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鑒賞與批評”

張鄴心

美國學者艾斯納首創了一種將美學鑒賞的觀念引入教育評價領域的評價模式，他主張用藝術鑒賞的態度、方法和品質來看待教育評價問題。將“教育鑒賞與批評”的評價模式引入實踐，為我們進行教育評價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和實踐的平臺，最終目的是為了更好地促進學生的發展。本文作者結合自己的教育實踐經驗，寫出了在“教育鑒賞與批評”的評價模式下幫助學生實現其自我完善和發展的故事和感悟。

《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綱要》指出：“評價不僅要關注學生的學業成績，而且要發現和發展學生多方面的潛能，了解學生發展中的需求，幫助學生認識自我，建立自信。發揮評價的教育功能，促進學生在原有水平上的發展。”這就要求一線的教育工作者不斷地探索和嘗試，通過實踐來落實和充實這一新的評價體系。

美國學者艾斯納首創了一種將美學鑒賞的觀念引入教育評價領域的評價模式，主張用藝術鑒賞的態度、方法和品質來看待教育評價問題。將“教育鑒賞與批評”的評價模式引入實踐，為我們進行教育評價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和實踐的平臺，最終目的是為了更好地促進學生的發展。

■ “教育鑒賞”策略的實施

“所謂的教育鑒賞，就是指有見識的感知行為，亦即對鑒別對象的精妙、復雜及重要特質、細節的感覺、體悟和洞察過程。”①

既然是“鑒賞”，就有別于一般的量性分析和質性分析。“人的行為通常是非常復雜的，用單一的術語和單一的維度，是無法適當地記述和測量的。”②所以“教育鑒賞”更需要作為鑒賞者的教師細致入微地觀察、耐心地傾聽，進而把握學生的道德品質、學習能力、個性與情感等，通過洞察、診斷和體悟，尋找學生精妙、細微和復雜的特質，對學生進行有效的評價與激勵。

1.尊重學生的情感體驗

“教育鑒賞”的前提是要尊重學生的情感體驗，只有真正做到尊重和理解，才能使“鑒賞”繼續下去。學生的學習活動是認知活動與情感活動統一的過程。學生的認知可以改變情感，同時情感也會反過來影響認知。所以，尊重學生的情感體驗、關注學生的情感體驗尤為重要。

學生的情感是一個富有個性色彩的要素，是社會、學校、家庭共同影響的結果。因此，學生的情感是多方位和多層次的，既有來自學生不同年齡階段的客觀差異，也有來自學生個體的主觀差異，在“鑒賞”中尊重這一情感的差異性，既是“鑒賞”的首要條件又會為接下來的教育提供契機。

2.感知學生的重要特質

在教育、教學或學習計劃實施的前期階段往往要開展對學生的診斷性評價，重在對學生已經形成的知識、能力、情感等發展狀況做出合理的評價，為計劃的有效實施提供可靠的信息資源，以獲取更好的效果。但僅僅有診斷性評價還遠遠不夠，“教育鑒賞”強調的是過程性評價，以解決問題作為評價的出發點，評價的目的不是為了甄別，而是為了改進。所以“鑒賞”重在教育教學過程中對學生重要的特質進行敏感的感知，不斷了解學生特有的品德、態度、興趣和細微的感覺等，并在與學生的溝通中促成學生及時客觀地了解其發展中的優勢、不足及存在的問題，分析這些問題和困難存在原因，并為最終尋求解決方案提供依據。

3.重視教育的反復原則

教師借助“鑒賞”得到的體悟尋找合適的教育契機對學生進行幫助和引導，讓其在評價過程中體驗到溝通的快樂、學習成功的喜悅，進而獲得成功的感受。但是，錯誤的觀念和不良的行為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很多觀念和行為習慣的背后有著社會和家庭以及成長經歷的影子，所以在學生發展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反復的現象出現。“教育鑒賞”應該重視教育的反復原則，強調給予多次評價的機會，重視學生在過程中的轉變，不僅洞察和感知學生的發展和進步，尤其應在學生出現反復和波動的時候加大關注的力度，進而尋找幫助學生走出困境的契機。應該相信，如果教師能堅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學生，用“教育鑒賞”的方式評價學生，并加以教育和引導，學生自身發展的曲線應是呈波浪上揚的趨勢的。

