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免費師范生科研動機的個案研究

北京師范大學本科生科研基金項目在化學學院一經(jīng)公布，便吸引了眾多一年級和二年級本科生的目光，他們積極組隊、聯(lián)系導師，相繼成立了自己的科研小組，確立了相應的科研立項。

在化學學院2009級免費師范生當中，幾乎過半的學生都有參與科研的經(jīng)歷。3年過去了，那些曾經(jīng)的科研參與者們還在堅持他們當初的夢想嗎？他們的動機在這3年間又有什么改變和發(fā)展呢？帶著這些疑問，筆者深度訪談了現(xiàn)在仍在進行科研的2009級免費師范生小胡，以了解本科生科研活動中內(nèi)心最真實的感悟。

一、對科研生活的好奇

小胡是一個湖南妹子，行事風風火火，大膽、堅韌是她性格中最重要的品質(zhì)。作為學院里的積極分子，學習、活動樣樣事情她都不甘落后。她從大學一年級起加入了化學學院學生會，從大學二年級開始擔任學習部副部長、熙言辯論社副主席、班級團支書，不僅組織了多項精彩的活動，為班級積極謀求爭先創(chuàng)優(yōu)的機會，還頻繁地出現(xiàn)在校內(nèi)各大辯論賽的賽場上。作為北師大勵耘實驗班的成員，她曾在暑期組隊赴甘肅進行支教活動。她從入學就開始做家教等兼職，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曾獲得北京師范大學自強獎。

小胡說，當初積極參與這項活動，與其說自己想體驗另外一種生活，不如說是對科研有興趣。本科生科研恰好給她提供了一個機會，在本科階段就可以跟著導師在實驗室里探索學習，這是在課堂上所接受不到的另外一種大學教育。不斷鍛煉自己的科研能力，讓自己變得更優(yōu)秀，從而能夠獲得同學和老師的認可，在就業(yè)時躋身于供中學選拔的優(yōu)秀人才之列，等等，這些要求都為小胡上進提供了強大的原動力。

可以說，小胡在最初加入本科生科研最主要是出于自身的好奇型動機。她對科研工作的向往與興趣帶有情感色彩的認識傾向，是做這項工作最好的老師[1]。自身對科研的好奇與樂趣極大地引發(fā)了并且持續(xù)了她從事本科生科研的內(nèi)在動機。從事科學研究，第一步便是發(fā)現(xiàn)自己感興趣的學科領域，提出問題，繼而靠著這股原動力逐步進行學習和探索，攀登科學的高峰。如果一個人在其不感興趣的領域內(nèi)探究科學，很難想象其過程會有多么艱難和枯燥，也必然不會有長遠的發(fā)展和良性的循環(huán)。默頓提出，有4種科學家應該具備的精神氣質(zhì)，即普遍性、有條理的懷疑主義、公有主義和無私利性[2]。無私利性，即要求科學家應該為單純的科學目的去做研究[3]。科學工作者應該憑著自己強烈的好奇心對某一領域進行涉獵學習，繼而進行深入的研究。科學研究不是一項具體的工作，而是一種個人的偏好行為，因此它需要個人的興趣與愛好去引發(fā)。因此，好奇型動機是科研工作的基本源動力。

二、危機、動力與責任

從大學一年級下半學期開始確定導師并開題至今，小胡參與的課題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年有余。她的心態(tài)也隨著科研的進展一步步發(fā)生著變化。小胡的課題組還包括同班的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小胡擔任組長。在確定科研題目之后，4個人之間要如何分工協(xié)調(diào)成了他們在科研本身之外的另一個“課題”。于是，4個人又細分成兩個小組，小胡與男生小楊一組，另外兩個女生小唐和小郭一組。他們把科研的主要時間定在周末兩天，兩個小組每周輪流在實驗室進行實驗，實驗在兩個小組交替的工作下延續(xù)。

