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資銀行進入對我國商業銀行效率的影響

嚴煒爾 余妙志

一、引言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金融全球化的進程明顯加速。其中，外資銀行進入新興市場國家是金融全球化的一個重要表現和內容。許多新興市場國家為提升本國銀行業的競爭能力，增強對金融風險的免疫力，也先后放松了對外資銀行準入的限制。進入上世紀90年代后期，在國際經濟一體化背景下，外資銀行向新興國家的擴張速度進一步加快。隨著外資銀行的進入和參與程度的不斷上升，東道國銀行業的競爭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外資銀行的進入在增加市場競爭者數量、擴大市場邊界的同時，對市場結構、組織結構等多方面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中最核心的是對東道國銀行體系效率的影響問題。

自2006年底起，中國金融市場向外資銀行全面開放，外資銀行的進入不再受到地域、業務和客戶等方面的限制，全面享受國民待遇。在這以后的數年時間里，外資銀行不斷加快在中國發展和調整的步伐，在機構數量、資產規模和業務增長等方面都取得了相當迅猛的發展，成為中國經濟體系中不可忽視的力量。與此同時，外資銀行的進入與中資銀行展開了全面競爭，這勢必對中國的金融和經濟產生重大影響，并且隨著外資銀行進入程度的加深，影響愈加深遠。近年來，學術界越來越關注中國銀行業對外開放與我國銀行效率演變的關系，很多研究從競爭角度出發就中資銀行效率改進問題進行了分析。但現有研究存在以下不足：大多數研究是總體描述性的，缺乏針對具體影響因素、機制和條件的深入分析；偏重定性分析和政策性分析，在經驗分析方面較為欠缺。本文采用定量分析的方法探討外資銀行進入對我國商業銀行效率的影響，并據此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二、文獻綜述

目前，國內外相關學者對外資銀行進入對東道國商業銀行效率的影響尚無統一結論，但是這些研究的觀點大致可以總結為兩種：一是外資銀行進入對東道國商業銀行效率有促進作用；二是外資銀行進入對東道國商業銀行效率的影響不確定。

Mathicson和Roldos(2001)通過外資銀行進入新興市場國際的證實研究后認為，外資銀行進入主要通過競爭和外溢效率產生直接和間接的作用。Levine(1996)認為，外資銀行可在強化東道國銀行市場的競爭、促進銀行監管和法律框架的發展和提高該國獲取國際資本的能力等3個方面給東道國帶來好處 。Hasan and Marton(2000)在研究了匈牙利銀行業的情況后，也得出了擁有高比例外資所有權的銀行具有更高效率的結論。Claessens、Demiruc-Kunt與Huizinga(2001)、Denizer(2000)在分別通過對外資銀行對八十多個發達國家和土耳其進行了研究后得出了相類似的結論。在國內，郭妍、張立光(2005)利用我國具有代表性的13家國內商業銀行1993-2002這10年間的數據，選取了利差、利潤率、非貸款收益率等指標，運用變量差分模型實證分析了外資銀行金融對我國商業銀行效率的影響，結果表明，外資銀行進入提高了我國商業銀行的效率。葉欣、馮宗憲(2006)選取了我國14家商業銀行1995-2004年間的數據，對外資銀行進入程度、市場競爭、中資銀行效率水平的變化關系進行了分析，也得到了相似的結論。張荔、張蓉（2006）對17個新興經濟體的實證研究表明，外資銀行進入對東道國效率產生了正溢出效應，但這種效應依賴于競爭環境、金融發展程度與金融監管水平等因素。

盡管大部分學者都認為外資銀行進入能提高東道國銀行業效率，但同時也認為對于不同開放程度以及不同制度環境的國家，所產生的效應也是必然不同的，所以必須根據具體情況加以分析。另一種觀點認為，外資銀行進入給東道國銀行帶來的成本大于收益。Stiglitz(1993)指出，外資銀行進入會給國內銀行、國內企業和政府帶來潛在成本，主要是國內銀行在和外資銀行進行競爭時，會產生風險成本和利潤損失，外資銀行通常傾向于和大型跨國公司進行業務往來，導致國內企業獲得的金融服務可能減少；且外資銀行通常不會按照東道國政府的愿望行事或者對其愿望不敏感，因此造成東道國政府控制本國經濟的能力下降，東道國金融風險增大。Clarke等(1999)研究了阿根廷的外資銀行進入對于本國銀行經營效率的影響，發現外資銀行對于本國銀行帶來的競爭壓力與效率在不同市場存在差異。Levy-Yeyati and Micco(2003)通過對拉美8個國家199-2002年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發現與上述相反的結論：隨著外資銀行份額的增加，銀行業的競爭程度卻下降，股權收益則增加。而且這種市場實力的提高，并非是由外資銀行帶來的，而是由于本國銀行所承擔的風險降低才實現的。

