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9日,澳門立法會舉行全體會議,細則性通過了行政長官選舉法和立法會選舉法兩個選舉法的修訂法案。這一被民間概括為“加二加二加一百”的修訂案,已經萬事俱備,只待行政長官簽署并隨後頒布,即可成為本地法律。至此,有關澳門政治制度發展的本地立法程序宣告基本完成。
成果不易值得珍惜
對於本澳政治生活中的這件大事,廣大澳門市民,特別是關心政治事務和社會問題的人士作出了充分肯定的評價。此事之所以值得稱道,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四大理由:
第一,反映了絕大多數澳門民眾的意愿。
自從崔世安特首2011年11月15日在《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2012財政年度施政報告》中提出兩個選舉辦法的修改問題之後,有關澳門政制發展的問題一時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經過中央政府的指導,專家學者的議論,特區政府的努力以及廣大市民的積極參與,政治發展問題逐漸走上正軌。其中民眾的參與是關鍵。今年2月底,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關於澳門特區2013年立法會產生辦法和2014年行政長官產生辦法有關問題的決定以後,澳門政府開展了為期45天的全民諮詢,先後召開過10場諮詢會,約有2245人次出席,通過面交、郵寄、網上徵集等不同途徑,共收集到165247份意見。在這些意見中,分別有86%和87%贊成立法會直選與間選議員各增加兩名(即加二加二),以及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人數從300人增加到400人(即加一百)。可見目前通過立法程序的兩個選舉辦法修訂法案,代表了絕大多數澳門市民的心愿。
第二,體現了發展和進步的趨勢。
平心而論,根據本次兩個選舉辦法的修訂方案,間選和直選議員人數都只增加2名,增幅并不顯著;而從澳門各階層、各界別不斷高漲的參政熱情來看,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人數雖然增加100人,仍難以普遍滿足來自各方面的需求。然而,盡管變化有限,畢竟是邁開了第一步,體現了澳門的政治制度已經開始發展進步這一大趨勢。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可喜的第一步預示著澳門政制發展的良好前景。
第三,符合澳門特區的實際情況。
許多學者和政界人士在評述澳門近一年來政制發展的態勢時,使用了“循序漸進”這個成語。實際情況確實如此。澳門具有多元文化的歷史背景,也具有紛繁復雜的社會結構。立法會和行政長官的選舉涉及各種社會群體之間的利益分配與關系協調,必須謹慎從事。所以中央政府一再強調澳門的政制發展必須服從“四個有利於”的原則,即有利於保持特區基本政治制度的穩定,有利於行政主導政治體制的有效運作,有利於兼顧澳門所有階層、界別的利益,有利於保持澳門的長期繁榮和發展。現在看來,“加二加二加一百”的微調方案,確實是比較符合澳門特區實際情況,比較符合澳門民眾整體利益的。
第四,與中央政府的要求保持一致。
澳門的政治發展始終得到中央政府的關注與支持。早在特區政府將修訂兩個選舉辦法提上議事日程之初,由於認識尚不完全一致,一些人對修法的程序存在模糊認識。中央政府及時地對澳門伸出援助之手。人大常委會職能部門及其負責人針對《澳門基本法》的有關內容進行釋法,召開座談會宣傳并聽取意見進行溝通,還安排知名專家來澳門舉辦有關法律問題的專題講座。正是在中央政府的關懷和幫助下,澳門特區政府與民眾逐漸統一了認識,明確了修訂兩個選舉辦法的“五步走”程序,也使這件大事按照中央希望的既定步驟取得了圓滿的結果。
總之,兩個選舉法的修訂法案終於完成立法程序,堪稱體現了諸多優勢的重大成果。回想大半年來的不平凡經歷,這一成果確實來之不易,所以應當格外珍惜。
“法”“理”交融任重道遠
