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說人是第三種黑猩猩？

王小莜

無論人類對自己的評價有多高，顯而易見，“人之異于禽獸幾希”。在一些人，比如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學院生理學教授，美國藝術與科學院、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賈雷德·戴蒙德看來，人類不過是第三種黑猩猩，第一種則是黑猩猩，第二種是倭黑猩猩(又名波諾波猿)。戴蒙德在其著作《第三種黑猩猩》中從多方面論證了這一點。

三種黑猩猩分手的時間

人當然與動物和黑猩猩有區別，但是，比較基因的異同，人與黑猩猩有98.4％是相同的，只有1.6％的差異，從這一點也可判定，人是第三種黑猩猩。那么，這種分子差異是如何測定的呢?

自從沃森與克里克于1953年證明DNA是雙螺旋分子結構后，研究人員發展了DNA雜交技術，可以迅速測量DNA的變化。例如，先將兩個不同物種的DNA分離開來，即讓每個DNA分子的兩條長鏈解開，分別獨立。再讓其中一條單鏈DNA按互補原則與不同物種的DNA“雜交”成為雙鏈DNA。然后加熱，使“雜種”DNA再度分離開來。一般而言，分離“雜交”雙鏈DNA需要的溫度越高，表明這兩種DNA結合的程度越好，即彼此的差異越小。

這也意味著，兩個物種親緣關系越近，DNA的差異越小。以融解(分離)一個物種DNA的溫度為基準，融解“雜種”DNA所需的溫度比基準DNA每低一度，表示兩個物種的DNA差異大約有1％。

利用這種方法，美國耶魯大學的查爾斯，希伯利等人發現，黑猩猩與倭黑猩猩的DNA最相近，只有0.7％的差異。僅有這0.7％的差異就使得倭黑猩猩與黑猩猩在行為方式上大不一樣，而與人有更大的相似性。例如，倭黑猩猩像人一樣，有很多種性交姿勢，包括面對面式；兩性都會主動挑逗對方，而非總是雄性主動；雌性并非只是在發情期(排卵期)才接綱雄性，而幾乎是整個生殖周期都能性交；雄性之間、異性之間都能結盟，而不限于雄性。

同樣用DNA融解方法，研究人員發現，人與黑猩猩的基因差異是1.6％，這與其他兩種黑猩猩(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之間0.7％的差異大了兩倍多，但是已經是人與其他動物最小的基因差距了。98.4％的基因相同決定了人就是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之外的第三種黑猩猩，這種相同甚至滲透到血液中。例如，人類紅細胞中攜帶氧氣的分子是血紅素，由287個氨基酸組成，黑猩猩的血紅素與人類一模一樣。

當然，人與黑猩猩那1.6％的基因差異決定的是，人能直立行走，腦子較大，能說話(基因只占部分原因，因為語言的產生有很大的社會因素)，體毛稀少，有奇異的性生活等等。

由基因差異還可以計算出人與其他靈長類動物分手的時間。人與黑猩猩有1.6％的差異，是紅毛猩猩與黑猩猩差異的約一半(3.6％)，它們的進化分離是在1200萬～1600萬年前。所以，人與黑猩猩和倭黑猩猩的分手是在約600萬年～800萬年前。同樣，大猩猩與黑猩猩分化的時間，以及黑猩猩與倭黑猩猩分化的時間也可以推算出來，分別是在900萬年前和300萬年前。

人異乎禽獸的文化特征

在人類的文化中，語言、藝術、農業、工業、科技等是人類最引以為自豪的，因為，正是這些文化讓人在表面上脫離了黑猩猩，成為主宰地球的高級生物。但是，如果從文化的某些方面(如藝術)深入探究，也會發現，人不獨與黑猩猩有親密的關系，而且與其他動物也都有文化上的淵源，同時藝術對于人和動物有同樣重要的作用。

許多人都認為，人類獨有的特質中，以藝術最高貴，它就像說話的能力一樣，讓人超越動物之上，為人獸立下了明確的界線。但是，人類的藝術在動物界也必然有其前身。人類的藝術是在4萬年前的克羅馬儂人出現后才有確切的證據，他們從事的藝術創作有洞穴壁畫、人像、項鏈，以及笛子等樂器。

但是，美國一個動物園的幾只靈長類動物同樣顯示了這樣的才能。分別叫做“剛果”與“慈貝”的兩頭黑猩猩、叫“蘇菲”的一頭大猩猩、叫“亞歷山大”的一頭紅毛猩猩等，都會使用不同的繪畫媒介，包括畫筆、手指、鉛筆、粉筆和蠟筆等。剛果一天畫過33幅面。1957年，剛果和貝慈在倫敦開過一次“雙猿展”，第二年，剛果還在倫敦開過一次“個人展”，當然展出的是它們的畫作。結果全賣出去了，比人類的一些藝術家還要幸運。買它們的畫作的人都認為這是人類藝術家的作品。

同樣，一些心理學家也被美國巴爾的摩動物園黑猩猩的畫作所迷惑。一幅3歲的黑猩猩的畫作被心理學家認為是一名七八歲的男孩畫的，而且反映男孩有偏執傾向。一頭1歲雌性黑猩猩的兩幅畫作被心理學家認為是兩名10歲女童的畫，心理學家并認為，其中一幅畫反映女孩是精神分裂癥，極富暴力傾向；另一幅反映女孩有偏執傾向，并強烈地認同父親。其實，心理學家搞對了一半，從畫作能辨別性別，但卻搞錯了物種。

