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微博的人忘記了一個事實,當他走出家門的時候,他在一個個探頭下沒有隱私;當他回家關上門的時候,微博讓他再次站在大街上。
互聯網技術的下一站,是讓夢能上網,當人們的夢也能被掛馬,被竊號,被上傳,也就是互聯網最后從人類的朋友變成“恐怖組織”的時候了。
報紙的八卦消息,現在當紅的明星身上的物件幾乎都重裝和改裝過了,因此,美麗這個詞也變成了技術指標。美麗等于設計水平再加刀功和護理技術。為什么丑星男人吃香,比方說趙本山、潘長江等,因為觀眾認為這些臉還算是綠色的沒有添加劑的“原貌”。
網絡公關公司的曝光,讓我們再次知道,每一次網絡紅人的背后都有一個團隊,每一個團隊的給力行動后都有一筆資金;一個個官員在網絡上倒下,讓人們知道,見光死,是不少官員的職業病。
在只有廣播的時候,出名的音樂家主要是嗓子好,長得如何并不重要,比方說,可能還比較肥碩,因為肺活量大,氣長,音箱也大;在有了電視之后,長得怎樣就是主要的原因了。當然,長相也可以制造之后,主要就是包裝了。比方說前兩年流行不男不女,基本上就是在展示包裝公司的實力了——讓觀眾失去判斷的能力。
商業社會,一切都是買賣關系,有人賣力,有人賣腦,有人賣身,都有訴求。賣力的常在底層,因此討薪是主題。賣腦子的叫智力,所以要求知識產權保護。賣身的有各種方式,也會有理論支持,比方說,有人光著身子接受“采訪”,說出了“我的身體我做主”一番大道理。
中國的GDP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日本和中國政府都有表達。日本財相說:“日本將不會與中國競爭GDP,我們搞經濟不是為了爭排名,而是為了使日本國民生活幸福。”中國政府也多次表述,雖然GDP超過日本,中國還是發展中國家,中國人均在世界排名還很落后,我們還要努力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聽起來說的都是一件事,但日本人說的是:我們還很富(有點失落后的酸澀)。中國人說的是:我們還很窮(有點得意后的謙遜)。聽外交語,相當于腦筋急轉彎。
讀歷史,發現大多是后人寫的,不是當朝人沒有寫,當朝人寫的后來沒有留下。讀歷史小說,讀上三本就知道,只是人名是歷史上的,說的事多是當代的,從歷史小說品讀當代,是讀者的興趣,因此,讀者夸歷史小說寫得好,其實是讀者從中看到了當代的影子后,由發現之樂趣引出了贊嘆。
死是每一個人的最后一站,快樂的人就是每一分一秒都在享受:“真好!我還活著!”,悲觀的人就是每一分一秒都在擔心:“又過去一分一秒!”而宗教徒安詳的臉在說:“謝謝,我有了到站轉乘天堂的登機牌。”
新聞節目的作用,就是讓我們知道,盡管那么多的人在干沒有意思的事,裝模做樣開會、虛情假意出鏡、而我們這個世界依然顯得那么有意思。
最近,報刊上開始提倡慢生活,有個名流社區評選慢生活的代表,代表一,某知名作家,回到山里種菜,每周回城里小區一次,目的是讀一周塞滿報箱的報紙,據說作家進山不開手機,不看電視。代表二,某退休領導,每天上菜場買場,將每天菜場的所有菜價都調查一番,然后在小區公示牌公布。天天如此,慢條斯理只做這一件事,讓人覺得他在上班。代表三,某大款請的保姆,大款在小區買了最好的一套房子,從不來此居住。豪宅只剩下保姆自己,在陽臺看風景,在小區遛狗,開著電視打瞌睡。最后經評選保姆奪冠,評語是:最優越的生活條件,最減負的精神狀態,最放松的生活節奏。
報紙語,對于房地產新政策,賣報的喊:“出新政策了,沒錢的買不了,有錢的不讓買。賣,賣報!”評點是:有水平的總結。其實,關于房地產,總是說有錢炒房的與沒錢買房的百姓在博弈,其實看一看各地政府的“調控目標”百分百都是“調漲目標”,都在說“漲幅控制在百分之X%”,就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韓寒說:鵝卵石為什么被人捏在手里玩,就是因為它沒有棱角。見到文摘上的這句話。我覺得有點毛病。不知道是文摘的毛病,還是韓說的有毛病。沒有正常的人把鵝卵石捏在手里,因為鵝卵石雖然沒有棱角,卻質地粗糙。被人捏在手里的是玉或者其它的質地優良的石頭,如田黃石、壽山石。人們也不叫捏,叫把玩。就像人一樣,讓人“捏”在手心里,比如抓住了把柄受到要挾,或受制于人無法擺脫,都會感到難受。但被人“把玩”一番,把玩者得意,被把玩者通常也“受寵若驚”喜滋滋地開心。比方說前些日子在網上炫富的美眉,其實就是別人將其與高級跑車名牌包一樣,放在一起的玩物而已,不叫“捏”,叫“把玩”,被玩者還心花怒放的顯擺。把“捏”,變成“把玩”,這也是一種文化。
雞對孔雀說,你有什么好看的,照片上你臭美,你不就美在一身羽毛嘛?孔雀回答雞說,是的,你還是褪了毛更好看,照片上的烤雞,黃澄澄一看就覺得香。
官場新新潛規則:甲規則:你的上司是個“官二代”,你的下屬是個“富二代”,跟著上司跑步前進,有著下屬給你進貢上禮。乙規則:你的上司是個“官二代”,你永遠只能當跟包,你的下屬是個“富二代”,超了你的車是名車好馬力。丙規則:你的上司是個“官二代”,你的下屬是個“富二代”,你不跳槽,是想看誰死得快?
