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山壁
1939年6月16日生于河北隆堯,1962年河北大學中文系畢業,1965年任河北省作協專業作家,1986年起任河北省作協主席,河北大學教授,文學創作一級,享受國務院津貼專家,已出版詩歌散文四十余部,散文《母親的河》《理發的悲喜劇》《石頭的生命》《陶醉壺口》入選語文課本。
中學時代迷上了新詩,中國新詩的天空,一彎新月,三星高照,群星燦爛。三星者臧克家、艾青、田間。三星高照的氣象一直持續了半個世紀。三星高照又非三足鼎立,不同時代交互領先。
臧克家、艾青、田間先后出生于1905年、1910年與1916年,分別誕生于中國北部、南部和中部農村,幾乎同時登上了詩壇。臧克家1932年出版《烙印》,1934年出版《罪惡的黑手》;田間1935年出版《未明集》,1936年出版《中國牧歌》、《中國農村的故事》;艾青1936年《大堰河》一鳴驚人。
三大詩人風格迥異,臧詩精粹,對農村的困苦感受深切,情感真摯,善于捕捉典型,釀造詩意,苦吟農民悲慘命運。田詩火熱,緊緊把握時代,大膽疾呼農民起來反抗。艾詩深沉,留學歸來,身陷囹圄,對黑暗進行詛咒。審美取向上,臧有傳統詩詞功底,構思精巧,把中國的憫農詩提高到一個新的境界。艾青留過洋,吸取了西方象征主義精髓,揮灑自如,追求詩的散文美。田間學習蘇聯和民歌,采用一種活躍、鏗鏘的句式,表達自己激越之情,給詩壇帶來一股新風。
那時我正值少年,仰望三星,光芒四射,高不可及。比較起來田間更親近一些,與我的身世和籍貫有關。我是抗日戰爭造成的孤兒,聽到“時代鼓手”短促而跳躍的旋律就熱血沸騰。還有田間在晉察冀戰斗十年,地方報刊和中小學課本中,常有他的信息,還帶有一點傳奇色彩。
田間本名童天鑒,出生在安徽無為縣羊山腳下。17歲考上光華大學政治系,把懷揣來的作品天女散花一樣在上海報刊發表,引起左聯的注意,胡風贊賞他敏銳的感覺力和奔放的想象力,又較少“革命詩歌”概念化和口號化的通病。茅盾先生寫了評論文章,稱其“完全擺脫新詩已有的形式的束縛,這是很可貴的。”同時也引起當局的驚覺,他反映東北人民抗日斗爭的《中國牧歌》,以紅軍長征為背景的《中國農村故事》被列為禁書,本人也被列入搜捕名單,亡命日本投奔郭沫若。不久七七事變,他與郭沫若同船回國,應茅盾之邀,投奔武漢。武昌藝專十平方米的收發室,一頭艾青夫妻,一頭田間,中間拉了一道布簾。兩位詩人親密無間,在上海時田間出資為艾青出書。艾青看了田間墨跡未干的《給戰斗者》,興奮不已,說:“趕快送給胡風主編的《十月》,他沒說錯,你就是第一個喊出民族革命的戰爭的詩人!”出版后,聞一多親自登臺朗誦,并發表評論:“擺脫了一切詩藝的傳統手法,不排解,也不粉飾,不撫慰,也不麻醉,它不是那捧著你在幻想中上升的迷魂音樂,用最高限度的熱與力活著,在這片大地上。”是“時代的鼓手”。