事物總是一分為二的。就在社會輿論對澳門政制發展的成果普遍叫好的同時,也有一些人提出異議,發表不同意見,甚至對一些做法表示質疑和反對。8月29日的立法會全體會議討論關於社會服務界和教育界列為新界別、共享一個新增間選議席的問題,就有關翠杏、何少金等多位議員表示不滿,認為此舉未能體現對教育和社會服務界的重視;表決時則有吳國昌等5位議員反對,陳明金等3位議員棄權,僅憑藉立法會主席劉焯華補投關鍵的一票才涉險通過。關於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中是否應當包括“市政機構成員的代表”這一問題,也有議員提出質疑。有幾位議員甚至批評政府立場偏頗、諮詢缺失,指責澳門民主沒有實際的進步,希望將來立法會的議員一半以上由直選產生,直至普選立法會和行政長官。
對於政制發展存在不同意見是正常現象,但是,能否據此進行深入思考,透過現象看到本質,總結提煉出一些深層次的認識呢?我們認為,正確理解并妥善處理“法(法律)”與“理(合理性)”的關系正是值得探究的一個重要命題。因為審視本次澳門兩個選舉辦法的修訂與政制發展的不尋常歷程,不少問題就源於“法”與“理”兩者關系的模糊認識。
我們應當從以下三個方面來把握“法”與“理”的辯證關系:
首先,法高於理。法律是一種重要的社會規范,通常是指由國家制定或認可,由法庭、警察、軍隊、監獄等強制力保證實施的,以規定當事人義務與權利為內容的,具有普遍約束力的社會規范。人類合理的社會生活過程需要有序進行,因實踐范疇不同、要求不同便產生了約束力不同的多種規范。有的規范(如道德)是非強制性的,其執行效果有賴於當事人的自覺性。有的規范(如法律)則是強制性的,在適用范圍以內的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執行,否則就是犯法。立法的目的是爲了合理,人們在立法的過程中無疑會盡量追求法律的最大合理性;但合理是相對的概念,不同人、不同情況下都可以有不盡相同的理解。因此,當兩個選舉辦法的修正法案一旦頒布而成為法律,它就成為高於“理”的強制性規范。不管是誰,不管他(她)認為這一法律是否合理,都必須不折不扣地予以執行。
其次,法源於理。從法律的起源來看,任何法律都是人們爲了尋求自身行為與社會生活的最大合理性而總結提煉出來的規范。因此,合理性既是法律的出發點,又應成為健全法制的追求目標。這一思想也適用於修法。本次兩個選舉辦法的修訂不會也不應當是最後一次,倘若以後再進行修訂,應當追求怎樣的目標呢?繼續“加二加二加一百”嗎?如果當真這樣加下去,加到何時才是極限?常識告訴我們,無限地增加議員和選舉委員人數肯定是不合理的。那麼,怎樣的目標才與理性符合?香港、臺灣或外國政治體制中如果具有合理的成份,澳門也都可以參考借鑒。誰說了都不算,最終還是要靠實踐來檢驗。
最後,法不悖理。基於自身的目的、起源和形成機制,法律最終是不應當與合理性相悖的。然而,由法律的強制性和滯後性所決定,在瞬時和局部的條件下,某些法律條文是有可能相對地不合理的。這種相對不合理性的存在,正是修法的必要性與可能性的根源。所以不應當以既定的法律作為絕對真理來生搬硬套,更不宜扯起法律的大旗作為虎皮,包著自己去嚇唬別人。例如,本次修訂立法會選舉辦法,爲了落實“加二”的間選方案,將“社、文、教、體”界別一分為二,“社、教”為新界別,享受一個新增間選議席;“文、體”保留原來的兩個席位。針對一些議員的不滿,解釋者以“社、教”界法人選民數量小於“文、體”界為理由予以回應。其實這種說法本身就有悖於合理性。首先是前提錯了。既然原來的母系統“社、文、教、體”界一分為二拆成“社、教”界和“文、體”界兩個子系統,那麼每個子系統都是新界別,都應當繼承原界別的一半席位,即一個議席;然後才是如何分配一個新增席位的問題(事實上這個新增議席給了“文、體”界),哪里有什麼“社、教”界得到一個新增議席的神話?其次是論據錯了。由澳門社團登記的規章制度決定,本澳各類社團的成立是相當自由甚至是有點隨意性的,法人選民的數量絕對不與各界別人數成正比。目前社會服務界和教育界的人數無論如何不會只有文化體育界的一半吧?何以前者的議席只有後者的一半呢?法人選民數量這張大旗難道當真那麼有“理”嗎?請有關人士再思、三思。
有學者早就指出,澳門社會現代化的進程遠落後於經濟建設的進程。不少人,包括一些當權者與執政者對“法”“理”關系的模糊認識又提供了支持上述觀點的一個證據。追求“法”與“理”的辯證統一是澳門今後政制發展和社會進步的重要環節,任重而道遠,我們還要加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