊

念青唐古拉山

白云，以太陽的高度，慢慢移行

經幡，沿著風的方向，呼啦啦飄飛

當一塊又一塊石頭還在堅守固有的秘密

溪水，卻已從高處順流而下

站在山間，我左看右看終于發現

這念青唐古拉山，就是象形文字，就是上蒼的箴言或詩行

我試著用漢語或英語翻譯、解讀它，卻又看到一個健壯的漢子

從我身邊，把大群牦牛趕往海拔更高的地方

拉薩電建賓館里的

一個藏家女孩

她上樓的時候，藏袍輕輕擺動

她下樓的時候，藏袍輕輕擺動

她幾乎總是唱著輕快的藏語歌曲

她的那些歌曲像流水像云朵像高原上的一縷縷微風

她讓我想到錄音機，播放器

她讓我一次次地猜想，她身體里要么有個電源開關

要么就有隱形的歌曲芯片

有一天，我忍不住問她，從哪里來，又是跟誰學了那么多的歌?

她說她的家在山南地區，再問是洛扎縣

至于歌聲是怎么來的，她沒有告訴我

后來，我走出高原，看了地圖，查了資料

才知道山南地區的洛扎縣就在喜馬拉雅山的山坡上，那里天高云閑

那里的花兒耐高寒，也喜陽光

名叫雪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