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遠
內容提要:2003年12月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的《辛亥革命老人劉莘園遺稿》,其中《聯語十則》之第八則有“功在定黔,罪在定黔,亂世為人真不易;朝言革命,暮言革命,先生結局竟如斯”這樣一副挽聯,根據有關文史資料所述,結合《遺稿》中的作者觀點,以及聯語中的錯字來分析,可知該挽聯并非劉莘園作品。
關鍵詞:王天培劉莘園遺稿
中圖分類號:K25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8705(2012)01-100-102
《辛亥革命老人劉莘園遺稿》(以下簡稱《遺稿》),是我省仁懷市政協組織編輯的一部文獻資料,經劉一鳴、龍先緒二先生整理,于2003年12月由貴州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全書分遺文、遺詩、附錄三個部分。其中,有遺詩73首,聯語10則。
劉莘園(1891~1977年)先生是我省仁懷縣(今仁懷市)魯班鎮桃佳寨人。1907年考入貴陽陸軍小學第二期。受孫中山先生民主革命思想影響,在校期間,與同學席正銘等組織“皇漢光復會”、“歷史研究會”,先在貴州開展推翻清王朝封建統治活動;繼在武昌就讀陸軍第三中學時,秘密加入同盟會,參加武昌辛亥首義;后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學習。畢業后,服務軍界,歷任黔軍旅參謀長、縱隊司令、川黔聯軍參謀長兼旅長、北伐軍第七軍四川代表、國民革命軍第22集團軍中將高參等職。參加過護法、北伐、抗日等戰爭。一生堅持孫中山先生民主革命立場,不與蔣介石政權同流合污。因參與李濟深、李宗仁等聯絡川黔實力派從事反蔣活動,在抗日相持階段賦閑返里,襄辦地方教育。新中國成立后,受聘為貴州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加入民革,當選貴陽市政協委員,是我省歷史上一位杰出的民主人士。
展讀《遺稿》,筆者發現附錄中《聯語十則》之第八則《挽王天培》“功在定黔,罪在定黔,亂世為人真不易;朝言革命,暮言革命,先生結局競如斯”一聯,并非劉莘園所作。理由有三:
一、據有關文史資料所述
據1984年平壩縣政協編輯出版的《平壩文史資料選輯》第一輯張汝弼先生《一副對聯的來歷》所述,認為上述聯語是貴州辛亥首義后出任大漢貴州軍政府秘書長的陳廷棻先生所撰。
所謂“定黔”,指的是1922年發生在貴州的一段政事。當時,貴州有五個混成旅,實權為第五旅旅長何應欽所把持,第二旅旅長谷正倫聯合第四旅旅長張春圃“通電討何”,弄得黔局一片混亂。王天培向孫中山先生提出“以袁祖銘主軍,劉顯世主政,可望兵不血刃,迅速平定黔局,黔軍即可抽師北伐”的方案,獲孫中山先生采納,王天培遂與彭漢章擁袁祖銘進入貴州,何應欽、谷正倫因此離開貴州,黔局安定。
