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布切爾

在荷蘭鄉村的一家飛利浦電子工廠里,128只機械手正由攝像機操縱,一遍遍地將兩條連接線繞出三道完美的弧形,再穿入肉眼無法看見的小洞里——其靈巧敏捷遠遠超過了任何一個熟練工人的手。因為工作速度極快,這些機械手不得不用玻璃罩起來,以免傷到監控人員。更重要的是,它們根本不用休息,一天三班倒,全年365天不停歇。
一股新的機器人浪潮將在全球掀起,其應用范圍會大大超出傳統概念中的一些重工業生產領域(例如汽車業),并將越來越多地取代世界各地制造業和供應鏈業者的工作。
“有了這些機器人,我們可以制造出世界上任何消費產品,”負責該工廠生產流水線的電機工程師比尼·維瑟說道。
許多業內人士和科技專家都說飛利浦是在追趕蘋果公司的生產模式。蘋果的iPhone手機制造商富士康集團,即使在其新開張的工廠中依然在新雇成千上萬的工人來生產智能手機,但董事長郭臺銘已公開表示,將計劃在數年之內在富士康生產線全面引入超過100萬機器人,用以填補在中國的勞動力短缺。
據新華社報道,郭臺銘在今年初評述全世界100多萬富士康工作人員的管理問題時說,“人也是動物,管理上百萬個動物讓我很頭疼。”
價格下降、技能日趨成熟使得機器人將快速地、大規模“侵蝕”人類作業領域,它的潛在影響和波及的范圍在一批主流經濟學家看來可媲美上個世紀美國發生的農業技術革命。麻省理工大學的經濟學家艾瑞克·布呂諾爾夫松和安德魯·麥卡菲在《和機器賽跑》中寫道,受農業技術革命影響,全美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力從上世紀國民人口的40%降到了今天的2%;類似的情形亦發生在制造業電動化等領域。
如今,在生產線之外,物流領域也越來越多見到機器人的身影。在紐約北部的一個物流中心,全美最大的雜貨批發商C&S的 一個核心倉儲中心就座落在此。168個身材如手推車大小的機器人在技術人員的監控下,正以奧運會短跑決賽的速度(每小時移動約25英里)在21層立體通道中忙而不亂地進行分揀、打包、儲存。這個倉儲中心負責每天為各大連鎖超市進行供貨。
29歲的喬什·格雷夫是一位倉庫管理員,幾年前,格雷夫工作的倉庫引進了一個德國機器人系統,一下子使得額外106個工人即時失業,這幾乎是整個倉庫勞動力的20%。格雷夫說,工會工人經常在市政廳門前抗議,“大家并非要阻止這些機器的到來,只是想說,我們不想在自己的城市失去工作。”
是的,機器人的到來是那么容易觸及人們對“失業”的敏感神經。不過,在一片擔憂中也有不少安慰人心的聲音。例如,科學家們說,總有一些工作是機器人永遠難以勝任的,——例如需要繁復多變的工種、需要精準觸覺反饋的組裝、還有針對限量版產品的生產等,——或者因為編程的復雜、出錯率等而使機器人“勞力成本”極其昂貴。機器人業內人士也稱,在失去某些工作崗位的同時,另一些新的崗位也會誕生:例如,效率增強的制造業將創造出更多諸如流水線的設計、操作和維修等技能型工作;本身,制造機器人也是一個創造工作機會的產業,2011年國際機器人聯合會組織發布報告顯示,全球有15萬人受雇于機器人制造商,從事設計和組裝的各類工作。
也許,我們更應該撇開“失去什么、帶來什么”的爭論,而放眼更遠一些,好好思考一番“隨著機器人時代的到來,人類應該如何”的問題。
正如麻省理工大學布呂諾爾夫松和麥卡菲兩位經濟學者所預言的,目前危機的根源并非在于我們處于一個“大蕭條時代”、 “大滯脹時代”還是其他,而是我們正處于一個“大轉型時代”初期的痛苦階段,科技的發展已經遠遠走在人類本身技能和管理水平的前面。——我們應該考慮人類如何“與機器練跑”,而不是與之“賽跑”!
例如,在明確了科技潮流和經濟法則之后,既然我們明知人類將不可能贏得這場(與機器人賽跑)比賽——尤其是電腦繼續變得越來越強大和能干的時候,那么我們完全可以學習更好地和機器并駕齊驅,把它們當作是盟友而非敵人。
這何嘗不是一場“創造性的破壞”的革命呢?我們看到,飛速發展的科技進步所帶來的經濟影響,包括給現有社會帶來的分化——高技能者與低技能者的分化、站在潮頭浪尖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分化、以及資本方和勞力之間的分化……在不可避免地造就一批“失去者”的同時,這場破壞革命也一定能創造新的發展機會,促進社會流動性,并惠及整個人類。
對于管理者而言,“與機器練跑”也并非空話,因為它帶來了加速機構創新和提升人才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