1938年2月,田間與蕭軍、蕭紅、聶紺弩到達臨汾,參加丁玲領導的西北戰地服務團,脫下西裝,換上八路軍的灰制服。不久又奔赴延安,入黨,發起街頭詩運動,寫出《假如我們不去打仗》《義勇軍》《堅壁》等名篇。11月響應毛主席號召,深入敵后,把街頭詩運動帶到了晉察冀。深入生活熟悉群眾,使田間的創作轉入敘事詩,三年創作了長篇敘事詩《親愛的土地》《鐵的子弟兵》《柏樹》等三部,又寫了小敘事詩《回隊》《曲陽營》《英雄謠》等十幾篇。繼《給戰斗者》開中國近代政治抒情詩之先河后,田間的小敘事詩又成為新詩之創舉,名副其實的中國抗戰詩歌第一人。田間不僅是一名出色的抗日詩人,更是一名勇敢的戰士,曾任中共盂平縣委宣傳部長、雁北地委秘書長、張家口市委宣傳部長,都是正職實職。戰爭年代的“官”不像現在,都是真刀真槍,出生入死干出來的。他身先士卒,有勇有謀,深得賀龍、聶榮臻、蕭克、楊成武的賞識,結下生死之交。陳莊戰斗中,賀龍送給他一只手槍,一件缺一只袖筒的日本軍大衣。1944年冬,西戰團受命回延安,邵子南、孫犁繞到盂平給他同往,田間說:“不行,在這里幾年,和群眾已結成骨肉之情,難分難舍呵!”把大衣轉送孫犁。后來延安發大水,沖壞窯洞,這件大衣被洪水沖走,每次提及,孫犁都感到十分惋惜。
田間1941年兼任晉察冀文協副主任,還是北方局文委委員,邊區參議員。1946年和行署主任楊耕田一同當選抗日根據地“國大代表”,因為蔣介石撕毀協議,才沒有成行。這等顯赫的經歷,在戰爭年代詩人中是絕無僅有的。所以建國初期,艾青錯劃右派,臧克家屬民主人士,周揚把田間奉為中國詩壇一面大旗,自有他的道理。在外交空間有限時,屢屢受命出訪亞洲、蘇聯和東歐,代表中國詩人參加亞非作家會議,作品被翻成十幾種文字,成為各國漢學家關注最多的一位中國當代詩人。
1957年底,田間調回河北省任文聯主席,《蜜蜂》主編。1958年我到天津上大學,感到與田間更近了一步,省會的青年詩人莫不以聚攏在田間的光環下而自豪。1960年秋,一天,校黨委書記戈華送客,見我路過,呼來引見,說田間是他冀西抗日的戰友。田間伸出手來,讓我受寵若驚。仔細看時,又似曾相識,正如胡風描述的那樣,“和尚頭,圓圓的臉”,“眼色溫順”,“個子不高,步幅很大”。尤其是孫犁寫過,連走路也是“一往無前的姿態”。孫犁還說過一個故事,田間在平西采訪時,一個人走夜路,“一往無前”地走進敵人的陣地。幸虧天下大霧,沒被發現。
正是這一面之緣,決定了我人生之路,著迷似的向往田間的戰士生活。畢業之前我給田間寫信,希望到農村去,到火熱的斗爭中去。他很快回信,鼓勵我的志向。畢業時,校方決定我留在天津,別人是求之不得的,我卻連連上書堅辭,因了田間的這封信,我才如愿以償。下去以后,生活讓我的詩有了較快的進步,連續在《詩刊》等報刊發了不少組詩,田間看到都來信鼓勵,還在《河北文學》上寫了專門評論。1964年在保定召開全省創作會議,田間在工作報告中兩次提到我,一年后我26歲選調為省文聯專業作家,大概有田間一票。
1966年省委成立呂玉蘭寫作組,文音美戲六十多人,田間帶隊,正月十六進村,兩間土房住五個人,田間、李滿天、張樸、李潤杰和我。東留善固是個窮隊,一天兩頓飯,鍋上鍋下都是紅薯把兒,連我這窮苦出身的都覺著有點受不了,田間這個大詩人卻很適應。吃派飯時怕吃超了,數著塊吃,其實五斤鮮薯頂一斤糧票,他怎么也吃不了一斤二兩糧票指標。打游擊落下毛病,半夜需要嚼點東西,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到供銷社給他買了幾包餅干,他非讓退回去不可,說不能搞特殊。白天打井,晚上開會,他都先到,隨身帶個小本,寫了短詩,抄在街頭。天津歌舞劇院作曲家肖云翔譜了曲,教社員們唱。李潤杰是中國快板書大王,說了《雙槍老太婆》,就說田間的詩。田間鼓勵我向李潤杰學習,學習他生動活潑的語言和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