所謂“罪黔”,是指王天培因擁戴袁祖銘入黔主政,與何應欽結下冤仇,后來,何應欽投靠蔣介石,設計陷害王天培這件事。北伐戰爭中,王天培任國民革命軍第十軍軍長,王天培從湖南出發,一直打到山東,節節勝利,陸續將十軍擴大到數萬之眾,因而引起蔣介石、何應欽的猜慮。當十軍面對數倍于己之敵時,孤軍奮戰,彈盡糧絕,迭電向南京求援,援兵久而不至,致使十軍傷亡慘重,無奈退守徐州,繼而奉命“引退蒙城”,復受命“引退懷遠”,旋又奉命“死守明光之線”。王天培在明光之線上,遭強敵進攻而退守合肥。1927年8月8日,蔣介石電令王天培“著來京面商機要”。十軍參謀長傅覺民認為,蔣先命其死守明光之線,復電召南京開會,十分可疑,勸軍長王天培不去。王未聽其勸阻,毅然前往。8月9日抵寧,晉謁蔣介石未遇,由何應欽接待,次日即被拘留。8月12日,蔣介石通電下野,軍委由何應欽、李宗仁代理。8月15日,王天培被押解杭州,囚于浙江省防軍總指揮部監獄。9月1日,總司令部以“安處后方,致使前線無人指揮;及至退卻,又先潛返寧垣”等罪名,將王天培殺害于杭州宸橋叢冢中。
王天培被害后,輿論嘩然。蔣介石復位后,迫于社會壓力,下令為王氏平反。時為貴州省政府要員的陳廷棻(號稚酥,平壩縣羊昌河人)根據這段史實,運用高度集中的藝術手法,寫出王天培被害的原委,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刻畫了殺人者的猙獰面目,對王天培寄予無限的同情與深切的悼念,表達出人們崇敬正義的心聲。聯語對仗工整,堪稱佳聯。
為什么這則聯語會出現在劉莘園《遺稿》中呢?筆者認為可能有三個原因:一個是莘園老人覺得這副聯語寫得好,將其收錄珍藏;另一個是感到聯語中的某些觀點與他自己的看法不甚相同,因而將其收列以作研究之用;再一個是由于劉莘園在收集時未將聯語作者署明,長時間地藏諸箱底,時隔70多年之后,在《遺稿》整理出版時,整理者不知就里,誤認為是莘園老人的作品而將其錄入,致使成為現在這個情況。
二、據《遺稿》中的文意分析
我認為該聯語不是莘園老人所作,除去上述文獻資料所能證實之外,還可從《遺稿》中找到證據。據《遺稿》中《對八篇文史資料的商榷與意見》之第五篇《對“辛亥以來四十年間貴州政局的演變”提點意見》第四部分《定黔之役》(P254頁)所云:
“定黔”二字,我覺得不妥。事實上袁祖銘以失意的黔軍師長為個人爭權攘利,投靠北洋政府,是很對不住陣亡的“護國”、“護法”的黔軍烈士及陣傷生存和繼續斗爭的黔軍官兵同民眾的。所以當時有無名詩人以“賦得定黔軍戡亂得‘黔字”為題作一首試帖詩有“無敵偏戡亂,軍羞說定黔”之句也。后來招匪成軍,引起滇軍唐繼堯弟兄侵黔,附直侵川,妨礙熊克武討賊(原書此處未斷句)。川軍的最后勝利,川、滇、黔局勢擾攘多年直到解放才止,是袁祖銘的定黔軍所致。袁為擾攘西南的罪魁禍首(原書此處未斷句),與唐繼堯伯仲了。我覺得“定黔”二字換成“興義系之分裂”或者“袁祖銘投北返黔”還恰當些。
這段文字是否與歷史事實相符,不是本文討論的范圍。但于中不難看出劉莘園對當年發生在貴州的那段戰事的觀點。他不承認貴州歷史上發生過“定黔”戰爭,自然就不會承認王天培在其中有何功罪了;既然莘園老人不承認“定黔”的歷史事件,那么王天培的“罪黔”事實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因此,他怎么會去為王天培的追悼會撰寫這樣一副聯語呢?這是常識所知。
三、聯語中一錯字可證
王天培(1889~1927年)是貴陽陸小第一期學生,比劉莘園長兩歲。王、劉二人都是貴陽陸小、武昌陸中、保定軍校的校友,他們不僅是軍事人才,而且是文化高手,吟詩作對是他們的愛好,更是他們的特長。也許是劉莘園在抄錄時或者是聽錯,或者是抄錯,致使上下聯聯語中出一個對仗欠工的字。該聯語的上聯尾句原為“末世為人真不易”。句中的“末”字,與下聯尾句“先生結局竟如斯”中的“先”字相對;而《遺稿》則把“末世”作為“亂世”。十分明顯,“亂”與“先”失對了,劉莘園豈不知道此理?這也是一個證據。
責任編輯張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