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

1973年十月爆發了那場讓西方世界刻骨銘心的“石油危機”,在OPEC的石油禁運之下,六個月內油價攀升了300%,通脹肆虐,西方陷入了衰退。痛定思痛的西方開始努力減少對OPEC的依賴,非OPEC的石油產量在十年之內猛增50%,但這一切都沒有阻止高價石油時代的到來。石油危機后的40年,油價波動了很多次,但是以真實價格計價的油價再也沒有回到危機前的水平。
世界經濟正變得越來越能源密集型,與此同時在技術上,經濟上,政治上和環保上值得開采的石油儲備的新發現速度卻遠遠低于消耗的速度。能源消費擴張過快的世界經濟正在嚴重壓迫石油產能的極限,目前的全球石油年產量只比全球年消費量高幾百萬桶,可供緩沖的產能少得可憐。
自2011年初以來,伊朗危機,阿拉伯之春和一些子虛烏有的謠言使得布倫特原油現貨價格一直高居100美元/桶之上。正是因為石油可供緩沖的產能太小,才使得石油價格對諸如此類的風吹草動如此敏感。
四年前國際能源組織警告說全球需要在25年內投資20萬億美元于能源項目,從而保障對亞洲工業化革命的能源供應,要不然就會發生嚴重的能源緊缺。不過隨之而來的全球金融危機使人們淡忘了這個嚴重的警告。
后來阿拉伯之春開始了,油價幾個月內漲了40%。然后伊朗威脅說要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再后來又造謠說沙特東部城市阿瓦米亞的輸油管發生了爆炸,油價都聞雞起舞般地攀升,市場自欺欺人地以為一旦威脅淡化了,價格就會復原。結果沒有,恍然若夢的我們已經生活在一個經濟危機里油價亦超過100美元/桶的年代。
第一次石油危機中,油價從 3美元/桶攀升到12美元/桶,然后一直在那個范圍內波動,直到1979年伊朗革命和兩伊戰爭引發第二次石油危機,油價被推到了38美元/桶的峰值。1986年迅速擴張的石油產能使得石油價格在11美元/桶觸底。從3美元/桶到11美元/桶,第一次石油危機前后石油的低谷價攀升了260%。上世紀80年代到2004年,油價在15美元/桶到30美元/桶之間波動。到今天,石油的低谷價可能已經達到了70美元/桶,因為如果低于這個價格的話,加拿大的油砂油,美國的頁巖油和全球各地的深海油井項目就會入不敷出,與此同時OPEC國家需要油價最低在80美元/桶才能平衡國內財政預算。這就意味著過去十年間石油低谷價從15美元/桶攀升到了70美元/桶,也就是增加了367%,這使得1973年到1986年260%的石油低谷價增加相形見絀。由此看來,石油低谷價攀升的幅度越來越大。
回顧第一次石油危機以來的這四十年,石油低谷價的穩健攀升伴隨著石油作為地緣政治博弈工具的屬性不斷加強。第一次石油危機中,OPEC國家為了打擊西方國家支持以色列發動第四次中東戰爭,對西方實行了石油禁運。在這場危機中,美國的工業生產總值下降了14%,日本的工業生產總值下降了20%以上。嚴重的經濟后果使得美國不得不迫使以色列從西奈半島撤軍。石油作為地緣政治武器的強大威力始為世人所知。由此看來高油價時代是全球地緣政治博弈的必然結果。比如美國自小布什時代便力圖在中東地區推進美式民主進程,這在很大程度上引發了阿拉伯之春,迫使許多中東國家增加民生開支以維持政局穩定。最為典型的例子就是年初沙特石油部長阿里·納伊米宣稱為了穩定民心,政府需在教育,醫療和基礎設施等方面增加投入,為了平衡運算,沙特需要油價維持在最少100美元/桶。而與此同時,高油價又是伊朗制約美國最重要的戰略武器。過去五年的數據表明,如果國際油價維持在100美元/桶以上,美國的ISM制造業綜合指數就會跌破50——經濟活動擴張與萎縮的分水嶺,經濟復蘇就會步履蹣跚。所以只要想方設法制造高油價,美國就不敢對伊朗輕舉妄動。在石油地緣政治的地平線上,還有一股影響力正蓬勃升起,那就是俄羅斯。俄羅斯已于2010年超越沙特成為世界第一石油產國和出口國,在用石油收入收買民心和維護俄羅斯的地緣利益方面,普京從來都不手軟。俄羅斯石油的主要市場是歐洲和日本,因此俄羅斯在2010年修建了從斯科克羅沃基諾到中國大慶的輸油管,這樣就可以有恃無恐地減少對歐洲和日本的出口量,從而增加在諸如北方四島和北約擴張等問題上交涉的砝碼。
在第一次石油危機中,為了擊潰衰退,美國啟動了寬松的貨幣政策,結果經濟沒有提振,高通脹卻來了;今天的情形和當初也很相近,美聯儲又站到了新一輪QE的邊緣,未來的世界除了要面對高油價之外恐怕還要面對滯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