我們班XXX同學的學習態度和學習習慣非常不好，為解決他的問題，我首先通過觀察他的日常狀態和傾聽他在交給我的周記中寫下的心聲，逐漸把握了他上高中以來的心態問題和困惑。我在他的周記里給他回了一封信，信中針對他的困惑進行了開導并提出了解決的辦法。

在不斷的感化和教育下，XXX在精神面貌上有了不小的進步，但似乎還是沒能找到學習的動力。于是，我開始關注一些他獨有的特質和細節，終于在與他母親溝通的過程中無意間獲得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XXX是個孝子。他的奶奶患有老年癡呆，XXX在家時一口一口地喂奶奶吃飯。家里父母都有工作，沒有人干活，XXX就毫無怨言地包攬了家里所有的臟活、累活。但他的母親反映，他在家沒有任何學習的欲望，寧愿干所有活也不愿意寫作業。我發覺這是一個很好的教育契機，于是在一次班會上，我對班里的同學說：“XXX同學在家里一口一口地喂奶奶吃飯，是個孝順的孩子。”同學們都投來了贊許的目光，XXX找到了被肯定的感覺。我接著又說：“但是寒假里可能XXX事情太多了，一本作業都沒有拿回家去。”班里的同學都笑了，XXX也在這些笑聲里感覺到了不好意思，我就對他說：“如果你能既當個孝子也能完成作業就完美了。”

有一天，我無意間發現XXX手上有傷，基于對他的了解和深入調查，我排除了他在學校打架的可能性。經過后來的觀察我得知XXX有自殘的傾向。他對我說他覺得生活太沒勁，這樣做能感覺痛快些。這種消極的心態和錯誤的做法讓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考慮到他消極心態的主要原因是生活和學習沒有動力，所以感覺空虛，我首先給他找到一件能使他堅持下去的事情，幫他培養起學習興趣。我記起了他母親說過他中考前就是把自己關在一個封閉的地方，苦學了幾個月后來考上的高中。我對XXX說這個例子說明他的自學能力很強，他有實力把成績趕上去，現在這樣懈怠只不過是壓力還不夠大。考慮到他很孝順，并且懂得為家人著想，我建議他不妨去買些參考書和練習冊回來做，自己補以前落下的知識，有不會的問題及時請教老師。他就回家向他的母親要了200元錢買書。

之后的兩周內，XXX有了特別大的改變，他不僅開始認真聽講了，上課提問時效果也不錯，更可貴的是以前上晚自習時他不是說話就是睡覺，而自從買了參考書之后他每天都獨自躲在第一桌的一個角落去埋頭做題，3個小時幾乎都不說一句話。他對我說：“我都花了錢了，要是把練習冊扔在一邊不去做，這200元錢就白花了，我不能浪費這錢，父母掙錢太不容易了。”

后來，我每天都去關注他的狀態，及時肯定他的進步，鞭策和鼓勵他。功夫不負有心人，模塊考試中他的年級名次前進了80名。

■ “教育批評”策略的實施

精細的洞察力和鑒賞力是為“教育批評”服務的。“鑒賞”為“批評”提供了真實的內核與資料。“所謂教育批評，不是指對事物進行判斷，而是把感覺、體悟到的特質、細節，用適當的語言形式表述、翻譯或提示出來。”③“教育批評”強調的是師生間的溝通，并不是一味地對學生進行負面的評價。這就需要有“批評”的策略。

1.觸及學生心里最軟的地方

學生在成長的過程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需要家長和教師引導，但他們往往不容易接受來自他人的意見，尤其是負面意見。如何讓學生接受這“利于病”的“良藥”呢？這就要發揮“教育批評”的作用，把感覺、體悟到的特質、細節，用適當的語言形式表述、翻譯或提示出來，觸及學生心里最軟的地方。進行“教育鑒賞”時，教師把學生看成一個獨特的個體，給予充分的理解，找到學生心中最需要和最期待的東西；進行“教育批評”時就要用這最能打動學生的東西來縮短師生之間的心理距離，以心換心，由“心理換位”達到 “共同感知”，真正起到激勵的作用。