由此可知，外資銀行進入的影響是雙重的，它可能給東道國銀行業帶來經濟效益，也可能造成東道國銀行相關成本的增加，其利弊不能一概而論，應根據不同國家經濟金融的發展水平、銀行業的開放程度以及宏觀經濟狀況進行具體分析。因此本文試圖彌補以上不足，系統分析外資進入對我國商業銀行效率的影響以及深層次原因。

三、實證分析

（一）數據說明

本文選取我國最具有代表性的12家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中國交通銀行、招商銀行、興業銀行、中信實業銀行、華夏銀行、中國民生銀行、深圳發展銀行、浦東發展銀行）2001—2010年的數據，實證考察外資銀行進入對我國銀行業效率的影響。所有數據來源于《中國金融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各期及部分銀行年報等資料整理、公式計算得出，個別數據通過中國人民銀行網站、銀監會網站進行補充。

（二） 變量選取

本文主要借鑒葉欣(2004)和郭妍等(2005)國內外關于外資銀行進入對東道國銀行影響實證研究的成果，并綜合考慮我國實際情況及各數據的可獲得性來確定所選變量。

1.因變量

本文用非貸款收益率(NLR)=(營業收入—利息收入)/總資產、利潤率(PR)=凈利潤/總資產衡量國內銀行的盈利水平；用成本收入比(CIR)衡量國內銀行的成本控制能力；用不良貸款率(ILR)＝(次級類貸款＋可疑類貸款＋損失類貸款)/各項貸款、資本充足率(CA)衡量國內銀行的安全性和抗風險能力。國際上計算資本充足率的通用公式為：資本凈額/表內外風險加權資產總額，但一些銀行在個別年份未公布其資本充足率，且獲取通用公式中的數據存在困難，因此所缺部分以“權益資本/總資產”來計算。

2.外資銀行進入變量

外資銀行的進入程度通常采用兩種衡量方法：外資銀行資產份額(FA)和外資銀行數目份額(FL)。考慮到本文主要研究外資銀行業務與本國銀行業務間的相關關系，因此僅采用外資銀行資產份額作為變量，即外資銀行資產占中國銀行業總資產的比例。

3.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主要是考慮了近年來飛速發展的宏觀經濟因素對銀行業效率的影響，因此選取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GDPR)和通貨膨脹率，其中通貨膨脹率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來表示。

（三）回歸結果與分析

根據上面分析，本文運用計量分析的方法，建立多元線性模型來具體考察外資銀行進入對我國銀行業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抗風險能力所產生的影響。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Y代表銀行的各因變量，分別是利潤率(PR)、非貸款收益率(NLR)、成本收入比(CIR)、不良貸款率(ILR)、資本充足率(CA)，FA表示外資銀行的資產份額比例，GDPR、CPI分別表示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和通貨膨脹率。C表示常數項，β1、β2、β3是相應變量的系數，ε是隨機誤差項。

由于面板數據具有兩維性，如果模型設定不正確以及由此造成的參數估計方法不當，將對參數估計結果造成較大的偏差，因此有必要在采用面板數據構建模型時首先對模型的設定形式進行檢驗。在運用面板數據分析時候，通常包括兩種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在實證上我們通常采用Hausman(1978)檢驗方法來判斷是采用固定影響模型還是隨機影響模型。

本文首先根據Hausman 檢驗結果選擇固定效應模型或隨機效應模型，然后利用BP 檢驗和修正的Wald 檢驗的結果對組間的異方差性和自相關性進行判斷。就各項檢驗結果看，每個模型都顯著地拒絕了隨機效應更優的假設，即應建立截面固定效應模型。而組間也存在顯著的異方差和自相關問題。為了得到有效的統計推斷，本文采用Driscoll and Kraay（1998）提出的協方差結構估計方法在一定程度上對異方差和自相關問題進行了糾正，這種方法較可行的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在處理時期較短截面單元回歸時更具有效性。模型的估計結果如表1 所示。

表1外資銀行進入對中國銀行業效率影響的實證分析

注：表中對應解釋變量的數據為回歸得到的該解釋變量的系數，括號內為該解釋變量的t檢驗值。檢驗值下面括號內數字為p 值。

根據上表中的結果進行分析，得到以下結論：

1.外資銀行進入導致國內銀行的利潤率減少。

即外資銀行進入程度多增加1個單位，國內銀行資產利潤率減少0.009個單位，非貸款收益率增加0.027個單位，從R2來看，擬合優度較高。這與Classens等人的結論相一致，即外資銀行進入對國內銀行的盈利能力產生了比較顯著的負面影響。說明外資銀行的進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我國銀行業的壟斷勢力，增加了市場競爭性。外資銀行有著產品和經營水平上的優勢，當其進入產生市場競爭效應時，中資銀行便逐漸喪失不少的盈利業務和盈利區域，市場份額和優質客戶減少，其盈利能力必然隨之降低。但同時也由于競爭效應，中資銀行能夠借鑒外資銀行的經驗，以其創新業務為模版，開拓自身業務，增加中間業務等收入，因此非貸款收益率隨著外資銀行的進入而增加。在控制變量中，GDP增長率和CPI對國內銀行的資產利潤率和非貸款收益率影響的顯著性及影響方向、影響程度不一，表明宏觀經濟形勢對我國銀行的盈利及變化有一定影響，但影響不大。

