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搖滾歌手崔健頻頻亮相電視、音樂節、演唱會,在引起廣泛關注的同時,也帶來了不小的爭議。在這位“中國搖滾教父”的身上,除了桀驁不馴的獨特個性特征之外,還附著了太多的時代色彩,不管他是否愿意,在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符號。與鮑勃·迪倫、約翰·列儂、羅大佑、周云蓬等偉大的歌手一樣,這個符號,不僅關乎流行音樂,而且像釘子一樣,深度楔入了他們所處的時代與社會。在崔健的歌聲中,我們可以聽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壯觀、激越而復雜的社會文化轉型與變軌,可以聽到一個民族在壓抑多年之后不安的躁動和狂怒的吶喊,可以聽到一個個體斜睨迅疾變幻社會時那倔強而冷峻的眼神……在這個意義上,把崔健在《從頭再來》中所唱的“煙盒中的云彩”、“酒杯中的大海”,拿來作為他的文化標簽,應該也是合適的——盡管處于邊緣狀態的他未必樂意接受。
由于工作關系,經常會到一些學校,與校長、教師交流。每到一所學校,總習慣于說是來學習的。坦白地說,剛開始,說這話更多是一種客套,但是,隨著到過學校的增多,隨著對學校理解的深入,再說這話時,客套的成分越來越少,真誠的成分越來越多。的確,不管是地處僻遠還是坐擁繁華,不管是默默無聞還是聲名顯赫,不管是簡陋樸素還是光鮮氣派,每一所學校都是“酒杯中的大海”,如果你愿意走進去,靜下心來好好地看一看,聽一聽,總能從這些小小的“酒杯”中看到海的闊遠,聽到海的深邃。
之所以能夠成為“酒杯中的大海”,我想是和學校的特質有關。學校是由人構成,并指向于人的。而作為萬物靈長,人的深度和復雜性是難以探底的,以至于作為三皇五帝之一的先賢皋陶慨然喟嘆:“知人則哲。”中小學校雖然是以未成年的兒童為主體,但正如陶行知所言,“人人都說小孩小,誰知人小心不小,你若小看小孩子,便比小孩還要小”,兒童的世界未必比成人的更為淺近,只不過他們的深邃與成人的并非完全同質罷了。不僅如此,在作為“類”的兒童之外,還存在著“個”的兒童,每個兒童都有自己獨特的隱秘世界,有待師生共同去探索。因此,正如彭鋼所言,做兒童研究要“從想象的兒童走向真實的兒童”,“從抽象的兒童走向具體的兒童”,“從單一的兒童走向復雜的兒童”(詳見本期《從想象的兒童回歸真實的兒童》。同時,許衛兵在本期《回到原點思考》一文中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唯其如此,才能讓“為了每個孩子的發展”這一理念從口號轉化為日常的教育行為,成為教育實踐的一部分。
一所學校,如果意識到了兒童(以及每個兒童)的深度和復雜性,那么,就會傾向于不再用簡單的線性思維開展教育,而是會在深度理解兒童的基礎上,對教育行為進行適切而靈活的校本化改造,讓學校教育具有更大的張力和更強的包容性。常州市勤業中學就是一所這樣的學校。
作為一所曾經的薄弱學校,十年前,勤業中學以易地新建為契機,開始了“走強之路”。在這所不大的學校里,亮點讓人目不暇接:助推教師專業發展的PDS平臺,打通學科界限的跨學科主題教學研修活動,切實有效的發展性教師評價體系,豐富而多元的學校課程體系……近年來,他們又在探索“勤中新課堂”,建構起了富有校本特色的“展評學習法”。我們注意到,勤業中學所建構的不是“教學法”,而是“學習法”,他們已經將目光的焦點由“教”轉向了“學”,從關注作為群體的兒童走向了關注“真實的”、“具體的”、“復雜的”兒童個體,讓他們以自己的優勢學習方式去學習。更重要的是,勤業中學還開設了一些看起來“沒有用”的課程,如“花樣跳繩”、“學說常州話”、“學燒中國菜”、“毛線編織”、“剪刻紙”、“花卉折紙”、“涂鴉藝術”等等。關于此,孫國平校長的解釋是:“我們既要培養思想家、科學家、藝術家、軍事家……我們還要把每個學生培養為好丈夫、好妻子、好父母、好兒女。”(詳見本期《“讓勤中人仰起頭走路”》)在勤業中學這只“酒杯”里,不僅裝著分數、考試、升學……還盛滿了學生當下的真實生活和未來的發展可能,指向和聯接著更為廣闊的大海。
(楊孝如,《江蘇教育研究》雜志社,21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