小唐與小郭對待實驗非常認真，常常是一早就進入實驗室工作，晚上回到寢室后，仍會對當天的實驗現(xiàn)象與結果進行討論分析，非常辛苦與努力。而她們有時也會對組長小胡的工作提出質(zhì)疑和不滿。由于小胡的社團活動豐富，常常出席學院與學校的各種會議，再加上她性格熱情大方，免不了在一些人情聚會里奔走穿梭，導致她很在大程度上難以抽出較為完整的時間去進行科研，而是選擇利用一些零星的時間穿插進入實驗室工作。但這使工作效率和工作質(zhì)量難以保證，某些時候難以獲得另外一個小組的認可與接受。特別是小唐與小郭在接手她的工作后，發(fā)現(xiàn)她在實驗中的一些疏漏和錯誤，不得不重新再進行一遍實驗時，埋怨便隨之而來。工作量的嚴重不等，實驗結果的屢屢失誤，都曾使小唐與小郭對組長小胡的積怨加深，甚至產(chǎn)生過不再與其合作的念頭。但是她倆抱著對科研堅持的信念，以及對導師認真負責態(tài)度的感激，一次次梳理心情，擺正心態(tài)，又重新投入到科研中。而這兩位女生的心理變化，似乎不為組長小胡所知曉，可能是由于她平時強勢的風格讓兩位組員敢怒不敢言。不過這種風格卻又恰好起到了領導作用，帶領整個團隊克服了相互之間的摩擦與不滿，使團隊的合作在一個又一個小插曲中反倒能夠平穩(wěn)持久地進行。

小胡與導師及研究生師兄師姐的關系則和睦得多。指導他們的秦老師十分平易近人，在科研上嚴謹有序，一絲不茍，對學生諄諄教誨，循循善誘，無論是思想上還是學術上總能言傳身教。節(jié)假日里還偶爾發(fā)一些小禮品或舉行小型聚餐，總能為其門下學生所津津樂道，也增添了實驗室里的幾分樂趣。平日里，師兄師姐對小胡有很多的關照，雖是小事，卻依然使小胡感到溫暖。經(jīng)歷了在實驗室里與導師及師兄師姐的磨合相處，同在一起奮斗建立起的深厚感情成為小胡彷徨無助時最堅實的情感依賴。她收獲了之前所未預料到的人際交往能力的提高，在導師的悉心指導及同學的配合幫助下，逐漸增強了合作意識。而在科研過程中，實驗操作技能的熟練，計算能力的提高，對相關專業(yè)儀器的使用和熟悉，學會了分析問題、整理思路、質(zhì)疑并且多角度尋找原因，小胡的科研能力也顯著提高。她的每一步成長都凝聚了自己的付出與他人的協(xié)助，這也成為小胡堅持走下去的信心與動力。

根據(jù)行為主義心理學的強化理論，動機被看做是由外部刺激引起的一種對行為的沖動力量。人的某種行為傾向完全取決于先前的這種行為與刺激因強化而建立的牢固關系；強化可以使人在行為過程中增強某種重復可能性的力量[4]。按照這種觀點，小胡在參與本科生科研的過程中，外在刺激的影響，如組員的自覺配合、導師的積極指導、實驗室其他師兄師姐所提供的細小幫助等都激發(fā)了她的科研動機，引發(fā)了她在這個過程中的科研行為。這種動機也可以看做是小胡對他們與自己的責任型動機。本科生科研得到了學校政策、資金等一系列支持，而在科研過程中，導師、組員和自身都付出了時間與精力，此時支撐她前進的不僅僅是一開始出于好奇的內(nèi)在動機，還增加了對科研堅持、對導師及隊員負責的態(tài)度等外在動機的激勵。這種責任型動機是對之前好奇型動機的強化與替代，可以說，清晰的責任感已經(jīng)替代了她此前較為懵懂的對科研的好奇與喜愛，更能有效地促使她理智堅定地走自己的科研道路。

三、追求純凈的心靈體驗

在享受科研的過程當中，由于實驗過程純粹簡單，目標明確，小胡著實體驗了一段純凈單一的科學探索之旅。從大學一年級開始，本科生科研就成為小胡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做實驗、整理數(shù)據(jù)、分析問題、形成報告……身為組長的她總要負責做起科研的每一項步驟，一樣都不能少。相比別人多彩的閑暇生活，她似乎單調(diào)了許多，但她依然感受到了來自于心底的那一份快樂。在實驗室里，她可以暫時不用去想自己身兼數(shù)職的社團活動，不用去想該不該去的同學聚會，不用去想家教學生的學習問題，甚至不用參與寢室里正在討論的校園八卦，而只用面對眼前的玻璃試管、實驗儀器，量溶液、配溶液、操作儀器、讀數(shù)據(jù)……一系列機械化的流程對她而言反倒是一份與自己獨處的難得機會，是一種心靈的凈化和解脫。

