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及發生焚燒基督教堂造成多人死亡的暴力事件后,被囚的穆巴拉克責問身邊的人:“警察是干什么的?內政部去哪兒了?如果是阿德利,3分鐘就擺平了”
6月19日深夜,穆巴拉克“臨床死亡”的消息一經埃及國家電視臺宣布,貫穿開羅市區的尼羅河上空,便見幾朵煙花零星綻開,似乎是埃及給予這位昔日民族英雄、今日“罪惡之父”的最后回應。
后來的消息說,當天,在距離開羅市區14公里的托拉監獄服刑的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疑發心腦血栓并引發中風,隨即被送往附近的軍事醫院救治。
穆巴拉克“傲死亡”時,數萬開羅民眾正聚集在解放廣場,抗議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解散人民議會,收回立法權,并要求官方盡早公布總統競選結果。
“穆巴拉克是生是死已然不重要,我們更關注埃及的未來?!?7歲的抗議者艾哈邁德說。
20日凌晨穆巴拉克“起死回生”,靠呼吸機維持生命。內政部發言人表示:“他有可能會因中風喪失部分智力和肌體功能,包括可能會無法集中注意力和喪失部分視覺?!?/p>
昔日戰功卓著的中東強人,在84歲時盡管幾度在生死線上徘徊,似乎不愿寂寥離去。但穆巴拉克的生與死似乎已難影響埃及大局。
抵達托拉監獄時,他拒絕下機,并開始哭泣
高血壓、心臟病、極度抑郁,心臟曾兩次停止跳動,一天內上5次呼吸機,自6月2日被判終身監禁進入托拉監獄后,穆巴拉克的病情持續惡化。
當運送穆巴拉克的直升機抵達托拉監獄時,他拒絕下機,并開始哭泣。
托拉監獄始建于1928年,當時周圍還是一片沙漠。隨著埃及城市化進程的加速,這座集中關押埃及持異見者和政治犯的重要場所,如今已被成片的居民區包圍。
公開資料顯示,托拉監獄分為7個子監獄,每個子監獄又被劃分為7個監區,根據犯罪性質的不同大致可分為穆斯林兄弟會(以下簡稱穆兄會)囚犯區、政治犯區、間諜區、瀆職公務員區、普通囚犯區等。去年大規模示威爆發后,大批穆兄會成員被釋放,前政權的高官則相繼被囚禁。穆巴拉克的兩個兒子阿拉和賈邁勒都被囚禁在原來穆兄會的專屬監區內。
監獄圍墻外,兩名騎警、一匹棗紅馬在夏日的熾烈陽光里倚墻而立。每隔十幾分鐘,騎警便跨上馬背,沿著圍墻巡邏一番。順著騎警的視線看去,是開羅最原生態的市井圖。街道狹窄,汽車隨處停泊,過往車輛好像在開障礙賽,走走停停,左突右進,但小巴司機卻把破舊到不剩一扇窗戶的巴士開得橫沖直撞,沙塵四起。馬路牙子上垃圾遍布,引來成群的蒼蠅逡巡覓食。有的居民坐在露出海綿的破舊沙發上,神情呆滯,甚至連停落在身上的蒼蠅都懶得拂去……
穆巴拉克上臺后,并未將薩達特開啟的經濟自由化道路進行到底,而重回老路上——即在較小范圍內實現經濟自由化,通過大量補貼保持埃及民眾基本的生活所需。
埃及政府每年支出100億埃鎊(一美元約合6埃鎊)用以大餅補貼,即以極低廉的價格出售給貧困人口一種“黑大餅”,供其果腹,但此舉其實對中下階層的窘迫生活改善甚微。
2011年年初,數以萬計的埃及人涌入開羅市中心的解放廣場,迫使統治埃及30年的穆巴拉克下臺。
從6月2日終身監禁的判決下達開始,穆巴拉克已在托拉監獄度過了18天的囚徒生活。監獄南側一個邊門上,黑色的油漆已經斑駁,兩側的石獅子一尊被潑了黑油漆,另一尊的頭早已不見蹤影,低矮的圍墻上滿是阿拉伯語涂鴉,“真主要自由!”幾個英文單詞顯得格外醒目。
“被死亡”時機頗有深意
從托拉監獄到同位于開羅馬阿迪區的軍事醫院,只有10分鐘車程。19日晚,病情惡化的穆巴拉克經尼羅河濱河大道被轉運至此,全程沒有戒嚴或交通管制。
緊閉的醫院大門內,荷槍實彈的埃及安全部隊士兵站成一排,嚴防外來人員進入。門外,幾名穆巴拉克的鐵桿支持者神情沮喪地望著院內,—名老婦^對著鏡頭痛哭流涕訴說前總統的卓著功績,受到一名反對者的激烈搶白。
“穆爾西才是我們的總統!”這名激動的年輕人揮舞著拳頭試圖沖將過來,被周圍的便衣警察攔了下來。
