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完的聲樂歷史錄音法國歌劇（上）

邵魯

十九世紀的巴黎是歐洲的文化中心，歌劇上演的次數比任何城市都要多，其中巴黎歌劇院和巴黎喜歌劇院是最重要的演出公司。排名第三的意大利劇院在十九世紀最后二十五年已經失去了地位，不能與前兩者相比。1851年至1870年抒情劇院算得上第四名，古諾的《浮士德》就是在抒情劇院上演的。除了巴黎，法國其他各大城市也都有不錯的歌劇院，里昂歌劇院的重要性僅次于巴黎，蒙特卡洛由于陽光與賭場，使它在夏季成為重要的上演歌劇的地方。從1879年起，地處法國南部的摩納哥也成為了重要的歌劇中心地區。除此以外，布魯塞爾的莫奈歌劇院也以法國傳統為主，并于1881年首演了馬斯內的《埃羅迪亞德》。

演唱法國歌劇的專家當然大多數是法國人，不過法國是個相當開放的國度，許多法國大歌唱家真正的職業生涯并不都在法國，而在法國度過了他們生涯頂峰的人物，也未必都是法國人。

哈羅德·韋尼的收藏第四十集以“法國歌劇的傳統”為名，收錄了從多尼采蒂到馬斯內，浪漫主義法國歌劇的早期錄音片段，這都是十九世紀在法國上演次數最多的歌劇。到1900年為止，梅耶貝爾的《新教徒》上演了一千場左右，阿雷維的《猶太女》上演五百余場，托瑪的《哈姆雷特》上演三百余場，《唐·卡洛斯》——這部威爾第最杰出的法語歌劇在巴黎歌劇院第一個演出季就上演了四十二場。古諾《浮士德》的數據比較準確的是，在1960年前在巴黎歌劇院上演了二千四百場左右，至少有一百位女高音獲得了飾演瑪格麗特的機會。比才的《卡門》在1875年至1900年間演出達八百余場，接下來的五十年，又演了一千八百場。

男中音加布里埃爾-瓦倫丁·蘇拉夸（Gabriel-Valentin Soulacroix）于1878年在莫奈劇院首次登臺，七年后又加入了科文特花園，1885年他終于回到巴黎喜歌劇院，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里演唱了大量角色。同時他還在蒙特卡洛、斯卡拉和巴黎歌劇院演唱。男高音阿古斯塔萊羅·阿弗勒（Agustarello Affre）1890年在巴黎歌劇院首次登臺，與梅爾芭同臺演出《拉美莫爾的露契亞》，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里，他演唱了諸如公爵、參孫、羅恩格林、拉達梅斯、浮士德等重要角色。阿弗勒的中聲區有著典型的法國傳統，特別具有緊張感和穿透力，這也是他為什么能夠在法國演唱英雄式男高音多年，而未能獲得國際生涯的原因。凱撒·維扎尼（Cesar Vezzani）應該是這張唱片中現在為人所知的名氣最大的歌唱家了，他的嗓音被當時著名的戲劇女高音安格·波爾古（Agnes Borgo）發現，后來他倆結了婚。維扎尼1911年在喜歌劇院登臺，他演唱了《托斯卡》《瑪儂》《鄉村騎士》《丑角》中的主要角色。1918年后，他的主要經歷在法國各省，曲目也以浮士德、參孫、維特等法國歌劇角色為主，但他從未在巴黎歌劇院唱過，盡管他是法國歌唱的驕傲，有著獨特的色彩、有修養的嗓音、完美的樂感。可能巴黎歌劇院過分喜歡和他角色選擇相近的喬治·蒂爾，而掩蓋了維扎尼的光輝。

《哈羅德·韋尼的收藏第二十六集》，收錄了法國十九世紀后半期幾位重要歌唱家的錄音，大部分都是法國歌劇詠嘆調，即便有些意大利作品，也都用法語演唱。男高音愛德蒙·克雷芒（Edmond Clement）生于巴黎，學于巴黎音樂學院并獲得了聲樂的第一名，1889年與巴黎喜歌劇院簽約演出，立刻就成為法國抒情男高音的翹楚，他在喜歌劇院唱了二十一年。1909年11月16日，他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首演了馬斯內的維特一角，12月6日又飾演了《瑪儂》中的德·格里歐。克雷芒在舞臺上一直活躍到1927年。他為Odeon、百代和勝利公司都錄制了唱片，從中可以聽到他年輕、極富感染力的嗓音，他的風格有一種特別感人的力量。

萊昂·達維（Leon David）生于1869年，很早就在蒙特卡洛舉行了首次演出，他的生涯很不幸地一直處于克雷芒的陰影之下。從1892年起，他作為主要的男高音在巴黎喜歌劇院演唱，同時在法國其他地區的重要歌劇院演唱。他在喜歌劇院一直唱到1916年，在法語地區獲得了很大成功。達維錄制了托瑪和馬斯內的三首詠嘆調和一首羅西尼的詠嘆調，他有著出色的技巧和迷人的嗓音，是一位完美的抒情男高音。