網絡比劉謙更厲害:“現在是奇跡發生的時候了。”說大話的官員變成了囚徒貪官,炫富的美女原來只是個二奶,唉呀,粉絲可愛粉絲也厲害。據一個姓石的媒體人說話:“紅得發紫的人應該遵從這樣一個準則:遠離媒體,珍愛生命。但好多人離開媒體己經活不下去了?!毕肫鹨粋€老段子,說是后宮嬪妃精神萎靡,太醫開出藥方“年輕小伙子數人”。后宮美女如云,被選中小伙美滋滋進宮。不到半月嬪妃神色飛揚,從宮中送出者,竟是干枯形骸。問:“此是何物。”太醫答:“藥渣?!闭f的是,在今天的網絡狂歡中,已經有多少名流紅人一夜間變成了藥渣?
讀微博有意思,一是有趣,二講小道理。有趣的小道理,自然會引起自己的反響。三言兩語講的如果是大道理,一般來說那就是口號,或者是指示,再就是語錄,微言大義。然而,喊口號的年月經過了,口號一般來說,喊得越響,過期越快,口號也最容易成為語言泡沫,越大越容易破。指示厲害,要傳達,要學習,要照辦,因此聽指示算上班,也就是說讀指示是職業行為,因此,指示是下班后最不想見到的文字。語錄也算早年的微博,一句據說頂一萬句。我想有兩個原因:一是物質原因,比方說孔子,四處講學,應該是個話簍子,但是那時的記錄工具不行,沒有錄音機,要記的東西都刻在竹簡上,于是必須簡明扼要,學富五車要多少頭牛來拉啊,何況還周游列國。另一原因是權力,皇上或最高領導,一言九鼎,哪能多說?所以,微博講的是小道理,一是有道理,二是百姓自己講的道理,三是有趣有意思的道理,同時還有你說你的道理,我講我的道理,不求一律。今日讀到一些微博,引出我的另外的念頭,與博主說的不一樣,或角度不一,或看法分析不一,但我也有我的道理,于是這就是一種趣味交流?,F將我的體會寫成的幾條列于后面,叫做小道理也是道理,原來的博主的話省略,也許你會猜出原博主是誰,原話你也見過,那就一起分享我的“小道理”吧!
別和老天過不去,老天過了今天還有明天,而你永遠只有今天。別和百姓過不去,百姓這次也許輸了下次也許服軟了,但百姓永遠是百姓,而你只要認為自己不再是百姓,你的日子也就快到頭了。上有青天,心有百姓,你就算不和自己過不去了。
仰頭望天,想宇宙想世界,你就知道,自己只是一粒微塵;腳踏實地,看到一只螞蟻,停留一秒鐘讓它爬過去,你就有造物主一樣的胸懷。
最適合中國國情,最有利于計劃生育,最生動證明生女比生男幸福指數更高的一條標語,是杭州某樓盤的廣告:“你可以不買房,除非你擺平丈母娘?!?/p>
有人愛你愛得發瘋,你活得有滋味了;有人恨你恨得發狂,你活得有分量了。愛不一定是真的,但恨百分之百真實。
有點陽光就燦爛,天色陰暗就喪氣,一般來說都如此,四川民歌有一句“太陽出來羅嘿喜洋洋羅喂”,成語中有一句“蜀犬吠日”,都是一個意思,給點陽光就燦爛!