王爾德曾說，藝術本無用。這似乎是藝術的第+特征。但是，動物的藝術行為并非是在做無用功。藝術的作用在比黑猩猩更低等的動物——花亭鳥的杰作上得到體現。花亭鳥是分布在澳大利亞、新幾內亞的一種鳥，共有18個亞種。雄鳥可以建造出世界上構造最復雜、裝飾最華麗的作品——花亭。如果不加提醒，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樣的花事是人類的藝術杰作。花亭鳥可以建造異常美麗的小屋，圓形，直徑2.4米，高1.2米，有一扇門，足可供一個孩子穿過，坐在屋中。小屋的前面有一小塊長滿了綠苔的地面，沒有雜物，但有上百件五顏六色的自然物擺著，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安排用來裝飾的，其中主要是花、果、葉，也有蟬翼與真菌。

雄鳥建造花亭的唯一目的就是吸引雌鳥，所以這是藝術的最大功用。雌鳥在花亭間穿梭，尋找中意的，一旦看中，就與建造它的雄鳥交配。這也反映，動物的擇偶比人類更聰明。建造花亭全面地反映了雄鳥的基因品質，就好像女人讓她的追求者接受一系列考驗，先是舉重測驗，然后是縫紉、下棋、視力、拳擊等測試。然而，人類現在挑選配偶時從外貌檢測基因品質的挑選實在有些笨拙。例如，臉蛋和身材，都未必能反映一個人的基因品質。美麗性感的女人，或瀟灑擁有保時捷的男人，體內往往有些糟糕的基因，可能會表現出其他惡劣的品質。

當然，藝術的作用也體現為，能創作或擁有藝術品的人經常能享受直接的性利益。想要吸引女人，不妨邀請她來欣賞你收藏的蝕刻畫，這并非笑話，在真實世界里，舞蹈、音樂與詩，都是性的前奏。而且，藝術還能讓人享受到很多間接利益，藝術品是地位的方便指標，無論在人類社會還是動物社會，地位都是取得食物、土地和性伴侶的鑰匙。

當然，人擁有和創造藝術品也與動物有區別，因為創作藝術品是為了保存信息、打發時間、解除心理壓力，還有娛樂自己。最重要的是，人類的藝術是生活富裕了，空閑時間多了才創作的東西。像野外的黑猩猩，生存問題也解決不了的時候，盡管它們也有創作藝術品的才能，卻無法畫更多的畫或根本就不畫畫。

第三種黑猩猩的兩面性

第三種黑猩猩——人類——依靠文化的成就成為世界的主宰后也必然地要暴露自身的短處和陰暗面，例如，吸毒、戰爭、種族屠殺和對環境和生態的加速破壞。

既然第三種黑猩猩比世界上任何生物都強大，所以他們的任何一種負面文化和行為，如核戰爭、環境破壞，都可以讓自身、他們的近親和地球上其他的生物一起同歸于盡。所以，人類的未來讓人擔憂。

人類對棲境的破壞有許多觸目驚心的事實，只是這些事實人們不愿承認或過去沒有揭示出來而已。即便是一些地區和國家的土著，也對生態的破壞負有很大的責任。例如，新西蘭的恐鳥等28種鳥類和蟋蟀、鷹等物種的滅絕與公元1000年左右登陸新西蘭的毛利人有關。從毛利人遺址出土的鳥類遺骸表明，毛利人來到新西蘭時候，所有已知的恐鳥都還存在，考古學家發現的大型遺址已經超過100個，有些可達十幾公頃。在19世紀，從這些遺址挖出的恐鳥骨車載斗量，不可勝數。所以，是毛利人消滅了恐鳥和其他幾十種動物，手段至少有三種。一是直接獵殺，二是偷卵，三是破壞了恐鳥的棲境。

與毛利人對一些生物滅絕相似的還有馬爾加什人對馬達加斯加島環境的破壞和對動物的滅絕，以及復活節島上的巨大石像、美國西南荒廢的印第安人集落住宅和古伊東城廢墟(今名佩特拉)等呈現的環境破壞。

復活節島的石像之謎今天已經揭開了真相。復活節島土著告訴挪威考古學家海爾達爾，他們的祖先用圓木當滾輪運輸石像，再以圓木作杠桿，豎立石像。后來考古學與古生物學的研究解答了其他問題，也揭露了復活節島陰暗的人文史。

波利尼西亞人大約公元400年定居復活節島，那時島上有森林覆蓋。可是，島民為了農耕、造筏捕魚、運輸石像等，逐漸毀掉了森林。到了1500年，島上人口達7000人，平均每平方公里50多人，石像已雕了1000個，其中至少有324個已豎立起來。但是，森林消失了，一株都不剩，生態大災難就來了。沒有圓木運輸和豎立石像了，島民便放棄雕刻石像。森林毀滅后則使島民陷入饑餓境地。土壤沒有森林保護，易于侵蝕，導致農業減產。沒有木材造筏，漁撈量也減少，蛋白質攝取就不足。結果，人口超過了這個小島所能支持的數量。于是，這個海上桃花源便因為長期內戰(減少人口)與食人行為(補充蛋白質)而崩潰。其實，瑪雅文明的崩潰也是如此。

但是，現代人要知道，明知故犯才是真正的罪惡，因為現代人與古人相比有兩個重要的不同，一是科學知識，一是運用文字的能力。現代社會的人掌握了力量空前的破壞工具，如果不汲取古人的教訓，反而要重復過去自殺式的經營手段，就是走向毀滅，也是完全不能原諒的。

【責任編輯】張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