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泳


伴隨著互聯網的流行,網絡科學也從少數人的研究領域變成了大眾希望了解的流行內容。語言學家、生物學家和計算機科學家都在試圖建立有關人類互聯的統計模型和理論。暢銷作家們也在趕這趟車,比如,理查德.庫奇和格雷格.洛克伍德就出版了《超級聯絡:網絡的力量》,因為談論網絡科學似乎既時髦,又可以招攬聽眾。
基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意大利經濟學家帕累托的理論,庫奇在上個世紀90年代因提出“80/20法則”而知名,他把這個法則應用在商業上,變成了商業暢銷書的題目。“80/20法則”,更通俗的叫法是“二八定律”,也因發明者的緣故而被稱為“帕雷托法則”。這一法則在人類社會的很多方面有著廣泛的應用。
毫不奇怪,庫奇和他的合作者在《超級聯絡》一書中再次談到“二八定律”,指出網絡市場的真實情況是所謂的冪律分布,其特性是少部分事物擁有高的集中度,而大多數其他事物則只占有相對很少的比例。冪律分布遵循的正是80/20模式,80%的現象或者結果由20%的人或原因產生。所以,在其他人高叫網絡民主化的時候,庫奇和洛克伍德認為,實際上,互聯網可能帶來更大的品牌轟動和更高的品牌集中。
例如,在互聯網上,谷歌被鏈接到其他網站或網頁的次數,要比幾乎所有其他網站構成的“長尾”多幾百萬次——相比之下,其他網站的鏈接少得可憐。換句話說,網絡趨向于集中,一些聯絡樞紐非常重要,但大多數聯絡樞紐幾乎無關緊要。《超級聯絡》引用網絡科學家阿爾伯特—拉茲洛.巴拉巴斯和雷卡.艾伯特的研究結論說,網絡中的連通性不是隨機的或者民主的,也不是分散分布或廣泛共享的,而是壟斷式的。因此,雖然長尾是很有趣的,但絕大多數收入集中在頭部。這是企業必須學會的一個教訓:盡管你可以采用長尾戰略,你最好還是有一個頭部戰略,因為這里幾乎是全部收入的所在。
《超級聯絡》對網絡科學做了簡明扼要的普及工作。網絡是由三個關鍵成分構成的,它們自古以來就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存在著,然而卻在最近的幾十年產生了巨大的變化。第一是緊密聯系,由我們與周邊人的強聯系構成——例如,我們長久相伴的家人、朋友和同事。緊密聯系對于我們的情感幸福而言必不可少,但卻遠遠不夠。一個違背本能的現實情形是,如果我們過度地依賴緊密聯系,甚至具有某種危險性。那些完全或主要依賴于緊密聯系的人往往是孤立的,他們不了解很多有價值的信息,而且無法改善他們的生活。在貧困社區,處處都要依賴于緊密聯系,而富人或中等收入的群體則不是這樣。
與之相對的第二個網絡元素是弱聯系,它的力量僅僅是最近幾十年才變得顯著。弱聯系是我們與談不上是朋友的相識者之間的聯系。他們包括朋友的朋友、疏遠的鄰居或是過去曾經緊密聯系但現在幾乎失去聯系的人,也包括我們每天偶然遇到或將要遇到的陌生人和認識的人。他們構成了我們生活的背景,但在網絡世界里,弱聯系大量存在,而且是最強大和具有創造性的力量。我們常常會發現,偶然間獲得的信息可以改變我們的生活,與我們不甚熟悉或剛剛認識的人聯絡,有可能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幸福,使我們的生活更加精彩而充實。
第三是聯絡樞紐,可以把它想象為許多弱聯系或緊密聯系的匯聚地。不同群體的人們因為共同的目的聯系起來,包括家庭、企業、社團、族群和國家。人們可以在生活中加入各種各樣的樞紐中,也有權塑造和改變樞紐,或者啟動屬于我們自己的樞紐。
兩位作者竭力主張的是,離開你的正常樞紐,雖然它能夠提供安全與熟悉感,而在你的網絡中經由常常被忽視的聯系,去探索那些跨界和交叉的地方。選擇可以廣泛接觸不同的人和主意的工作、活動與場所,將自己的生活變得更為有趣、更加自我導向,也因之更能夠創造價值。
最終,個人必須學會面對一個巨大的范式轉變:無論工作、生活或休閑,我們曾經主要靠組織來聯絡——企業、專業協會、俱樂部社團和旅游公司。然而,我們現在的聯絡,正越來越多地依靠個人活動、網上聯系與自發的網下會晤以及與熟人、朋友的朋友和陌生人之間的偶然碰面。個人積極地規劃自己的生活,獨立于現有機構或組建非正式的團體,社會變得更具流動性、更加不可預測、自由發展、無拘無束。我們正迎來一個有機而個人化的未來,它有著同樣重要的兩翼:網絡個體化,個體網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