“文革”開始,田間首當其沖,被打成河北文藝界頭號走資派和反動學術權威,關進牛棚。起初估計不足,會議室田間吐著煙圈,走廊里梁斌哼著昆曲,飯桌上李滿天還講笑話。造反派煞威風,一個個給戴上高帽,坐上“噴氣式”,“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腳”。田間少年參加革命,戎馬半生,歷史清白,用放大鏡也找不到半個污點,只有拿他的作品說事,上綱上線:抗美援朝的詩是“和平主義”,《歐游札記》是修正主義。田間果真是一位戰士,不肯失去詩人的尊嚴,不肯低下高貴的頭顱。摁下去又抬起來,常常為一個名詞、一個定語堅持半天,招致“批判的武器變成武器的批判”。有時我偷偷接近他,小聲說:“又不是定性,含糊一點,免受皮肉之苦。”他說:“這個我知道,但是動搖一步,就會后退十步,叛徒就是這樣形成的。”讓我想起他的一句詩:“我從槍林彈雨中走來,一點不留媚顏奴色。”
造反派早就把田間劃成敵我矛盾,為找證據,三次去北京抄家,拉回來的“戰利品”不過是電視機、錄音機、油畫、相冊,最神秘的物證是閻錫山的布告,日軍的宣傳品,日本人拍攝的平陽、阜平、應縣慘案的照片。其實都是報請組織批準,留作創作資料的。正是根據這些,田間創作了長篇小說《牛棚傳》《拍碗圖》。這些“罪證”公安部門不認可,當做垃圾扔掉了。田間夫人葛文說:“太可惜了,留到今天,都能幫助打贏南京大屠殺那樣的國際官司。”
隨著“運動”的深入,田間和省文聯的干部處境更加險惡。從保定的“牛棚”,到石家莊學習班,住進一座舊日本鬼子西兵營,棺材蓋子式的屋頂,有門無窗,一條炕上擠二三十人,只能側臥不能翻身。后來又轉到唐莊勞改農場,住進臨時騰出來的監號,在明晃晃刺刀下低頭進出,因為多數人戴眼鏡穿干部服,被周圍群眾稱為政治犯。從學習班到五七干校都是工宣隊管制,知識分子成了工人階級的俘虜。工人階級“占領上層建筑”,需要大批人馬,人手不夠。沒有幾個產業工人,多數是剛剛參加工作的技校畢業生,田間他們浴血沙場時,還沒在他爹腿肚子里轉筋呢。
工宣隊從勞教干部那里學來一套本事,叼著煙卷坐在樹陰涼里,吆喝我們勞動,成了二地主。文聯干部多是農民出身,吃不飽時,你糊弄我肚皮,我糊弄你地皮。只有田間認真,他生長在揚子江邊,北方農活不大會干,春天間苗時,不是屁股朝天,就是雙膝跪地,手忙腳亂,還總落在后面。我勸他惜一點力,馬虎一點也能過去。田間面帶難色,說習慣認真了,不會做假。讓我暗暗佩服他的為人真誠。
