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圣陶先生曾說“教育是農業”,試問:農民種莊稼可以說“時間不夠,土就不松了,肥就不施了,草不除了”嗎?由此,我想到了語文教學——當今語文課堂誤入“快”的歧途,課堂上,語文老師喜歡說:“由于時間關系,這個就不請同學講了。”“時間不夠,課上就不寫了。”“來不及了,就不請大家讀了。”……真快!以下,筆者試對語文課堂的“快”現象作粗略掃描及粗淺反思。
“老師,請等一等,讓我想一想!”
【課堂掃描一】“誰來說?”提問話音剛落,老師兩眼便急切地搜尋高舉的小手。三秒鐘內沒有學生舉手,老師便急躁起來,不自覺地把問題再重復一遍,甚至立馬進行直指目標的“引導”,尋找發言的學生。很多正在低頭沉思的學生此時往往不敢抬頭,生怕與老師目光相遇,被“請”起來發言。此情此景,不知老師有沒有在孩子緊鎖的眉宇間讀出了這句話:“老師,請等一等,讓我想一想!”
【反思】教師提問一結束,學生紛紛舉手,對答如流,高潮迭起——這種如工廠流水線作業般的流暢無疑是很多老師期盼的課堂境界。然而,提問旨在引導學生去體驗、去感悟語言文字,這種體驗和感悟必須得有時間知覺文本,靜靜地與文本進行思想的會晤和情感的溝通,方能確有所獲,正如葉圣陶所說,“一字未宜疏忽”,方能“語語悟其神”。因此,有效的提問,必須給學生充裕的靜心思考時間,絕不能為追求課堂的表面暢快淋漓而違背教學規律,擠掉學生必要的思考時間,讓提問形同虛設。
“老師,請等一等,讓我讀一讀!”
【課堂掃描二】“誰來讀一讀?”小手如林“刷刷”舉起。“你來讀。”被請到的孩子很自豪地表現了一番,其他孩子情緒更高漲,嘴里不斷低喊著:“我、我、我……”迫切地想引起老師的注意。“你也讀一讀。”這孩子也帶著被關注的喜悅認真地讀了。余下的孩子更急了,有的甚至半站著,想以高度“取勝”。老師掃視一遍,激動地說:“讓我們一起讀。”“唉——”人坐回去了,手收回去了,激情跌回去了。不知老師有沒有在一連串的“回去”中讀出這句話:“老師,請等一等,讓我讀一讀!”
【反思】個別朗讀是語文課堂上最為普遍的朗讀方式,但我們往往僅止于“有”,象征性地點一兩個人“意思”一下,就匆匆走過場了。其實,個別朗讀對學生語文學習的作用真是不容小覷。葉圣陶先生曾經說過:“吟詠的時候,對于探究所得不僅理智地理解,而且親切地體會,不知不覺之間,內容與理法化而為讀者自己的東西了,這是最可貴的一種境界。”我們總說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們總說要多元理解,其實個別朗讀便是引發多元理解的極好方式。而且,課堂上的個別朗讀,往往能讓孩子最大限度地獲得成功體驗,從而產生愉悅的心情,提高注意力,進入學習的興奮狀態,使孩子在后面的學習中得以更深入地體會與感悟。
“老師,請等一等,讓我說一說!”
【課堂掃描三】課堂教學時,一些開放性的問題往往因其沒有唯一答案,而讓學生思維活躍,發言積極性高漲。教師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內加大內容的密度,常常只是象征性地請兩三名學生說說,點到即止,便以“時間關系,下次再討論”搪塞過去。學生都對“下次”心領神會,所以伴隨著嘴里的一聲長長的嘆息,高舉的小手就很不情愿地放下了。不知老師有沒有在這聲長嘆中讀出這句話:“老師,請等一等,讓我說一說。”
【反思】“把話語權還給學生”“把主體地位還給學生”,這些口號已經聲嘶力竭地喊了很多年了,可老師們在課堂上真正做到了嗎?表達自己的想法是學生課堂成長的內在需求:一方面,表達想法能展示思維的結果,要么在獲得認可的同時,體驗思維帶來的快樂;要么在教師的指導下糾正偏差,提高思維的品質。這兩個“要么”都能促使學生的思維向積極的方面推進。另一方面,這發言對于其他學生而言是一種促進、一種激勵、一種喚醒,能開啟其他學生的思維之門,讓其他學生經歷一個傾聽、思考、判斷、調整的過程,有利于思維走向成熟。
“老師,請等一等,讓我寫一寫!”
【課堂掃描四】“隨文寫話”已在快節奏的語文課堂上光榮“下崗”,教師雖然知道讀寫結合的重要性,卻總是不愿讓學生在課堂上靜下心來寫一寫。在教學了一些結構或語言比較典型的段落后,常常以“以后我們寫作時也可以用上這種方法”之類的語言來體現所謂的“讀寫結合”;發現了合適的練筆落腳點后,往往讓一兩個學生起來說一說,就算體現了讀寫結合的意識。不知老師有沒有在學生不太流暢的話語中讀出這句話:“老師,請等一等,讓我寫一寫!”
【反思】葉圣陶先生曾說:“學生須能讀書,須能作文,故特設語文課以訓練之。”讀與寫是語文教學的兩個側面,它們血肉相連,相互依存,又相互促進。讀是寫的基礎,能夠為學生的寫進行情感的鋪墊、思維的指引、方法的指導;寫是讀的加深和提高,通過各種形式的隨文練筆,能進一步促進學生對文本的深入理解。所以在語文課堂上精心選擇練筆的落腳點,擠出時間來進行趁熱打鐵式的課堂練筆,不論是對提高學生理解文本的能力,還是對培養學生書面表達的能力都有著深遠的意義。
“老師,請等一等,讓我問一問!”
【課堂掃描五】課始:“讀了課題,你有什么要問的?”已經預習課文的學生,面對老師的故作開放,也很配合,總能嫻熟地圍繞課題從“為什么”“怎么樣”“結果如何”幾個方面進行提問。這種無疑而問考驗的是學生的“技術”。
課尾:“學了這節課,你懂得了什么?”面對這樣的“老”問題,學生也會訓練有素地從文本的具體內容講到文本闡述的道理、給人的啟發。都懂了,一節課似乎成功地結束了。
看著這樣圓滿的語文課堂,我不禁要代替孩子大聲疾呼:“老師,請等一等,讓我問一問。”
【反思】“不學不成,不問不知。”(王充)“讀書好問,一問不得,不妨再問。”(鄭燮)“有教養的頭腦的第一個標志就是善于提問。”(普列漢諾夫)可見,“問”之于求學、思考、提升思想的重要。難怪“西方老師的口頭禪是‘有問題了嗎’”,而“中國老師的口頭禪是‘都懂了嗎’”(王開東語)。的確,我們總是將目標定位于“把學生都教會”,課堂上總是沒完沒了地向學生提問,讓學生在解決一個個問題的過程中“學會”,最終學生卻在老師的控制下做了學習的傀儡,漸漸喪失了提問的能力。“學而不思則罔”,“能不能自由提問”正是課堂是否民主平等的體現;而“會不會自主提問”恰恰是學生學習能力的表現。
“語文課必須得沉下去,必須摒棄浮躁,必須如農人般辛勤踏實地耕耘。”語文老師,請慢一點,請等一等,做個耐心耕耘的農民吧。
作者簡介:楊敏芬,江蘇省宜興市第二實驗小學校長辦公室主任、教科室副主任,中學高級教師,宜興市語文學科帶頭人;吳春芳,江蘇省宜興市第二實驗小學語文教師,小學高級教師,宜興市德育學科帶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