女中音布朗舍·德尚-吉昂（Blanche Deschamps-Jehin）生于里昂，1879年首次登臺，1881年12月19日在布魯塞爾的莫奈劇院首演了馬斯內《埃羅迪亞德》一舉成名。1888年和1900年她又先后在巴黎歌劇院首演了拉羅的《伊斯之王》和夏龐蒂埃的《露易絲》。她還是巴黎歌劇院的第一個達麗拉（圣-桑的《參孫與達麗拉》）。德尚-吉昂在百代和愛迪生公司有些圓筒錄音，唱片錄音只有在Odeon的四張，都由樂隊伴奏，包括兩首達麗拉的詠嘆調。她有著豐滿渾厚的女中音嗓音和出色的音樂修養。

唱片中的兩位法國男中音都生于十九世紀四十年代，可以算得上最早有錄音的歌唱家了。萊昂·梅西賽德克（Leon Melchissedec）學于巴黎音樂學院，先后在喜歌劇院、抒情劇院和巴黎歌劇院演唱。他是古諾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首演時卡普萊一角的飾演者，他為這個角色詠嘆調的錄音就收錄在唱片中。另一位是生于里昂的讓·拉撒勒（Jean Lassalle），天生有一副好嗓子，進入了巴黎音樂學院。他在巴黎歌劇院唱了二十三年，成了那里最重要的男中音，首演了很多角色。1901年退休后在巴黎音樂學院教學。他錄制了一些圓筒錄音和唱片，所有的錄音都屬于極為罕見的品種。

艾瑪·卡爾維1902年留聲機與打

字機公司、1920年百代以及瑪普

萊森圓筒錄音全集

Marston 52013-2

1902－1920年

艾瑪·卡爾維勝利公司錄音全集

Romophone 81024-2

1907－1916年

艾瑪·卡爾維（Emma Calve）在十九世紀末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法國女高音歌唱家，她取得的國際聲譽大多來自美國大都會和英國科文特花園歌劇院。卡爾維學于巴黎，是瑪蒂爾德·馬爾凱西的學生。她于1882年在布魯塞爾的莫奈劇院首次登臺，劇目是古諾的《浮士德》。接著她在意大利米蘭、那不勒斯、羅馬和佛羅倫薩演唱。1891年回到巴黎首演了馬斯卡尼的歌劇《好友弗里茨》，由于表現出眾，被邀請飾演《鄉村騎士》中的桑圖扎，這也是她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個角色。卡爾維另一個重要角色是卡門，為了這個角色，她在西班牙學習舞蹈，到煙廠和女工們混在一起，到了1894年在巴黎喜歌劇院演出時立刻震驚了歌劇界，評論家認為她超越了之前所有的卡門，具有強烈的個性、舞臺表現能力，當然，還有完美的聲音技巧，這是歌劇史上最輝煌的時刻。1893到1894年她在美國登臺飾演迷娘，接下來的幾年里在大都會飾演了瑪格麗特（《浮士德》）、卡門、迷娘、桑圖扎。

卡爾維留下了不少唱片，其中1902年錄制于大都會現場的瑪普萊森圓筒錄音記錄了她飾演卡門和桑圖扎的重要片斷，這兩個角色還出現在同年留聲機和打字機公司的錄音中。從音樂的角度來說，她的卡門有著完美的自由節奏，極其清晰的咬字和有節制的滑音。雖然音質不佳，但還是可以感受到她對于角色深刻的理解和精細的處理。除此以外，她還錄制了大量歌曲。

達爾莫萊錄音

Symposium 1262

1907－1912年

另一位具有國際聲譽的法國歌唱家是男高音夏爾勒·達爾莫萊（Charles Dalmores），起初他已經成為一名圓號演奏家，在科洛納和拉姆魯的樂團里演奏，但他發現自己的聲音不錯，于是放棄了器樂，在巴黎學習聲樂。1899年在魯昂登臺，飾演瓦格納《萊茵的黃金》中的洛格，緊接著就是齊格弗里德。他在布魯塞爾的莫奈劇院唱了六年，1904年到1905年、1909年到1911年又在英國科文特花園演唱。從1906年開始他登陸美國，在紐約曼哈頓歌劇院演唱包括《浮士德》《露易絲》《薩弗》中的角色。在美國，他還簽約芝加哥和費城的歌劇院，演唱了一些瓦格納角色。第一次世界大戰前，他訪問了德國和奧地利，1908年在拜羅伊特飾演了羅恩格林，1915到1916年又在芝加哥歌劇院的第一次《尼伯龍根的指環》演出中飾演齊格蒙德。達爾莫萊有著穩定、巨大、輝煌的嗓音，同時有著精湛的舞臺表演能力。Symposium收錄了他在1907年至1912年間為勝利公司錄制的幾張唱片，充分地表現了他出色的音樂才能和卓越的音質。其中最出色的是1907年錄制的威爾第《游吟詩人》中的詠嘆調《Ah! Si, ben mio》，顯示出完美的連貫、優雅的分句和燦爛的聲音。《卡門》中與卡爾維的第二幕詠嘆調稱得上是最佳組合，風格之純正無出其右者。此外，《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詠嘆調也令人印象深刻。