有輿論分析說,穆巴拉克轉院的時機頗有深意。14日,軍事醫院一街之隔的埃及最高憲法法院裁定今年年初新選出的人民議會無效。17日,埃及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發布補充憲法聲明,宣布新議會選舉之前,該委員會將代行立法權。在新憲法生效前,該委員會享有所有法律和法令賦予武裝部隊總司令和國防部長的所有權力。
此后,抗議“補充憲法聲明”的示威活動持續,開羅民眾重返解放廣場,要求撤銷解散人民議會的決定,盡快宣布總統選舉結果并向下任總統移交權力。
有分析人士就認為,穆巴拉克于此時被轉院并“被死亡”,實為軍方為轉移示威群眾注意力的有意之舉。但事實上,在眼下埃及的關鍵時刻,穆巴拉克的生與死似乎已經難以影響埃及大局。
十幾天前在解放廣場,穆巴拉克被判終身監禁后,一名叫做穆罕默德·薩拉姆的大三學生還義憤填膺地說:“判決太不公平,我壓根就不相信穆巴拉克會在托拉監獄終了一生,他們肯定是想先讓他在監獄待一陣子,做做樣子,然后保外就醫。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如果他們真打算這樣愚弄我們,埃及人民會掀起第二次革命。”
到了19日,穆巴拉克似乎已經被“選擇性遺忘”。19日夜,埃及國家通訊社一一中東社,在發布完穆巴拉克“臨床死亡”的消息后便如往常一樣“Close Down”(截稿)并道了晚安,直到次日上午也未更新他“起死回生”的消息?!安还苣掳屠耸巧撬?,軍方都可以從中獲利”
據說,下臺后的穆巴拉克經常問的一個問題是:“人們是真的討厭我,還是有不少人喜歡我?”
相對部分民眾的“選擇性遺忘”,現在最關心穆巴拉克生死的也許還是埃及軍方。
埃及《戰略》雜志主編塔拉特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這種在乎—方面出于對老上級的尊重,畢竟武裝部隊最高委員會主席坦塔維曾經是穆巴拉克任命的國防部長,軍隊也受過穆氏多年恩澤;另一方面借助穆巴拉克,埃及軍方可以更靈活地掌控局勢,他可以是軍方平衡各派勢力、掌控埃及政壇的一張牌?!?/p>
如果穆巴拉克活著,軍方可以繼續利用這桿大旗團結懷念舊政權、害怕生活出現變革、既得利益受損的埃及人,同時軍方可以利用某些政治勢力要求嚴懲穆巴拉克的心理與其討價還價,進而壓制以穆斯林兄弟會為代表的新興勢力。
如果穆巴拉克死亡,埃及民眾和政治勢力對軍方的批評和攻擊將會減少,后者的自由度將會大增,可以騰出手來爭得更多的國家權力。
“所以不管穆巴拉克是生是死,軍方都可以從中獲利?!彼卣f。
為了迎接穆巴拉克的到來,埃及軍方和政府花費了66萬美元改善托拉監獄醫院的醫療設施。而穆巴拉克對這棟長約30米、寬20米的二層小樓并不滿意。他拒絕治療,拒絕藍色囚服,并開始絕食,要求返回國際醫療中心。
從去年年初被迫下臺到進入托拉監獄服刑,除了幾次出庭受審。穆巴拉克一直被“囚禁”在首都開羅至埃及第三大城市伊斯梅利亞之間的國際醫療中心。這所埃及乃至中東地區“規模最大、設備最先進、水平最高”的軍方醫院于2004年下半年竣工,當時剪彩揭幕的正是穆巴拉克。
據埃及媒體報道,在國際醫療中心,穆巴拉克擁有超過500平方米的就醫區域,有警衛人員時刻戒備,有5人護士小組24小時隨身陪護。他每周游3次泳,醫生、護士等工作人員工作前都要接受嚴格檢查,絕不能帶著手機接近穆巴拉克。
被“囚禁”的穆巴拉克堅持每天讀《消息報》、《金字塔報》,收看埃及國家電視臺,關注埃及和國際大事,也跟蹤中東地區敘利亞、利比亞和也門等國局勢。“美國是阿拉伯革命的推動者”是他最經常發出的觀后感。
在埃及發生焚燒基督教堂造成多人死亡的暴力事件后,穆巴拉克責問身邊的人:“警察是干什么的?內政部去哪兒了?如果是阿德利,3分鐘就擺平了!”
6月24日,馬阿迪軍事醫院30公里外的納賽爾城傳來穆爾西當選埃及新總統的消息,彼時的穆巴拉克躺在病床上,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被自己—直打壓的穆兄會翻身了,他卻已無力置喙。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