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杰
摘要: 在中國電影發展史上,鄉村始終是一個被關注的對象,每個時期都留下了關于鄉村的典型形象。本文主要從一部鄉村電影《暖》來研究新世紀的鄉村電影。
關鍵詞:電影《暖》鄉村城市
一
電影《暖》是霍建起的電影作品,上映于2004,影片講述了在城市工作的井河為了幫助中學老師解決糾紛,回到故鄉,在家鄉遇到了兒時的玩伴和戀人——暖。在井河的回憶中能歌善舞的暖從小便向往城市的生活,由于種種原因,暖并沒有實現愿望。在一次蕩秋千的時候,暖摔斷了腿,成了一個瘸子,最后嫁給了村子里的啞巴,并有了一個女兒。井河去探望暖,最后許諾接暖的女兒到城里讀書。
當我們把《暖》放置在鄉村/城市的角度進行考察的時候,就會發現它所具有的代表性:首先,《暖》塑造了暖這樣一個向往城市的鄉村女性形象;其次,《暖》中過去的鄉村和當下的鄉村在影像表達上涇渭分明;最后,城市在影片中是隱然的存在。
面對著現代化的沖擊,貧困的鄉村渴望著走向現代化。城市在這些敘事中作為一種物質優越的代表,鄉村女性試圖逃離鄉村,渴望到城市中去,體現出對外部世界的向往。這種向往具體地體現為兩個方面:一是現代性物質進入鄉村,并體現出區別鄉村事物的優越性;二是城市成為鄉村女性走出鄉村的理由。首先,現代性物質的進入。《暖》中的皮鞋是暖為了去縣里演出苦苦追尋之物,因此皮鞋在暖的眼中便具有了比暖平時所穿的鞋子更具有一種精神上的優越感。井河送給暖的皮鞋,暖非常珍愛。暖遇到返鄉后的井河后,回到家自己對著鏡子打扮,身上穿著農家衣服,腳上卻穿著井河送給她的皮鞋。當暖看到井河后,連忙把皮鞋收了起來,放在鞋盒子里。影片中暖的家顯得雜亂無章,而暖把皮鞋放在專門的鞋盒子里,同時在放到鞋盒的時候,看到皮鞋有點臟便毫不猶豫地把皮鞋放到衣服上擦拭。井河帶到暖家中的糖果,其實原本是帶給曹老師的,當井河突然提出要到暖家中拜訪的時候,曹老師提出井河把原本帶給自己的糖帶給暖,因為曹老師認為井河所帶來的糖果足以作為禮物。當在暖家中遇到啞巴時,井河正是用糖果引起暖的女兒的好奇而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暖的女兒給自己心愛的玩具喂糖吃,以及把糖衣放到瓶子里玩的舉動,體現出現代器物和傳統器物不同的特質。其次,城市是鄉村女性走出鄉村的理由。鄉村對現代化的向往,往往表現在鄉村女性對于城市的向往,但是這種向往又是建立在虛幻想象的基礎上的。
在新世紀的鄉村電影中,城市往往是一個符號。《暖》中,在井河的回憶中,暖從小能歌善舞,在曹老師的眼中是肯定去縣城的,可是縣城是什么,縣城是什么樣子,對于暖來說是一個虛幻的想象。而這個想象在當暖向自己的父親提出要進縣城買皮鞋時,被父親的一個耳光完全打碎。在蕩秋千時,暖說她看見了“北京”、“天安門”,“北京”、“天安門”成為暖心目中外部世界的形象。城市是鄉村女性走出鄉村的理由還表現在城市往往扮演著鄉村女性戀人的角色。鄉村女子往往把走出鄉村的希望寄托在來到鄉村的城市人身上。《暖》中的小武生作為省劇團的演員來到暖的村莊演出,暖對外部世界的想象就建立在小武生的身上,小武生就成為外部世界的化身。自從見了小武生之后,在曹老師口中是肯定可以到縣城的暖,卻在縣劇團招人的時候毅然放棄,暖只想去省劇團。
對城市的向往體現出從政治性向經濟性的轉變。在《暖》中,暖和暖的女兒,作為兩代人,對城市的想象是完全不同的。暖在蕩秋千時,她說看到了北京,看到了天安門,“北京”、“天安門”在更大的意義上是一種政治性的詞匯。暖向往城市的生活,她想進縣劇團,想進省劇團,“劇團”對暖來說更多的是一種身份上的優勢,而這種身份上的優勢在某種程度上是政治的。暖的女兒在與井河交談時,問井河是不是坐火車回鄉的。在暖的女兒的心目中,火車是城市的象征,而火車代表著速度,隱喻著經濟、物質。當暖的女兒津津有味地吃著井河從城市里帶來的糖果時,肯定不會想到自己的母親對城市的想象是“天安門”是“北京”。
二
鄉村對現代化的渴望,對城市的向往,使鄉村處在一個被動的位置,處在一個被觀看的位置,具體表現在鄉村的失語。
鄉村的失語首先表現在當下的鄉村在經濟上是蒙昧和貧困的。鄉村的經濟貧窮是鄉村需要走向現代化的原因,但是在城市的視角下鄉村的貧窮顯得合情合理,因為現代化首先表現在經濟的富足,而城市成為首先接受現代化的地方。在《暖》中導演通過冷峻的色彩呈現出一個衰敗的鄉村。井河去拜訪暖的路上和暖的家中,影片大量采用灰冷的藍色,以及青和灰色等冷色調。在心理學上,由于藍光刺激引起興奮程度較弱,心理影響也就較為平靜,產生沉靜、冷靜甚至冰涼的感覺[1],以表現出鄉村嚴峻的現實。當井河撐著紅雨傘走在村子的小巷時,紅與藍、暖與冷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在井河的眼中,暖的生活顯得困頓:啞巴的衣衫襤褸,家中物品擺設凌亂,無不顯示出暖物質上的貧窮。