費麗亞·李特汶錄音全集

Marston 52049-2

1902－1911年

除了法國歌唱家代表著法國歌劇傳統以外，還有不少外國歌唱家在法國學習，并以法國傳統獲得國際聲譽的大師，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是費麗亞·李特汶（Felia Livinne）。雖然生于俄羅斯，但她的母親卻是生于加拿大魁北克的法國后裔，父親則是德國人。李特汶學于巴黎，師從維亞多和維克多·毛萊爾，1883年在巴黎的意大利劇院首次登臺。她的職業生涯包括巴黎歌劇院、紐約大都會、倫敦科文特、米蘭斯卡拉、羅馬歌劇院和布魯塞爾莫奈劇院。巴黎是李特汶的根據地，她首演了三部圣-桑的歌劇，在格魯克的劇目上也頗有建樹。1896年她在大都會首次登臺，飾演梅耶貝爾《新教徒》中的瓦倫丁，但她只在大都會待了一個演出季，角色包括阿依達、唐納·安娜（莫扎特《唐璜》）、瓦格納的布倫希爾德和伊索爾德。1915年李特汶在蒙特卡洛和卡魯索同臺演出了阿依達。她在歌劇舞臺上一直唱到1919年，1924年正式退出舞臺，1936年在巴黎逝世。

李特汶有著無可比擬的嗓音，她的音域極廣，角色范圍從女中音到瓦格納戲劇女高音，音色的寬度和音量都十分驚人。她在1902年到1911年間留下了三十五個錄音，其中二十七個是歌劇詠嘆調，另外八個是歌曲。1902年她為留聲機與打字機公司錄制的八張唱片包括馬斯內《熙德》中的詠嘆調、福雷的歌曲《搖籃》、圣-桑《參孫與達利拉》、瓦格納《女武神》和伊索爾德的片段，全部由法國鋼琴大師科爾托為她伴奏，這也是科爾托最早的錄音。其他錄音也以法國和瓦格納歌劇為主，在這些珍貴的錄音中，李特汶體現出優秀的技術和強大的聲音能量感，但又不失靈活，她既可以飚出驚人豐滿的戲劇性的High降D，而在低聲區又像女中音那樣渾厚，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瓦尼-馬爾庫錄音全集

Masrton 56001-2

1924－1955年

瓦尼-馬爾庫（Vanni-Marcoux）的歌劇生涯涵蓋了上個世紀前半期，他的曲目范圍之廣世所罕見，飾演過二百四十個左右的角色，是二十世紀最令人難忘的歌劇演員。瓦尼-馬爾庫生于意大利都靈，父親是法國人，母親是意大利人。十七歲時就在都靈演出《弄臣》中的斯帕拉富契萊，然后他去巴黎學習。1905年，他在英國科文特花園登臺飾演《塞維利亞的理發師》中的巴西里奧，1908年在巴黎歌劇院飾演《浮士德》中的梅菲斯托，然后是他最拿手的角色——馬斯內的堂吉訶德。在接下來的四十年里，瓦尼-馬爾庫一直是巴黎音樂界受到推崇的人物，主要在歌劇院和喜歌劇院演唱，首演了很多部新歌劇。他的名氣很快傳到了大西洋的另一端，1912年波士頓歌劇院邀請他飾演《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中的戈勞一角，1913年又在芝加哥演出此劇。瓦尼-馬爾庫對于菲利普二世（《唐·卡洛斯》）、雅古（《奧賽羅》）和賈尼·斯基基等角色的詮釋也相當出色。1938年起他在巴黎音樂學院任教，1948年退出舞臺并執掌波爾多大劇院，1962年去世。

瓦尼-馬爾庫的唱片數量眾多，超過一百二十面78轉唱片，包含了他所飾演的最著名角色的歌劇片段：《鮑里斯·戈杜諾夫》《堂吉訶德》《佩利亞斯與梅麗桑德》《唐璜》《唐·卡洛斯》《波西米亞人》，還有大量歌曲。他的音量不大，但咬字特別清晰，雖然是男中音，卻有著男高音般年輕的音色。他的聲音特別具有表現力。在音樂的處理上，瓦尼-馬爾庫表現得格外睿智，莫扎特《唐璜》中利波萊羅的詠嘆調在他唱來非常從容，速度適中，威爾第《唐·卡洛斯》中菲利普二世的詠嘆調既富有戲劇性，又十分理智，近乎完美的法語發音體現了一位偉大表演者的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