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上有一家百年茶館。茶館在一百多年前修建好以后就開始經營至今。我不知道茶館是否是鎮雄最古老的茶館,也不知道九十三歲的老奶奶是否是年齡最長的茶館老板,但我敢說,九十三歲的老奶奶是鎮雄乃至云南、中國最老的茶館服務員。
整個古鎮沿街而建,街兩邊靜靜地矗立著兩排青瓦木房。老奶奶的茶館位于街左面靠近山的位置。用來經營茶室的是臨街的堂屋。堂屋正對大門的墻壁上供著神龕,神龕下面擺著一張雖顯破舊但卻擦洗得發白的木質八仙桌,上面擺著十多個干干凈凈的杯子和一盒從街上買來的本地山茶;在堂屋右邊靠墻處,支著一個陳舊的回風爐,爐子上燒著一壺開水,在歡快地冒著熱氣。我們去到大灣時正值暮春時節,初夏的氣息已悄然逼人,由于氣候好了。老奶奶就把用來喝茶的兩張八仙桌搬到堂屋的屋檐下面。左邊的桌子圍坐著兩三位六七十歲的老人。一邊愜意地抽著山煙,一邊舒適地喝著茶水,享受著美好的悠閑時光;右邊的桌子也圍坐著五、六位老人,他們戴著老氈帽,穿著深藍色的卡嘰布對襟衣服,其中一位老人留著飄逸的白胡須,每一根胡須仿佛都在演繹著古鎮的滄桑。老人們一邊喝著老奶奶沏好的茶水,一邊閑談著多年前在大灣顯赫一時的國民黨軍官隴維邦的悠悠往事,在老人們的眼里,時光仿佛定格在隴維邦當年的傳奇時代里。
老奶奶穿著深藍色的咔嘰布大襟衣服,圍著深青色的咔嘰布圍腰,頭上裹著古樸的青絲帕,顛著小腳,枯樹枝一樣的大手提著一壺開水,利索地給客人的茶杯里倒開水。奶奶說,她十多歲時嫁到這里,那時是她的婆婆經營茶館,婆婆死了以后,她就經營至今。在前幾年茶水是五毛錢一杯,從去年開始漲到一塊錢一杯,可以無償地添開水,客人們可以從早喝到晚。現在一個趕集天她可以賣二三十元錢,冬天的時候也可以賣上十幾元錢,再加上政府每月給她的補助,就完全夠生活了。奶奶五世同堂,她說兒女們都叫她不要再經營了,他們供養她,但奶奶不,她說她閑不住,她說忙活著她的身體更好,心情也更好。
奶奶和我講這些時。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燦爛純真的笑容,像老樹皮一樣的皮膚散發出柔柔的光芒,奶奶臉上刀刻般的皺紋就更深更美了。奶奶的確很開心。在這個干凈的茶館里,聽不見麻將啪啪相碰的渾濁聲,也看不見紅色的錢張狂地漫天飛舞;這里是一方凈土,這里有著高貴美麗的人生,奶奶所賺的每一塊錢都那么干凈,那么有價值。那么讓人肅然起敬;奶奶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和健康樸素的經營理念觸動著我的內心。是啊,九十三年的歲月變遷,物欲橫飛的時代,奶奶卻始終堅守著一顆純凈的心,抒寫出一首美麗而古老的詩。
奶奶老了。從她的身上你卻看不見老態龍鐘的影子,那也許就是別樣人生的精神寫照吧;從奶奶尖尖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好看的眼睛和輪廓清晰的嘴巴,可以看得出奶奶年輕時的美貌。也許,九十三歲的奶奶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茶館老板和最美麗的服務員吧——“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本欄目責任編輯 王單單