XX出生后即被父母拋棄，被養父一手帶大，受盡了打罵。成長中的艱辛和苦難造就了XX強烈的獨立意識，但從小缺少正常的家教又使她沒有養成良好的行為習慣和自制力。她想靠自己的努力來擺脫家庭的束縛，但又不能戰勝自己的惰性而刻苦學習。面對她身上存在的一系列問題，我先給她爭取到了貧困生的助學金，之后在溝通中我將心比心地對她說：“我是你的老師，以前沒有人疼你，現在我來疼你；以前沒有人管你，現在我來管你。”這種夾雜著疼愛的“批評”使她感受到了從沒有過的溫暖，并讓她從心底里接受我，為接下來的教育奠定基礎。我洞悉到了她對養父又想擺脫又想報答的復雜心理，于是借機引導她，只有好好學習今后才有能力報答他，報答之后再選擇是繼續留在他身邊還是離開他，而這種種結果的前提都是她現在的自強。她聽后頓時找到了學習的動力。可見觸及學生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是很有效的激勵方式。

2.幫助學生獲得成功的體驗

蘇霍姆林斯基曾指出：“如果學生在學校里每每體驗的都是失敗，他們為了使自尊心免遭進一步傷害，就可能放棄上進的努力，或者產生退縮行為，自我封閉以逃避失敗的體驗。”④這種情況下，教師發揮“教育批評”的激勵作用，幫助學生獲得成功的體驗就尤為重要。

還是以上文的XX同學為例。XX同學雖然想依靠學習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一直以來養成的惰性和畏難情緒使她很難將努力學習堅持下去，想努力卻又克制不了自己的惰性，于是陷入了不斷否定自己、責備自己的惡性循環。

在對她的“教育批評”中，我首先鼓勵她理智地分析自己怯懦、退縮的原因，客觀地評價自己。膽量、勇氣是在實踐中練就的，長期形成的性格特點及相應的行為方式不可能一下子扭轉過來，所以，我鼓勵她采取漸進鍛煉的方法，從行為著眼逐步引起改變。我幫助她制定了一個有效的計劃，一步一步地做：先在小范圍內、從小事著眼進行一些鍛煉，然后逐漸擴大行為的范圍和做事的力度；每有進步就記錄下來，作為不斷激勵自己做下去的動力，同時使自己看到改變的成果，體驗愉快，增強信心。

因為變被動為主動、變退為進是不容易的，所以在開始實施鍛煉的最初一段時間，她的表現缺乏堅持性、自覺性。于是，我以我的親身經歷感化和激勵她：“老師身體不好，上大學軍訓時站軍姿要站一個小時，對于別人來說這沒有多大困難，但對于我來說著實是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考驗。我不是沒有想過退縮，但我覺得別人都能堅持，只有我一個人喊報告退下來是很難為情的。所以，我就在心里對自己說：下一秒再喊報告。等到下一秒就又想，再堅持一秒再喊報告。在這一秒一秒的斗爭中，我最終堅持下來了。你也一樣，刻苦學習是很累，多想想收獲，爭取多堅持一秒。”她聽后很受觸動。之后，她每天與自己的惰性作斗爭，努力學習。有一天她這樣對我說：“自我上高中以來，這段時間是最累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我上課沒睡過覺，課下也總在學習。這對于那些好學生來說不算什么，但對于我來說就是一種進步，我離傳說中的好學生有一億千米甚至更遠，但我現在向前走了一米就是離目標近了一米。所以，雖然很累，我也一定要堅持下去，就像您講的軍訓中那個‘再堅持一秒。老師請相信我，我也能做到！”

一個學期下來，她通過不懈的努力換來了久違了的成功的體驗，自信心也明顯增強了，行為方式也得到了改善。

“‘教育鑒賞與批評是根植于并最終回歸于教育實踐的一種評價模式，它的根本旨趣不在于提供理論，而在于改進、提升教育實踐。”⑤總之，無論是“教育鑒賞”還是“教育批評”，實施評價的過程都是幫助學生不斷地認識自我、發展自我和完善自我的過程。因此，在這一動態過程中，只有強調教師和學生雙方的溝通、協商，才能實現主客體之間的互動，評價才能實現促進人發展的目的。

① 劉蘭英：《教育發展研究》，第39頁，2001年第11期。

② 【日】筑波大學教育學研究會編，鐘啟泉譯：《現代教育學基礎》，第400頁，上海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

③ 劉蘭英：《教育發展研究》，第39頁，2001年第11期。

④ 齊學紅主編：《今天，我們怎樣做班主任——優秀班主任成長之路》，第108頁，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⑤ 劉蘭英：《教育發展研究》，第39頁，2001年第11期。

□編輯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