進入1972年,干部陸續“解放”,干校只剩下田間、梁斌少數人不能畢業。從“牛棚”算起,已經第八個年頭了,和整個抗日戰爭一樣長的八年。那個八年,他是勇敢戰士,叱咤風云,寫下了震驚世界的詩篇。這個八年,成為階下囚,忍氣吞聲,寫不完的交代材料。1973年初,唐莊五七干校清場,把田間、梁斌他們轉交蘆臺農場。一個風雪夜,田間在監管人員押送下,敲開北京后海北沿38號,解放初用兩千元稿費買下的四合院。葛文出來,面前站著一個乞丐樣的人,帽檐壓著眉毛,圍巾裹著頭臉,只有一雙細長的眼睛說明正是等了八年的丈夫。八年了,夫妻沒說過一句話,一雙小兒女早已記不清這個父親。
1973年底,政策終于落實到田間頭上,接替阮章競任省革委文藝組長、《河北文藝》主編。文藝組只有四排二十多間小平房,田間在二排一號,與我們詩歌組為鄰。田間1941年就是高級干部,可以吃小灶,這時也跟我們一起吃大食堂。星期天改善生活,分發餡和面,田間和幾個光棍漢一起包餃子,迫不及待,涼水下鍋了,煮成一鍋片湯。田間意外地發現一個完整的餃子,好奇地解剖開來,是兩層皮,不知誰怕餡大撐破皮,又順手補了一層。恍然大悟,原來餃子需要兩層皮,一時傳為笑柄。1976年唐山地震,田間像戰士接到命令一樣,趕赴唐山,住帳篷,喝雨水,冒著余震奔走在廢墟瓦礫之間。
田間從運動開始就對四人幫有看法,了解他們的底細。記得在黨組會上,我做記錄,田間說姚文元的父親姚蓬子是叛徒,出賣過田漢。張春橋在晉察冀是他的部下,曾經與葛文堅壁在同一個村里,陰陽怪氣,心術不正。江青是個戲子,看她怎么收場,奸臣怕散戲。1974年江青在天津寶坻縣小靳莊,搞“意識形態領域革命試點”,用民歌評法批儒,影射周總理,一家出版社出版了《小靳莊詩選》。香河縣文化館送來一沓張莊社員民歌,要跟小靳莊對著干。我看了稿子,都是寫學大寨、農村氣象的,還有些藝術性,其中一首至今還沒忘:張莊社員真是棒,個個都是紅高粱,顆顆粒粒實心眼,還有一身綠軍裝。送交田間,心有靈犀,三人商定在張莊召開民歌創作現場會,全省重點作者參加。時間定于9月22日,會開得熱火朝天。寶坻與香河一河之隔,原來同屬廊坊地區,新劃天津不久。寶坻一名作者趴在我耳邊說:“大家都想棄暗投明,東邊天陰西邊晴,一條河旁兩樣詩。”
1974年秋天,《光明日報》刊出一首短詩,署名紅柳,收到讀者來信,質問好像是田間的詩,為什么發?當時田間雖然“解放”了,還要夾著尾巴做人,稍有不慎就是“走資派還在走”。直到粉碎“四人幫”,才重見天日。為奪回失去的光陰,重回延安,重返太行,南下深圳,邁開“一往無前”的長腿,省文聯有四大快:肖林的嘴,田間的腿,劉振聲的抓撓,侯民澤的鬼。一時間田間的詩又滿天飛了,出版 了詩集《青春中國》《離宮及其它》。
正當田間重振雄風,只爭朝夕時,意外地遭到一記悶棍誤傷,折斷了詩人的翅膀,擊碎了詩人的夢想,那就是1979年春天的一場《歌德與缺德》風波。李劍的這篇文章在田間主編的《河北文藝》發表之后,舉國震驚,還驚動了胡耀邦同志。關于這場風波的來龍去脈,我已在《美文》發表專門文章,本文不再贅述。又不得不說的是,文章是小青年李劍寫的,文責自負,田間只負領導責任。但是我們的社會習慣刮風,聽風就是雨,習慣莫須有,一傳十,十傳百,傳著傳著就走了樣,最后好像李劍就是田間。十八年后,我去洪湖開丁力的紀念會,一位詩刊的老編輯,竟然也說《歌德與缺德》的作者是田間。經我解釋才恍然大悟,追恨自己,誤解了這位老詩人。