鄉村的失語還表現在鄉村話語權的喪失。在《暖》中,暖的丈夫是個啞巴,是個沒有語言能力的人。鄉村話語權的喪失表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鄉村中作為鄉村代表的男性的失語。在新世紀的鄉村電影中,鄉村中的男性往往沒有語言能力或者是喪失了語言能力,啞巴天生就失去了語言能力。在井河走出鄉村之后,啞巴成為鄉村中男性的象征。影片的這個設計隱喻了鄉村在新世紀中的失語特征,即鄉村對現代化的向往、對城市的向往是由城市所規定的。井河和曹老師的身上體現出鄉村喪失了語言能力,在井河的回憶中,曹老師,作為一名鄉村教師,在鄉村代表著知識和文化。暖在和同伴玩耍時,同伴用曹老師對暖的贊揚來肯定暖是一定要到縣城的。暖向她父親索要皮鞋時說是曹老師的要求,以證明自己要求的正當性。因此在井河的回憶中曹老師擁有著鄉村的話語權。但是,到了當下,井河回鄉就是為了解決曹老師在鴨棚上所遇到的困難,表明曹老師的權威受到了威脅。影片開始,井河鎮長、村長在一起喝酒時,曹老師完全處于失語的狀態。曹老師回到家后抱怨中午的酒沒喝舒坦。曹老師從擁有話語權到完全失去話語權正體現著新中國成立之后鄉村在中國電影中的變化。
三
鄉村向往現代化,而鄉村的這種向往卻是悲劇性的,但是當成為現代化指稱的城市回看鄉村的時候,卻發現原始的鄉村是美麗的。特別是在90年代以來的懷舊的情緒之下,對鄉村的懷舊體現出人類的一種思鄉意識。當人類與家鄉和自然漸行漸遠的時候,人類的思鄉意識就越來越強烈。人的記憶所具有的選擇性,使鄉村在人的記憶中總是呈現出美好的圖景。在思鄉的情緒下,鄉村呈現出詩情畫意的特征,成為撫慰現代人疲憊心靈的烏托邦。
電影《暖》通過回憶的方式,用過去和現在兩種時空上的交叉推進,并且過去和現在的時空用不同的色彩來表示,“對于故事分成兩個時空的《暖》來說,暖色基本上屬于過去,冷灰的藍則是現實”[2],在這種暖色調中,影片描繪出一幅美麗的鄉村圖景:麥場里蕩了不知多少年的秋千、村口那條潺潺的小河、美麗的蘆葦蕩和隨風飄揚的蘆葦絮、蜿蜒的鄉村小路,小路兩旁金黃色的稻田和麥場里那些堆得小山似的麥垛。電影《暖》改編自莫言在1984年發表的小說《白狗秋千架》,故事發生在山東高密,而電影中的鄉村則是江南風貌。對于這種變化,導演霍建起說:“影片拍攝時,已是秋天,秋天的北方很難看的,因此我把故事的發生地挪到了南方。選擇了江西古徽州的一部分,這是一個文化氛圍和自然資源都特別好的地方,那里感覺像世外桃源,人特干凈,在那里,你會產生一種離現實很遠的感覺,是一種在中國古詩詞中才有的境界。”[3]《暖》通過對美麗鄉村的描寫來滿足人們的懷舊情緒和思鄉情結,正如莫言所說:“假如《暖》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拍出,我估計會無聲無息,很難引起人們的注意,為什么他在21世紀初會打動中外很多朋友的心,引起巨大的反響?我覺得《暖》恰好迎合了當今人們的懷舊情緒。”[4]
在現代化的進程中,城市首先接受現代化,鄉村就成為落后之地。在苦難的鄉村中,鄉村向往現代化之路,現代文明的器物進入到鄉村之中,鄉村中的人們渴望走出鄉村,進入到城市中去。但是這些現代文明的器物進入到鄉村之后,不僅代替了原先鄉村中的器物,還導致鄉村中風俗的變化,在城市中的人們對鄉村的向往,表現在一方面鄉村優美的自然風光,另一方面把鄉村想象成是人間真情的發生地,特別是擁有純真愛情的地方。在這種懷舊的情緒下,鄉村中原有的事物就被突出地表現出來了。
本文主要從《暖》這部鄉村電影來論述鄉村電影,難免有“管中窺豹”之嫌,并且對鄉村電影的研究只是從城市及鄉村的角度進行的。其他角度從其他視角下的鄉村電影又是呈現出什么特征?這個問題值得進一步探討。
參考文獻:
[1]王麗娟.視覺語言傳播藝術.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6.1,第一版:169.
[2]梁明,李力.回憶碎片:一塊冷一塊暖——《暖》的詩化影像語言分析[J].當代電影,2004.2.
[3]霍建起,思蕪.《暖》:尋找記憶中揮之不去的過去[J].電影藝術,2004.1.
[4]莫言.小說創作與影視表現[J].文史哲,2004,(2):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