2.外資銀行進入導致國內銀行的成本收入比減少

即外資銀行進入程度多增加1個單位，國內銀行的成本收入比相應減少0.89個單位，但據模型來看，擬合優度不高。這與之前Denizer(2001)，Classens,etc(2001)的理論分析一致。但是這一結論與杜群陽（2010）的研究結果相違背。筆者認為，當外資銀行進入時，良好的經營理念、高效的技術水平和金融創新經驗一并帶入，為國內銀行提供了較好的學習平臺。同時，國內銀行由于在競爭中利潤率并不樂觀，會真正從成本最小化的角度規劃其管理費用，努力減少運營成本和營業支出，提高管理效率和水平，增加營業收入，降低成本收入比。因此外資銀行進入對國內銀行成本控制能力的提高有正向作用。

3.外資銀行進入導致國內銀行的抗風險能力增強

即外資銀行進入程度多增加1個單位，國內銀行的不良貸款率減少0.3707個單位，資本充足率增加0.2761個單位。這同樣與前文的表述相一致，當外資銀行以參股的方式進入時，實質上是給中資銀行注入了資本金，使股權多樣化。另一方面，在中國加入WTO 后，外資銀行流入速度加快，跨境資金流入流出規模增大，金融市場波動性增強，風險上升，客觀上也促使監管當局提高對銀行風險防范及控制的標準和要求，從而迫使銀行業提高其安全性。此外，宏觀經濟控制變量對不良貸款率的影響較顯著，說明銀行業資產質量受經濟周期變化的影響較大。當GDP不斷提高時，銀行的業務規模會擴大，收入增加, 銀行業也會健康發展；而當經濟呈較快上升周期，甚至較熱時，銀行的信貸規模又會急劇膨脹，信用風險相應增加，對銀行的安全性有不利的影響。因此, 宏觀經濟發展狀況對銀行業的穩定關系重大。

四、政策建議

隨著外資進入我國銀行業程度的加深，我國商業銀行將面臨日趨激烈的競爭和更加嚴峻的挑戰，想要在競爭中占據一席之地，我國政府、監管部門和銀行必須協調配合，認真負責地做好各方面的工作。我國作為一個逐漸崛起并對世界經濟起著舉足輕重作用的大國，該如何應對外資銀行產生的積極或者負面效應，很顯然，經驗并不豐富。因此，無論是從宏觀經濟市場開放的角度還是從國內銀行業自身的角度，需要挖掘進一步改進的方面還很多。

（一）把握好引進外資銀行的策略

首先要優化外資銀行的地域分布；目前外資銀行在中國的分支機構高度集中在沿海城市，外資銀行主要提供信貸服務和國際結算服務。當前我國經濟發展很不均衡，中西部地區的金融發展水平嚴重滯后，亟需實力雄厚技術先進的金融機構的加入。當前，我國已取消了對外資銀行的地域限制，但是鑒于中西部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出于利益的考慮不會積極向這些地區擴張。因此，國家若想加速這些地區的金融發展，或許可以適當采取些優惠措施，來鼓勵一些技術先進的金融機構去那里發展。其次，大力發展合資銀行，適當地限制獨資銀行。

（二）加強業務創新能力

商業銀行可以從兩方面入手，一方面是開發新業務、新產品；另一方面是對原有業務進行改進，使其更加趨于完善。目前，國內商業銀行在市場需求和同業競爭的推動下，金融產品成倍增長，但服務同質化現象嚴重，創新深度、廣度不夠，管理不善，缺乏品牌效應。國內商業銀行要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中生存和發展，必須樹立創新意識，制定金融創新戰略，明確創新業務發展重點，突出特色，形成強勢，創造品牌效應。

（三）健全激勵機制

人才對與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公司之間的競爭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人才的競爭，特別像商業銀行這種金融服務機構，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員工的能力，能否為客戶提供高質量的服務就在于人才素質的高低。國內商業銀行由于長期壟斷經營，對于人才的培養不太重視，隨著外資銀行的進入，在人才方面的競爭開始逐漸升溫。由于健全的激勵機制，較高的薪酬待遇，良好的培訓體制，很多本土的金融人才逐漸向外資銀行流入。為了防止人才的流失和吸引更多的人才，國內商業銀行首先必須注重人才的引進和培養，建立一整套完善的培訓體制，提供較好的發展平臺和前景；其次，完善用人機制，制定合理的業績考核評價標準，激勵員工實現自身價值，最大限度的開發人力資源；第三，加強國際型人才的培養，國內銀行面臨的國際金融機構的競爭，并且中國銀行業想要實行走出去戰略思維，就必須擁有強大的國際人才隊伍，吸引國際金融人才。

（作者單位：1.浙江東方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浙江工業大學經貿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