我們的文藝批評和社會輿論,有個讓人很無奈的標準,唯政治,唯題材,唯當下的政治,基本上不說藝術。這樣一來復雜的問題就可以簡單化了,否定楊朔一句話就夠了:正是三年困難時期,你為什么粉飾太平。否定郭小川、賀敬之也很簡單;人民群眾都那樣了,為什么還歌功頌德?其實作家創作是百花齊放,從生活出發,作品的生命力在藝術。但是習慣勢力往往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1980年省文聯換屆,田間變成了名譽主席,新任主席梁斌比田間還年長兩歲。解決那場風波,胡耀邦同志主張平心靜心,保護李劍,不過多追究個人責任。而只是負領導責任的田間,盡管大會小會檢查,還是沒有放過。
孫犁說過:“田間是一個勇敢的,真誠的,夜以繼日,戰斗不息的戰士。”“他成名很早,好像還沒有領會人情世故,就出名了,他像一個孩子。”田間的確十分單純,不善言談,與人為善。舉一件事,他扶持多年的一位青年詩人,“文革”中與自己對換了位置,曾經對他動手動腳。后來調查“三種人”,田間沉思了一會說:“記不得了。”還要保護他,想他一生道路還很長。但是,又要汲取教訓,給他捎話:“真正的詩人,在琢磨詩歌的同時,是會雕琢自己靈魂的。”對自己的誤傷,窩在心里,不做解釋,也不會發泄,郁郁成疾,患上了不治之癥。1984年住進醫院,艾青來看望他,鬼使神差,胡風也住在這里。中國文壇三個傳奇人物,有過上海和武漢共同的浪漫,又有著后來不同的命運。三星高照即將結束,最早隕落的卻是最年輕的田間,1985年7月病逝時,還不到70歲。三缺一了,臧克家異常痛心,寫了一首詩悼念田間:“黃金足赤從來少,白璧無瑕自古稀,魔道分明濃劃線,是非不許半豪移。”
田間八寶山的葬禮,來了許多將軍,楊成武、蕭克、孫毅、魏巍,也來了許多文人。軍界對這位抗日戰士的追思是真誠的永遠的,而文學界對這位杰出的詩人卻顯得薄情。曾經有過歷史輝煌的田間,身后是如此暗淡和冷清,甚至河北省某出版社1991年的一本《當代中國文學史》,竟然沒有田間的章節。搜索百度,也竟然查不到田間的條目,只有童天鑒一條簡介。讓人不可理解。
誠然,田間解放后的詩歌,不如戰爭年代精彩,但是絕對是不容忽視的。他的創作熱情十分高漲,十七年中出版了詩集《短歌》《向日葵》《汽笛》等11部,長篇敘事詩《一桿紅旗》《長詩三首》《英雄戰歌》等4部,《趕車傳》續篇上、下兩卷,其中的《馬頭琴集》《芒市見聞》和《雷之歌》曾經受到普遍好評。當然也不否認,從戰爭年代轉入和平建設,田間的創作有點找不著北,緊跟形勢,為政治服務,甚至認識生活有過失當。連他當年的文學向導茅盾也曾經指出,田間的危機在于“沒有找到得心應手的形式,因而格格不入不能暢吐,有時又有點像是扯著脖子拼命地叫”。聽話的田間開始找啊找,找到民歌,又鉆進牛角尖,把六言當成主要形式。依重民歌,他這個南方人對北方群眾語言又不大精通。好朋友孫犁說:“我并不喜歡他這些年寫得那些詩,我覺得他只在重復那些表面光彩的詩句或形象,比如花呀,果呀,山呀,海呀,鷹呀,劍呀,已經沒了《給戰斗者》那種力量。”但是,一個詩人能夠獨領十年風騷,留下那么多膾炙人口的名篇,足以在文學史占據一席之地了。不懂得田間就是不懂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