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目前最鬧心的事,不是拯救敘利亞人民于水火,不是遏制伊朗、朝鮮的核、導開發,更不是與中國的反傾銷大戰,而是自己的大兵在阿富汗南部槍殺17名平民,引發阿舉國憤怒,不僅危及美阿之間的撤軍后續安排協議,沖擊5月芝加哥北約峰會,也令美國軟實力嚴重受損。
五角大樓堅持屠村是個人行為,說幸存者看到的多名美兵是后來乘直升機空降的救援人員。阿富汗方面,卡爾扎伊政府“采信”村民的說法,一口咬定是美軍集體作案,甚至稱美國是“魔鬼”,濫殺“不是第一次,而是第100次、200次甚至500次”。而村民認為,美軍是旨在報復之前發生在該村附近的路邊炸彈襲擊。
迄今,關于這名叫貝爾斯的狙擊手為何凌晨私出基地作案,然后又回基地自首,仍未有定論。因事出倉促,影像證據匱乏,加之當事人“健忘(僅記得拖動周圍尸體的情形)”,致案情撲朔迷離。美國媒體炒作的結果,竟使部分人開始同情起這個9·11事件后毅然放棄金融飯碗,三赴伊拉克戰場,親睹戰友被炸斷腿的“熱忱的愛國者”。
相比起美國民眾對官方解釋的將信將疑,阿富汗人對美軍“集體”報復說可謂深信不疑。因為就在數周前,喀布爾近郊發生5名美兵焚燒《古蘭經》事件,此事引發的沖突造成阿富汗抗議者死傷數百。而在更早前,美國媒體曾曝光3年前美軍“殺人小組”在阿富汗行兇虐尸的照片。這兩起事件的主角,都不是單個的人。
但,以“前科”來推斷“現行”,就那么可靠嗎?美媒去年對IMF總裁斯特勞斯·卡恩性侵清潔工一案大肆“獵腥”式報道,結果案件進入審理程序后不了了之。卡恩那么多疑似前科,使眾人忽視了他一個自恃翩翩大款者,怎么會對一個其貌不揚者動粗。同樣,縱使阿富汗人深信類似的美軍濫殺事件會再次發生,不代表就能斷定這一次屠村是有組織行為,除非由第三方出具的美軍集體“不在場證明”被發現錯漏百出。
實情并不依賴于有多少人相信,而取決于交叉檢驗出的鐵證。可在輿論的戰場上,國別是天然的情感疆界和認知壁壘,莫說阿富汗平民很難從本國媒體上聽到美方解釋的細節,就算是精通外語的上層人士,大概也會出于民族義憤,而把五角大樓的解釋當作敷衍塞責之詞。
回到屠村懸案上,美軍拒評之前是否有路邊炸彈襲擊,并將貝爾斯轉移出阿富汗受審,這加重了人們的懷疑。信息不對稱下,“疑鄰竊斧”的事常有。不獨阿富汗人有思維定勢,號稱信息自由的美國亦然。薩達姆在垮臺前虛虛實實大殺傷性武器,結果美國中了套。即便在今天,拿朝鮮的地下核工廠比附伊朗的核野心,也未必就靠得住,但在美國輿論話語中,這些卻近乎是不言而喻的事實。偏信之養成,思維的怠惰和盲從是土壤之一。
另一方沃土,則是輿論管制下的“被偏聽”。此境遇下,雖有部分翻墻者“偏不信”,但多數人未經識別謊言的教育,而先入為主地輕信被灌輸的內容,甚至有佼佼者自揣耳聰目明,拿著被剪輯的材料,以欠缺推敲的邏輯,興奮于戳穿自由世界的假面。
謠言止于智者,偏信卻很難止于兼聽。包括日常所習得之偏見的囚徒在內,人總是他過去生存意義的捍衛者,逃避真相有時成了維系自我或族群認同的暗門。無論是為屠村慘案憤怒,還是對“熱忱的愛國者”同情,能夠合理存疑,小心求證,鍛煉不被忽悠的個人判斷力,對于超越偏信的土壤,重塑自我價值,才是彌足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