三種情況下的男人絕對情場失意約會失?。阂簧砻莆鞣皇峭澴永?,滿嘴甜言蜜語外加一口黃牙,總在接電話而且聲若高音喇叭。
自從有了網絡策劃,有了五毛黨,有了水軍,歪瓜裂棗也就有另一個說法:鮮明個性,獨特風格。
中國在進步,當然也是有中國特色的進步,比方說“自由”,對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就是開始有了選擇生活的自由:進城、下海、跳槽、留學……無一不是人生新選擇。比方看電視,可以聽敬一丹,也可以換臺聽崔永元;聽脫口秀,不喜歡郭德綱,可以去聽周立波。當然,選擇還不充分,比方說,有個叫春節晚會的時段,原先只有趙本山等著你。幸好這大年三十,一年只一晚,天天都過年,天天都趙本山,那日子不敢想。
貪是一種惡,也是一種動力,貪心者,為政貪權,于是也就像一頭驢,當了科長,看見前面有顆叫處長的紅蘿卜,剛把處長咬到嘴里,前頭又有顆叫局長的紅蘿卜……于是一輩子像一頭驢,在仕途上推磨。還有貪色者,貪財者,貪名貪利者。有的作家也有一貪,貪未來,而且有這種貪念者,多是小有名氣的“著名”,流芳千古,傳世佳作,這個紅蘿卜雅致而高貴,所以都愛掛在嘴上。其實,這也是桿花槍,傳世不傳世,誰說了算?回頭看看歷史就知道了,有當時走紅后世也紅的,如李白;有當時走背之后人很抬舉的,如杜甫……所以,我認為作家真的弄明白自己在干啥,就是他不準備“寫傳世之作”,而是寫該自己寫的東西。如果一只雞有了思想,它天天都在想“下一個精品蛋”,那么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不會下蛋了。
一群初學寫作者經過努力,達到“文學愛好者”的水平。一個人愛獨行,那里沒有人去過,他就去,他的理論是,“走別人沒有走過的路”,于是他成功了,他成了作家;一個人愛學習名人名言,他相信“世界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因為這是名家說的話,所以他總和許多人一道走,他也成功了,成了文學組織家,比如說秘書長和副主席總少不了這種人。另外一個人,不喜歡動腳,只喜歡動嘴,誰走的路方向不對啦,誰是在走某人的老路啦,誰和誰是一種走路姿態啦,他也成功了,他成了“批評家”。
現在是一個出大作品的時期,網絡寫手一天就寫上萬字,長篇的作家不僅有小說家,還有報告文學家、散文家、專寫長詩的詩人,一印就是一本很重的書,大本,硬殼精裝,還有個紙匣,這樣的書真要讀,捧在手上幾分鐘 叫人吃不消,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叫人讀它,是為圖書館和裝樣子的書柜而準備。因此,我認為真正有讀者并可以傳世之作,小說是能放進衣袋的不厚的書,散文是一篇能讓人過目不忘的文章,批評家是一句讓讀者和作者都受益的話。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最復雜豐富的國家,在這個國家寫作也就呈現多樣的格局。這個國家在近三十多年肯定是有了空前的進步,從一個窮困的老百姓吃不飽飯的國家變成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因此,要找到光明和成就,俯拾皆是,歌功頌德只要不過分,在今天也能找到題材,也有地位,也是一種當作家快速出名的方法。這個國家從貧窮愚民的“文革”走出只有30多年,陰暗面有,問題不少,丑陋骯臟之處不難找,因此,要揭露現實的陰暗丑陋,也是不缺乏題材,也能成為敢說敢揭臟的當紅作家。在此處紅不了,在這個世界上也有別的人叫好。這兩類寫作者近年都夠火!好在專事歌頌的作家不多,專揭丑陋的也不多,因為真正的作家面對的不僅是現實,更是人心,真正的作家相信:人心向善,那怕天崩地裂,, 話只要心中有善,這個世界就有希望,這個民族就有未來,這個國家就有明天。懷著一己善意,為善良之火,添一炷新燭,這是所有時代的所有的“偉大作品”最相同的地方!