小胡這種追求自身獨特的體驗與享受可以看做一種追求型動機。作為一名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她具有一定的學識水平，也具有自己獨立自主的人格，有自己的精神需要[5]。她期望在完成科研任務的同時，也可以獲得精神上的愉悅和心靈上的升華。而科學研究其特定的探索過程為她提供了一個可以舒展自己心靈的舞臺，使她可以在一個領域內(nèi)完成自己內(nèi)心的成長。所以追求型動機體現(xiàn)在個人對精神或其他方面的追求，這種動機是與責任型動機并存重疊的，都屬于由外在條件刺激所引起的外部動機。外在的精神激勵都可以加強這兩種動機良性的發(fā)展與延伸。

四、堅信努力終將獲得成功

小胡雖然有時也會因為實驗過程過于繁瑣而感到茫然找不到方向，但她堅信最終的終點就在那里，只是自己需要一定時間和努力才能到達。作為一個十分自信自立的女孩，小胡面對任何事情都有一種勢必達到目標的決心與果斷。客觀上講，科學研究本身就是對一個已存在但還未知的結果進行層層探索、尋求真理的過程。盡管這個過程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挫折與艱難，甚至有所停滯，但從科學發(fā)展的宏觀角度來看，這依然是一個曲折前進的過程，只要堅持探索與努力，總會不斷接近那個真相。因此，小胡憑借自己頑強的毅力站在科學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之上，堅信自己的終點就在那里，而終將有一天會達到。

早在上世紀30年代末，默里（Henry A. Murray）即提出了成就動機這一概念，此后經(jīng)麥克列蘭（David C. McClelland）和阿特金森（J. W. Atkinson）等人的研究，逐漸形成了成就動機理論[6]。成就動機是在人的成就需要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它激勵著個體對自己認為重要的或有價值的工作心甘情愿地去做，并力求獲得成功的一種內(nèi)在驅動力。可以看出，這種動機是人類所獨有的，而且是后天獲得的具有社會意義的動機。小胡在科研中最終發(fā)現(xiàn)了科研的意義并轉化成自身的成就動機，這種動機在好奇型動機、責任型動機和追求型動機的基礎上發(fā)展而來，同時又對此前所有的動機有所超越，成為小胡最終期望完成本科生科研這一任務的有效動機，而且動力強大、持久，有力地保證她完成今后的科研任務。

小胡的課題即將接近尾聲，回顧這一路走來的心得體會，她覺得自己從最初對科研生活的好奇，一點點升華為對實驗、對科研、對提升自己專業(yè)素質(zhì)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她還逐漸感受到科研對自己未來教師之路的影響與指引。在經(jīng)歷了導師近兩年在科研上潛移默化的影響，她立志在今后的教師生涯中成為一名帶領學生進行科學探索的研究型教師。例如，在進行高中化學“化學與生活”選修模塊“正確使用藥物”這一課題的設計時，小胡沒有選擇全堂講授的教學方法，而是讓學生先自行探索生活中藥物的具體分類或作用，使學生通過自己的動手實踐對這一課題的學習先有一個初步感官的認識，進而再在自己的課堂教學中對學生發(fā)現(xiàn)的結論進行指導及改進。課堂探究的過程其實與導師對小胡曾經(jīng)進行的科研指導非常相似，這段科研經(jīng)歷使她更容易接納和應用新的教學理念。當然，科研經(jīng)歷對她的影響遠不止于此。在今后進入教育領域工作后，她更希望能逐漸從一名普通的化學教師成長為一名教學經(jīng)驗豐富、科研能力出眾的研究者，繼續(xù)實現(xiàn)她對化學和化學教育的追求。在回想起自己兩年多之前的選擇時，她更加確信做本科生科研十分有必要，而這種必要就是達到自我實現(xiàn)。

在做科研的同學當中，有許多同學已經(jīng)或正在經(jīng)歷著像小胡一樣的科研生活。雖說最初在做出這個選擇時，不乏跟風的成分，但如果能夠堅持到最后，他們大都會形成自己對科研的獨特視野與角度，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內(nèi)在激勵機制，來完成外在的目標要求和內(nèi)在的自我期盼，一步步完成從激情澎湃到無助迷茫，再到堅定前行的蛻變與成長過程。也許若干年后，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某個實驗課題，某個具體的實驗數(shù)據(jù)，但是那一段在實驗室里為理想、為科學打拼的青春將永遠印在他們生命的年輪里。

參考文獻：

[1][5]武傳艷.高校教師的科研動機及激發(fā)方式研究[D].蘇州大學，2009：21—22.

[2]杰里·加斯頓.科學的社會運行[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8：20—23.

[3]劉海峰.大學教師的生存方式[J].教育研究，2006（12）.

[4][6][7]陳琦，劉儒德.當代教育心理學[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218、222、219.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化學學院）

（責任編輯：李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