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的時間》
原作名: Borrowed Time: An AIDS Memoir
作者: [美] 保羅·莫奈
譯者: 楊月蓀
出版社: 江蘇文藝出版社
出版年: 2011.10
頁數: 328
定價: 29.00元
裝幀: 精裝
ISBN: 978-7-5399-4162-2
保羅與羅杰,一對同性情侶。保羅被查出AIDS,保羅和他共同奮戰。
“我只想得出一個答案,最后、最好與唯一的保羅·莫奈,是‘保羅與羅杰中的保羅。現在我的頭上架著一把鋼刀,有著無止境的疼痛與難以置信的茫然。”
保羅·莫奈為情人羅杰寫下了《借來的時間》,用文字來抵擋病魔所帶來的種種痛苦不堪。
德里克·賈曼在拍完《卡拉瓦喬》后驗出AIDS陽性。在他的最后一部電影《藍》之中,一切歸于藍色,只聽到他的聲音,如同海洋一般翻滾。
而蘇珊·桑塔格含淚完成的短篇小說《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這樣開頭:“起初他只是體重減輕,有點不舒服而已,馬克斯對埃倫說。據格雷戈講,他沒去約見醫生,因為他正努力地多少保持著同樣的工作節奏。可他還是戒煙了,塔尼婭指出道,這就說明他給嚇壞了。”
瘟疫如同黑夜與海水,吞噬光明是一種本能。這篇小說中代表A-Z的26個名字悉數出場,營造出一種無人能夠幸免的悲壯感。正如同《借來的時間》所描寫到的那樣,瘟疫來襲無人幸免。
目睹這一時期瘟疫狂潮的白先勇在《tea for two》中直白地記錄了種種慘況。
“仔仔坐在右邊,他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大衣,頭上齊額套著一頂絨線帽,縮在沙發一角,室內溫度很暖,仔仔似乎還在畏寒,他那張原來十分白凈清秀的面龐上,凸起一塊一塊紫黑色的瘤腫,那雙飛俏的桃花眼眼皮上竟長滿了肉芽,兩只眼眶好像潰瘍了一般,仔仔的臉變成了一團可怖的爛肉。小費擠在沙發另一角,也裹得一身的衣服,他的頭發全掉光了,原來一張棕色油亮的圓臉,削成了三角形,發暗發烏,本來溜溜轉的大眼睛,呆滯在那里,不會動了。”
最后tea for two的店主大偉和東尼面對瘟疫,最終選擇了自殺。
但保羅與羅杰選擇奮戰,直到最后一刻。
“我們只談奮戰。”
盡管情形堪憂。
保羅的病情反復無常,最終走向失明,以及死亡。
在《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結尾,桑塔格這樣描述這種瀕死體驗:
“我在想,厄休拉對昆廷說,故事和畫、照片的區別就在于:在故事里你可以這么寫:他還活著,可在畫和照片里你就沒法表現‘還這種狀態,你只能表現他正活著。他還活著,斯蒂芬說道。”
另一種瀕死體驗是愛。
在白先勇的《danny boy》中,云哥最后在對孩子丹尼的付出中獲得了心靈的新生。而賈曼懷著對情人H.B.的愛迎向黑暗。他念著:“ 失落的男孩 永遠沉睡 /在深情的擁抱中 咸咸的嘴唇相吻 /在海底花園里 /冰涼的大理石手指觸摸到一個古老的微笑 /貝殼發出颯颯的聲音 /深沉的愛永遠伴隨著潮汐漂流 ”
保羅之于羅杰如同H.B.之于賈曼。保羅負責羅杰的飲食起居,像護士一般記住注射服藥的時刻表,每一次將羅杰扶上車都好像在永別。但愛仍然維系著日常生活。他們仍然用言語溫暖著彼此的生活。在死亡邊緣,羅杰如同受傷的動物一般嘶吼十幾次。在羅杰的墳前,保羅終于領悟到他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縱使有愛,他們卻深陷重圍。
保羅仍在控訴“鮑威爾斯訴哈德維克案”還有天主教的漠視。
賈曼則諷刺道:“慈善團體讓不予理睬的行為看上去似乎很關切的樣子 對那些依賴它的人來說是很可怕的 /隨著政府逃避責任卻假裝關心的這段時間里 慈善機構的交易逐漸做大/我們附和著它 于是有錢有權的人不斷地利用我們 一再的欺騙我們 并且善于左右逢源 ”
而死亡有時是一種反抗的姿態。
在《荒人手記》的結尾,朱天文為阿堯之死賦予佛性:“潔整的葬儀人撥掃骨灰到鋼亮方盆中,鑷起一只戒指狀骨環向我們告示,是喉部這個位置的骨頭。其形,倒真像一人盤腿在那里打坐。”
而賈曼在《自承風險》中寫道:“今晚,我累極了,我的目光無法集中,我的身體逐漸消沉。同性戀的朋友們,在我離你們而去的時候,我會唱著歌離開。作為見證人,我必須寫這個時代的悲傷,但不是要拂去你們的笑容。請讀一讀我在字里行間所寫的這個世界的關懷愛心,然后,把書合上,去愛吧!希望你們有更好的未來,無憂無慮地去愛。也請記住我們也曾愛過。夜幕逐漸落下,星光便會露出。我活在愛中。”
那么羅杰之死呢?
下面這首詩是羅杰死后保羅寫下的,原諒我糟糕的翻譯:
這里
保羅·莫奈
無關之物皆已燃盡
燒傷之感在這秋日
在這歲末,不似落葉飄零在憂郁的
十月,只覺皮膚如同紙燈籠
容滿受困之蠅,它們擊打焚燒之翼
而我卻仍可躺于你上方的高山
就在山腳一隅躺下
接踵而來,是毀滅與哭訴
卻感到仍如戰士,而
花園中的朝日正是
一個王國,歷經1010房,戰爭不全是
死亡,我們才知道,戰爭是微小之事
你緊緊抓住,它們卻流離失所
噢,寶貝,你會原諒我嗎
每次我打開裝著隨便什么東西的箱子
超大號垃圾袋都是
最糟的,我想,你還會在那里嗎
箱子清空之后,羅哥,羅哥,誰會
和我與男孩嬉戲,我淚如雨下
從始至終,我緊緊依靠你啜泣
你只沉默置之不顧,我還在
這里,在最頂的抽屜里我還放著你的手表
我不敢戴上,幫幫我
日復一日箱子雜貨堆滿家中
垃圾讓人了無影蹤,但不重要了
隨他們或我持續多久
日子已經帶走了你,留在
這里的只有焚燒的黑暗,只有綠色
燃在墳墓之上,我只能做一件小事
告訴這山丘,我在這,我在這里
(1010房:羅杰去世的病房)
——死亡是一段引語,羅杰之死附注在保羅的生命中,正如同上文繁雜的引語相互附注,交錯成同一個時間段同一個時代一樣。瘟疫年代似乎早已遠去,但是當注腳尋找下一段正文之時,作者和書評人們又會如何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