這是個“快餐化”的時代。人們不用筆寫字,都用電腦,敲鍵盤算是技術性,語言錄入也能成就了許多著述,都不用筆,于是凡能用毛筆寫點字的都是“書法家”了,官員和有點地位的社會諸公中這類“書法家”較多。人們不用傳統的照相機照相了,不用膠卷,不需要沖洗后期技術,數碼成像,電腦加工,于是到處是背著“單反”數碼相機和捧著大炮鏡頭的“攝影家”,到處都有辦過影展的攝影大師,這樣的大師在金融家、總裁、房地產大鱷中常能碰到。都不愛讀書,讀詩傷神,讀小說費時間。都在讀微博,和詩一樣短,比小說有快感,還有圖片照片,不讀書的時代,人人都成了“寫微博”的作家。于是,我們在各種會議和各種正式的文章中常見到這四個字:“精品力作”——快餐時代最奢侈的稀有物。
北京作為首都最聲名遠播的還是這里的交通狀況,人稱“首堵”。我的體會如下,有一次,一位廣東的朋友請我吃飯,他在海淀訂了家粵菜館。距我家地圖上的距離從東三環到西三環也就20公里,結果那天奇堵,從我家到餐館3小時,回家3小時,吃飯2小時,總共8小時。主人嘆口氣,早知道我在深圳請你坐飛機也到了。北京到天津城際快速,30分鐘,只是從北京大多數地點到起點南站,此方說我家到車站,再上了動車,大概至少兩小時。北京到廣州飛機兩個半小時,然而從家里到機場你得至少提前兩個小時,在機場辦手續到登機口再加半小時,登機后關艙門正常半小時,關艙門到飛機在跑道排上隊正常需要半小時,這些時間均不包括幾乎少不了的晚點,也就是說,從家到飛機起飛前的時間遠遠大于飛行時間。因為速度地球變小了,同時北京變得更大了,這就叫“首堵”定理。
這些年許多鄉下人進了城,他們發生了許多變化,最重要的變化是什么?也就是城里人與鄉下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我以為就是兩字:照舊和選擇。鄉下人的生活有各種方式,說到底是兩字照舊,春種秋收,朝起暮歸,紅白喜事,都有一定之規,爺爺、父親、兒子,幾乎過同樣的生活,因此,聽天由命的人才能活得像鄉下人。城里人就是不斷站在十字路口的人,中國最早的城市電影《十字街頭》是個象征,你必須決定走還是停,是向左還是向右,一生都在選擇,一生都在改變,爺爺看不慣父親,父親不理解兒子,現在好了,更快,80后,90后,這些詞的出現是在說,習慣和生活的變化,已經不是一代人與另一代人之間了,而是10年甚至更短,原因很簡單,還是因為選擇,現代生活節奏由于現代消費品更新的加快而加快了“選擇”的節奏。
這是一則對話。“你真落伍了,就上網看看新聞,搜搜資料,發發郵件,不開博客,不寫微博,多可惜你的人脈!”“我知道,網絡是今天的太陽,誰可能都離不開它,但我還是希望在這太陽下的林蔭中呆著,燃木成炭,融冰為水,都是失去自我的方式。”
距離、速度和時間,這是我們中學時代最常遇到的作業題,也是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主題。比方說,飛機的速度改變了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時間,火車的速度改變了城鄉之間的時間,而互聯網的速度改變了我們改正錯誤的時間。在我小時候,那時省城的報紙送到縣里再到單位,我們讀到的總是上一個朝代的錯誤:“在萬惡的舊社會……”改革開放了,有了電視臺了,我們總看到別的國家的錯誤:“韓國的學生在罷課,美國的校園發生槍案……”有了互聯網有了微博,我們能看到身邊也會有錯誤,于是我想,中國老百姓希望的只有兩條:我們應該是一個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現在基本做到了),我們也應該成為糾正錯誤最快的民族(現在還尚須努力)。
現在世界上有兩種模式引起我的思考:一是議會是總在吵架甚至動武(實在不應該動手啊),而議會以外的老百姓互相彬彬有禮過日子;一是議會里一團和氣(甚至一呼百應如薩達姆、卡扎菲),而街面上的老百姓在槍炮聲中和不安之中過日子。我突然想到安徒生,這老先生太厲害了,他讓多少政治家在老百姓那里對號入座原來是“穿著皇帝新衣”的人!
作者簡介:
葉延濱,著名詩人及散文、雜文作家。《詩刊》原主編。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享受國務院政府津貼專家。著有詩集、文集40余部。部分作品被譯為英、法、俄、德、日、意、韓等文字。曾獲中國作家協會優秀中青年詩人詩歌獎(1979~1980年)、第三屆中國新詩集(1985~1986年)獎,以及十月文學獎、四川文學獎、北京文學獎、郭沫若文學獎等多種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